大将军[重生] 作者:花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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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不染眯了眯眼睛,片刻后淡淡的出声:“赵将军认错人了吧。”
赵永德正想反驳,他看的清清楚楚,救他的人跟白五长的一模一样,哪里认错了?却忽然见封不染甩下他,急急地往一个方向奔去。
赵永德紧赶着追了几步,看见封不染蹲在尸堆旁,将那些穿着巨澜衣服的尸体一一掀开,最后竟从最底下拖出一个血淋淋的人。
“白五!白五!”封不染急喊了两声,抱着那俱小身体开始输入真气。
赵永德心里大震,愣愣的看着,也不敢动。封不染怀里抱着的少年好像他并不陌生,不仅仅是白五,大将军还依稀看见了另一个身影。大将军常年征战在外,真正静下心来想个什么人时候并不多。老九死了之后,他甚至没特意去缅怀一下,就被各种军务和战事忙的车轱辘了。这么多年了,关于老九,也只有梦见过那么一两次而已。梦醒了后,大将军总是要怔怔上那么一会儿。不等他回神,号角又响起。他于是匆匆摸去脸上的老泪,奔赴战场。
镇远大将军一生纵横沙场,战功彪炳,身前身后白骨累累。所以他希望,九弟即便是转世投胎,这辈子也不会与他相遇的。
大荣这一次战斗大获全胜,却也十分惨烈,算不得漂亮。连元帅和大将军都受了重伤回来,更别说其他死伤的弟兄了。
二皇子容佑也在那天晚上赶到了。为了祭奠亡灵,二皇子特意请来了一班僧人,往生咒念了两天一夜。士兵们被吵得白天不能专心练兵,晚上不能好好睡觉,翻来覆去耳朵里都是那些经文,虽然听不懂,可是都能背了。
这天傍晚,一头白虎跑进了军营。四肢健硕,踏着稳稳的步伐,抖着一身漂亮的白毛,很是扎眼。守门的士兵认出它,也不做阻拦。见识过白虎在战场上的英勇作战,士兵们觉得它是忠心护主,而且十分有灵性。
此刻白虎跑进军营,果然就是冲着后山白五的营帐匆忙奔去。然而帐里空无一人,白虎跑出来,左右焦急的探头,面对着大大小小的营帐,仿佛不知该朝哪里下嘴。
哨塔上的士兵说了句在元帅住的帐里呢,老虎便立刻奔向中军帐。中军帐里正在开会,二皇子,封不染,赵永德,还有另外的几位大将。
禅心冲进去的时候,另外几位大将都唰的站起来,拔出刀剑来。
容佑的双眼却是一亮,几乎是惊叹了一声:“莲华,你果然把它弄到手了。”
这话,直接让禅心对封不染怒目而视,粗粗的咆哮起来。
封不染眼里闪过一丝沉色,倒不是恼禅心,却是觉得二皇子话说的有失妥当。但二皇子是如何心思缜密的人,怎么会犯这种错误,只能是有心为之。
“在后面的侧帐里。”没有回应二皇子的赞赏,封不染这么说了句,没前没后的,让在场的人愣了愣。
却见禅心扭身就跑。方知这老虎是惦念着主人,又见二皇子似乎对其十分看重,纷纷对禅心赞扬起来。
只有赵永德始终沉默着,自一开始对容佑行过礼之后,发表了对这场战争的几点切实的看法,便不再出声了。赵永德正是厌恶官场上的明争暗斗才弃笔投绒,对京城里这些年一直腥风血雨的皇储之争也不感兴趣,只想躲避的远些。但老五似乎跟大皇子走的很近,所以连带着整个赵家被划入大皇子的阵营。
二皇子容佑素来心思明若皓月,定然对他防备的很。
白五一直昏迷不醒。自封不染将他从战场上背回来,脱去了血污的衣服,用温水清洗了身体,才看清白五伤在哪里。后腰上中了一箭,不深,但伤口周围的肉全变黑了,应当是有毒的。腿上和肩膀上还有两处伤口,是长矛刺的。更别说那双手上的细密伤口,却是让人怵目惊心。
禅心冲进帐篷的时候,正看见那去而复返的道人,将白五身上的衣服脱下来。
☆、第44章 二皇子的盘算
其实当时帐里不止云衡一人,旁边还有徐漠和封寻。老虎一下子冲上去咬人的时候,徐漠吓得丢了手里的药滚到角落里,封寻蹭站起来后退了好几步。
云衡身形极快,他闪到一边,素白的衣袍纤尘不染。眉心红印轻点,唇畔挂笑:“看把你急的,急吼吼的冲上来,这下你去替他换药好了。”
禅心把人床边的人全部赶走后,跳上去长身一横,躺在上面谁也不准靠近。
云衡逗它,它就一直咆哮,惹的急了,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赵永昼睡的很深,梦里的景色变了一处又一处,一年又一年。他梦见很多人,过去的他们,现在的他们。他一时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活在过去还是未来。在魔岩门里,他确实觉得自己又死了。当时心里强烈的想法却不是怕死,而是孤独。他又一次孤独的死去,在深夜里,身边没有一个熟悉的人。
他梦见自己走在通往阴曹地府的黄泉路上,路的两旁开满了铺天盖地的曼珠沙华。赵永昼停在路边,看着那些红得滴血的花朵,前后左右没有一个人,全是亡灵。他站在路口等了很久,也不知道在等谁,只觉得心里沉沉的,快窒息而死。
然后他放声大哭,空旷的寂寞的通往死亡的路上,只有无边无际的潮水,黑暗。
梦到了这里,赵永昼被推醒了。他张开泪蒙蒙的眼,依稀看见晕黄的灯光下一道身影坐在床前,书卷摆在一旁。那人容颜真实,穿着浅白色的单衣,因夜露深重,外面还披着一件苍青色的袍子。
赵永昼眨了下眼,眼中的泪挤出来了,看清了这人的脸之后,虽不再哭喊,泪却是流得更凶猛了,一股一股的往外倒,好像水库似得。
封不染先是被吓了一跳,当下第一个反应是要站起身去喊云衡进来看看。刚才帐篷里乱成一团,怕打扰到白五休息,封不染索性将人全部赶出去,自己则拿了一本书坐在白五床前打发这一个深夜。
刚要站起身,白五的手便挪过来,紧紧的揪着封不染的衣袖。苍白泛皮的嘴唇动了动,虽然没发出声音,但封不染还是听见了那两个字:别走。
封不染松了半口气,重新坐下来,问:“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赵永昼轻微的摇头。
“饿了吗?”封不染端过一旁方才侍从为他准备的羹汤,又将枕头垫高些,舀了半勺递到少年嘴边。赵永昼原本是不想喝的,架不住封不染的好意,只抿了几口,再怎么劝也不喝了。
封不染将碗放到一边,伸手探了探赵永昼额头的温度,“还有些发烫,你先睡会,我让他们熬药来。”
赵永昼不想喝药,也不想睡觉。他怕一闭上眼,四周没有一个人的那种恐慌。
“元帅。”赵永昼沙哑的开口,寂静的深夜里少年的声音低沉,“我做了梦。”
“什么梦?”封不染问。
断断续续的,乱七八糟的,赵永昼东一句西一句,连自己都不清楚在说什么。但封不染神态专注,听得很认真。少年的恐惧,孤独,迷茫,痛苦,都尽收眼底。
赵永昼说的很慢,说一会儿还要歇息,眼看着又要睡着了,可是却挣扎着,怎么也不肯闭上眼。
其间封寻端药进来,默默的站了一会儿,又忍受不了般的离开。封寻忽然发现,白五的眼睛里,好像只能看见叔父一个人。而叔父对白五,格外的好:白五说话的时候,叔父就温柔的看着他,白五忘记要说什么停顿下来时,叔父便将吹凉了的药递道白五唇边,哄着让他喝下去。
这样的两个人,竟让他完全融入不进去,最后只能憋屈的离开。
静和在帐外立了好一会儿,忽然转过身就走。封缓刚从前面过来,正奇怪封寻怎么丢了魂的样子的,此刻又见静和手中端着的补药,迎上来问:“这是怎么了?怎么又不进去?”
静和的神色有些说不出的奇怪,“不……不进去了。”
说着便急急地往前走,走了一两步脚踩着裙裾,身子一歪手上的药全倒在了地上。封缓连忙扶住,又拉过那被烫红的手细细轻吹,却见静和神态麻木怔然,根本不知道疼似得。
封缓站起身直接走向行帐,被门口的侍卫拦住:“小姐,大人下令不准任何人打扰,请回吧。”
“哦?叔父是在里面金屋藏娇了不成?我今儿还非要看看里面是在搞什么鬼,把一个两个都吓的变了一个人。”说着就要进去。两个侍卫阻拦,一时在帐前大吵大闹起来。
这时帐里传出声音,“让她进来吧。”
原本以为封不染是会生气的,说实在话,封家的小孩没有哪一个不怕这个男人的。他既是家主,是整个封家巨大产业链的继承人,还在朝廷中身居要职,是封家的顶梁柱。虽然平日里不怎么发脾气,可是封缓的记忆中隐约有那么几次,封不染的样子是十分可怕的。
听见里面的声音,封缓顿了顿,轻轻掀开帘子走进去。
封不染坐在桌子前看书,白五规规矩矩的躺在床上。封缓还不死心,走进几步细看,白五睡得很熟,没有半点苏醒的迹象。
“大半夜不睡觉吵吵什么。”封不染开口训斥,声音却很低缓,几乎算得上阴柔。
封缓突然打了个冷颤,她飞快的瞟了一眼封不染的眼睛,那双眼睛像子夜的天空,从最深处折射出几丝寒星的亮度。
“我、我就是来替郡主看看白五,他没醒我就先回去了。”封缓说完就要走。
封不染的声音柔和的像地底暗河里流动的水,“你家郡主这么晚还不睡觉?请她进来坐坐。”
封缓连忙说:“郡主身体不舒服,她已经歇下了。”
然后封不染就什么也不说的看着她,封缓只觉得那视线让她入坠寒冰。
这时床上的少年翻了个身,封缓注意到身上的视线立刻便移开了,她赶紧福礼,“侄女告退。”
逃也似得出了帐。
将被掀开的薄毯重新盖好后,封不染淡淡的瞥了一眼在夜风中晃动的帘角,拿起手中的经书细细翻阅。
这经书还是师父让云衡带来的,说是有驱除邪念镇静本心的作用。封不染每日夜里翻阅,倒也渐觉内心越发清净。然而此刻眼睛在盯着这些字瞧,只觉得字字诛心。甚至到最后,小字变成了蝌蚪,变成了更大的野兽。
这天早上,赵永昼醒了,帐里没有一个人。觉得身边热乎乎的,低头掀开被子一看,白毛毛的禅心正睡得酣然。赵永昼不由得一笑,手放到禅心的脑袋上轻蹭。忽然想起什么似得,赵永昼猛地盯着自己行动自如的肩膀,再摸索肩上和腿上的伤口,全部都消失不见了。
难怪禅心睡的这么熟,它一定又替自己疗伤了……
忽然觉得鼻尖一酸,赵永昼喃喃出声:“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刚吃过饭,二皇子就传。赵永昼进了行帐,只匆匆瞥见帐里的两个人,便直接跪下行礼。
“小人白五,见过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含笑的男声从头顶传来,“你倒知礼的很,起来吧。”
赵永昼微微抬起头,便瞅见月白衣袍胸前的五爪龙纹,立即又低下头。站起身,“不知殿下召小人前来有何吩咐。”
“吩咐谈不上,来,介绍个人与你认识。”容佑浅笑盈盈,月白的长袍更衬得他眉若山岚脸若润玉,尤其一双美目如流水星黛熠熠生辉。
赵永昼本就很怕容佑,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无论小时候还是现在。这里面的道理他不甚了解,但一定是有缘由的。此刻即使是见了容佑这般亲和的模样,他心里也是咚咚咚的打鼓,半刻钟也不愿与容佑多呆。
赵永昼抬起头,看向容佑身边的人。这个人有些眼熟,似是禁军里的一个首领。五官深刻轮廓分明,原本该是个硬气的汉子,唯独一双眼睛过于狭长了些,睫毛太长,扑闪扑闪的,嘴角勾着半抹笑,显得不那么正经。
此刻这人也正好奇的打量着赵永昼,从头到脚的打量,脸上的笑意也不知是讥讽还是别的什么。赵永昼看不出,却也不喜欢这个人,看了两眼便将视线挪开了。想来上辈子也是因为这样,所以从未去多注意过有这么个人。不知什么来历,又怎么与容佑这般亲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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