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芙想说些什么,顾忌着宝琴没有开口,青瓷却是不管:“小姐,他们,他们也太过分了……”说着便红了眼眶,为廉贞感到不值得。
廉贞笑着摇摇头,对宝琴道:“去备些吃食叫人送来吧,你也累了过一会不必过来伺候了。”宝琴应声退下。
看着她走远,廉贞才正经了脸色,对三人嘱咐:“以后说话都需小心些,宫里不比府中,小心隔墙有耳。”三人自然是连忙应下。
好容易没了旁人在身侧,强压住的疲惫全都袭上了心头,廉贞道:“我也困了,想要睡一会,碧袖你也去休息吧,让绿芙帮你上些药,膝盖该肿了。”碧袖轻声应下。三人小心地帮廉贞洗去妆容,换了身寝衣,伺候她睡下。
这一睡就睡到了下午,廉贞伸了一个懒腰,通身觉得一片舒爽,只是膝盖还隐隐有些酸。
“小姐您醒了?”绿芙等人听到响动走进来,宝琴也在。廉贞心情愉悦:“嗯,醒了,帮我将衣服拿来吧。”
“不急,绿芙先帮您上药。”绿芙柔声说。廉贞愣了一下,同意了。撸起裤管,用药浴将养滋润得雪白的膝盖下有一层青色的暗影,绿芙下手轻柔,廉贞也不觉得疼。上好药,换了一身衣服,廉贞也饿了。宝琴已经命人摆好了菜肴,还是热的。廉贞神清气爽,吃得很愉快。
吃完东西,廉贞瞧瞧天色尚早,随口问宝琴:“太子殿下现在何处?”见廉贞关心太子的去处,宝琴本觉得高兴,只是太子所在实在是叫她有些说不出口:“回禀娘娘,太子他,现在在孟侧妃那里。”
孟侧妃那里?好极了,不用担心会撞见他,廉贞决定:“如此,我们出去走走,,也欣赏一番皇宫的美景。”宝琴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只觉得她是心中郁郁想出去散心。
皇宫的景色是无数能工巧匠的心血,美妙自然不必多说。只是廉贞觉得这些景色少了些许灵气。也许是天意使然,也许是吃货的天性使然,廉贞一行漫无目的地走到了御膳房。
“我们月息殿怎么可能只分到这么一点?”一个少年手拿食盒,有些气愤地诘问面前的宦官。
“可是月息殿原本就只有这么一点啊。”宦官有些阴阳怪气地回答,眼神很是轻蔑。
少年脸上带着淡淡的红晕,显然是从而未被气成这样过:“殿中还有人病着,你多给一些又会如何?何况宫中的份例本就不止这些!”
那宦官有些不耐烦,推搡了一下:“拿了东西就赶快走人,听别人称你一声皇子,你就真的以为自己有皇子命了?”少年一个不稳跌倒在地,食盒里的东西撒了一地,与廉贞吃的那一桌相比,果然是寡淡了不只一星半点。
那宦官还想落井下石,却听得一个女声:“这是叫,奴大欺主么?”
说话的正是一路赏风景赏到了御膳房的廉贞。那宦官并不认识廉贞,却认识她身边的宝琴,对廉贞不敢有半点的不恭敬,连忙跪下:“小的该死,冲撞了这位贵人,还请不要见怪。宝琴姑姑,您怎么……”
宝琴原本看着廉贞的脸色有了些许快慰,如今面有不愉,心里自然是十分的恼火,怒斥道:“宫里是最讲究尊卑规矩的地方,你倒是大胆,皇子殿下岂是你可以欺辱的?”那宦官急忙跪下,诺诺地说不出话来。这动静惊动了管事的公公,连忙出来调停。两人皆是做小伏低的样子,被宝琴好好地训了一顿。
这厢,廉贞亲自去扶起地上的少年。思绪百转千回,这个不受宠的皇子,她大约知道是谁。六皇子赵临渝,已逝的陈昭媛之子,挂名在花妃名下。只是他外家没什么势力,花妃自己也育有一子,所以对他不十分上心。六皇子出生之时,正好遇上皇后早产,生下一个死胎,每每见到他,皇后就会想起那个早早夭折的七皇子,因而六皇子就彻底被冷落了。养母不闻,嫡母不问,恐怕日理万机的天福帝,未必记得自己还有一个唤作赵临渝的儿子。
“你还好么?”廉贞关切地问赵临渝。赵临渝整整衣衫,礼貌地向廉贞道谢,有些羞涩地询问:“不知道您是哪个宫里的贵人?”宝琴走过来,正好借接话:“六皇子,这位是东宫的太子妃。”六皇子看起来有些惊讶,廉贞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她不讨喜的事,连这个被冷落的皇子都知道了么?
“你的衣服脏了,不如随我回敬宸殿换一件。”廉贞没等他说话,就对宝琴说,“你去尚宫局取件适合六皇子的衣服来。”宝琴有些犹豫,仍是遵了廉贞的话。赵临渝不好拒绝廉贞的好意,只得跟着廉贞一道回了东宫。
回去的路上,青瓷忍不住嘀咕:“那个宝琴姑姑倒是说得好,一面斥责那个宦官,却怎么没想到小姐才是她主子。”碧袖已经将凤栖宫中发生的事告诉了她们,连原本称廉贞娘娘的绿芙都改回了小姐的称呼。
廉贞点点青瓷的额头:“我哪能是她的主子,说到底不过是……算了,回去再说。”
宫里这么大,御膳房却只有一个,送饭难免麻烦,是以每宫每殿几乎都有小灶,敬宸殿也不例外。廉贞也不顾什么君子远离庖厨,拉着六皇子进了敬宸殿的小厨房。绿芙在灶头边忙开了,碧袖和青瓷给她打下手,廉贞和赵临渝围着小厨房里唯一一张方桌坐了。
“听你方才说,月息殿有人病了?”廉贞问。
赵临渝看起来性子极为腼腆,对着廉贞却没有隐瞒,看起来也是为了这件事烦恼了很久:“是从小照顾我的嬷嬷,前几天受了风寒就病倒了,我去太医局请过太医了,只是……”廉贞哪里会不知道他没说出的话,多半是太医局的人捧高踩低,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待会我让绿芙送你回去。绿芙会一些医术,到时候给嬷嬷瞧一瞧,抓些药。”
看他有些犹疑,廉贞接着说:“你恐怕也知道,我现在的处境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赵临渝不得不说有些感动,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劝慰廉贞:“皇嫂……”
廉贞被他叫的头皮发麻:“你还是不要叫我皇嫂了,嗯,我叫廉贞,又长你几岁,要不你叫我一声贞姐如何?”
赵临渝眨眨眼,顺从地叫了一声:“贞姐。”赵临渝看起来十四五岁的年纪,身量有些显小,不过白白净净的,廉贞一看就很喜欢,廉府之中,这一辈比她小的就一个堂妹廉旖,却是没有弟弟。
廉贞笑眯眯地摸摸他的头,心里暗爽。绿芙上菜,赵临渝吃相斯文不过像是真的饿了,有些微急切。廉贞低声吩咐绿芙:“你多做一些给六皇子带回去,唔,我记得还有一些点心,一并包去吧。”
赵临渝吃了饭,廉贞也不好挽留他,正好宝琴将衣服送来,便叫赵临渝换上,叮嘱了绿芙两句送赵临渝回了月息殿。
傍晚吃了饭,廉贞也没什么兴致乱跑,呆在敬宸殿习字。宝琴不在,廉贞显得很放松,也很认真。她写完一张,碧袖就帮她换一张新的。廉贞一手楷书写的端正漂亮,是她母亲手把手教的。
“小姐,你为什么要帮着那个六皇子?”青瓷一边帮她研墨,一边将心底的疑惑问出。
廉贞抽空看她一眼,继续专注于笔下:“也没别的什么,同病相怜而已。现在宫人们对我看来恭敬,不过是因为我有皇后这个依仗,要是哪天我失了这依仗,指不定也是六皇子那下场。”
绿芙很是唏嘘:“说来六皇子实在无辜,皇后小产和他半点关系都没有,却被皇上冷落至此。”
廉贞提起笔,碧袖帮她换了一张宣纸。廉贞蘸了蘸墨:“人心都是偏的,”下笔,“皇上偏爱皇后,自然就冷落了不受宠的儿子,要怪就只能怪六皇子不是被皇上偏心的那一个。”
青瓷深以为然:“这倒是。不知道咱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国公府,我都等不及了,这皇宫总叫我觉得瘆的慌。”廉贞搁下笔,皱眉看着新写的一张半天,自己动手将它混进了原本写的一叠里。转了转有些僵硬的手腕,廉贞对绿芙道:“明天将这叠东西烧了吧,回去沐浴了。我想早点睡。”
绿芙笑道:“听说这敬宸殿后殿有一处习武场,小姐明日倒可以去瞧瞧。”
“习武场?那倒真的应该去好好瞧一瞧。”廉贞这恐怕是今日她听到的最好的一个消息了,她望了望窗外,“这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呢。”窗外月色正好,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东宫,太子书房。
太子赵临渊和清王赵临沂正执酒对饮。房门轻叩了两声:“主子,高侍卫来了。”赵临渊扬声:“让他进来。”
进来的是敬宸殿的侍卫长高飞。待行礼之后,高飞小声向两人汇报,正是这一天廉贞的所有行程,包括了去凤栖宫和带回六皇子的事。
赵临渊半嘲半讽:“去博取母后的同情也就罢了,拉拢人能拉拢到六皇子身上还真是本事。”
赵临沂给自己续了一杯酒,浑不在意的样子:“你怎么知道她是拉拢?看她今日在凤栖宫说的那番话,像是决意要与你和离,说不定是这廉小姐菩萨心肠呢?”
赵临渊看了弟弟一眼,不置可否:“心肠软的人在宫里都活不长。”
赵临沂轻笑一声:“这倒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对这廉贞,皇兄怎么看?”
赵临渊皱眉:“什么怎么看?”
“我认识了一个朋友,那日他说……”赵临沂将那天廉贞和他说的一番话复述了一遍。赵临渊一口饮尽杯中酒,转着酒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赵临沂也不催他,兀自喝酒,还抽空给赵临渊斟满。忽然看见高飞手中还拿着什么,赵临沂问:“不知道高侍卫手中的是什么?”高飞连忙呈上来:“是太子妃习的字,属下一并带来了。”赵临渊回过神,接过那叠纸,入眼就是些“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的句子。
赵临渊看了一眼就丢给了赵临沂。赵临沂看了看:“这字不错。”信手翻了翻,突然“咦”了一声,抽出一张来,挑眉:“这太子妃看起来可不是个简单角色。”
赵临渊取过来一看,纸上的行楷写的行云流水:“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赵临渊没再说什么,并着赵临沂手里的那些给了高飞:“送回去吧。”高飞领命:“属下告退。”赵临沂试探地问:“这廉贞,皇兄就打算一直这么晾着?”赵临渊盯着杯中的酒:“我与孟家的事,不需要廉家来插手。”
赵临沂轻笑:“这可不像皇兄的作风啊,借助一切可借之物,不是皇兄的一贯做法么。”
“若是什么都可以让你猜到,孤这个太子也不必在当下去了。”赵临渊冷哼,“方才你不是还很袒护那个廉贞么,现在又把主意打到她身上去了?”
赵临沂抿一口杯中酒,一笑:“帝王之家多薄情,我不过一说罢了。比起那个我连见都没见过的大嫂,自然是大哥更重要。不过,廉公手下有个唤作郑濂的,与我私交不错,若是大哥要动手,还劳烦帮我护一护他。”
赵临渊丢下手中的杯子:“若是真的出手,哪里还顾得了这么多最好的办法,是将它从棋局中剔除出去。”意味深长地看了坐在对面的三弟一眼,赵临渊不再多言。
赵临沂没听明白,也不在意:“兵权三分,廉谢二家忠于父皇,想必不会偏帮咱们也不会偏帮那边。想要胜过赵临川,便只有从皇叔那边下手了。”
赵临渊道:“我们能想到,难道他们想不到么。不过皇叔也不是我们能恣意摆布的,这件事不能急,静观其变吧。”
赵临沂道:“前些日子,那边的人传话过来,孟寒夜遣了殷九歌前去杭州,暗自拜访了皇叔,皇兄你倒是真的一点都不急。”
“当年‘安王之乱’,十万兵马将这东宫重重包围,还是东宫太子的父皇能面不改色地和母后下棋,我身为父皇的嫡长子,难道还能怕了一个区区殷九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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