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莱德是个老好人，他不愿得罪任何一方：“不如让他们用表演来说服我们？”

　　蒂姆又问一直没有说话的索尔.迪比：“索尔，你认为呢？”索尔.迪比是好莱坞的一名新锐导演，在英国戏剧界有着“不出世的天才”的美誉。他和韦伯是忘年交。这一次选角，索尔.迪比就是代表韦伯而来，同时，他还带来他的学生海莉.阿特维尔。海莉.阿特维尔是一位美丽的英国姑娘，伦敦西街《歌剧魅影》的二号克莉斯汀。她将代替国王剧院的二号克莉斯汀劳拉伍德在演出季表演，仅是借用关系，是索尔.迪比看在韦伯的面子上同意的。

　　不到四十岁的索尔.迪比有着一张方正严肃的脸，他点点头：“让海莉和他们对一段？《The Point of No Return》，怎么样？”

　　第二幕第七场，魅影的新作《唐璜的胜利》首演，扮演男主角的皮皮吉披上黑色斗篷，遮住面容，不知不觉被魅影替代，克莉斯汀和魅影演出了缠绵悱恻的一幕，可惜克莉斯汀中途发现了端倪，她揭开魅影的斗篷……

　　索尔.迪比选这一幕，就是要挡住沃格特令女孩们着迷的脸，只关注他的表演。这个提议比较偏向蒂姆。

　　玛尔尼嘟嘟嘴生闷气。蒂姆和阿什比都没有意见。索尔.迪比代表韦伯，他开口了，连阿什比都不好做得太过。归根究底，他也必须顾及剧院的利益，尽管他已经偏向非蒂姆第一选择的沃格特。

　　二十来人的评委团中，真正有话语权的就是他们几个。他们的意思很快被传达下去。

　　约翰.欧文和沃格特再次出现在舞台时，装束一模一样，漆黑的斗篷把他们的脸和身材遮得严严实实，一左一右站着，没有人能分得清他们哪个是哪个。

　　海莉.阿特维尔缓缓走上舞台。这位英伦佳人浓眉大眼，皮肤雪白，气质清纯明亮，一举一动带着一丝贵族式的自然优雅。她站在舞台上，嫣然一笑，魅力一下子凸显出来。

　　她撩起裙摆，对观众席行了个屈膝礼，轻声说：“绅士们，我们开始吧……”

　　约翰.欧文和沃格特显然在后台被工作人员嘱咐过。海莉的话音刚落，背景音乐响起，

　　约翰.欧文先开口：

　　“You have come here in pursuit of your deepest urge,

　　in pursuit of that wish,

　　which till now has been silent,

　　silent ……”

　　声音洪亮，咬字清晰，富有节奏感，演唱功底之厚可见一斑，风格偏向稳重。

　　“不错的开始。”蒂姆点点头，看了一眼阿什比。他们干这一行，耳力非凡，立刻听出是约翰.欧文的声音。

　　“……比不上布莱德。”阿什比不以为然。大部分饰演魅影的男演员都是男高音，以男中音演绎得非常成功的只有现在的魅影布莱德.里特尔。约翰.欧文走布莱德.里特尔的路子，声音是不错，但到底比不上布莱德积累多年的浑然天成。

　　下一段演唱的是沃格特。他的声音一响起，蒂姆他们不禁坐直了身体！

 

　　☆、第十四章 最终面试（三）

 

　　“I have brought you, that our passions may fuse and merge ——

　　in your mind you've already succumbed to me,

　　dropped all defenses, completely succumbed to me ——

　　now you are here with me: no second thoughts,

　　you've decided,

　　decided ……”

　　毫无疑问，这是一把非常动人的男声！沙哑磁性，音域广阔，音符的转折处微微颤动，意味深长。更美妙的是他所表达的感情，平稳仿佛娓娓道来的声音中带着得意、邪恶、渴望，饱含征服欲和统治欲。正如这一幕的开头所描述的那样，这是一个骗局。天真美丽的少女毫无防备，为了爱情而来，像一只无辜的羔羊，缓缓踏入猎人早已准备好的陷阱。而猎人邪恶、得意洋洋地看着这一切。

　　《唐璜的胜利》是《歌剧魅影》里一个非常不完整的剧本，骤然出现，从只言片语中只能听出唐璜给一个少女设了一个骗局。而这个剧本很快被正剧的剧情打断，显得没头没脑。但事实上，《唐璜的胜利》这个剧中剧充满寓意。唐璜是历史传说中的人物，一个生活在15世纪的西班牙贵族，他设骗局诱拐了一个少女，又被少女的父亲杀死了。在历史的评价中，唐璜大胆妄为，作恶多端，利用自己的魅力诱骗了很多女人，是一个反面的角色。

　　魅影创作了这个剧本，很显然有一种映射自身的寓意，也间接表达了他对自身的感观，自卑、自傲、自我毁灭。但这一切，都无法减轻他得到心爱的女孩的甘美。为了得到心爱的女孩，他甘愿背负这些原罪。

　　魅影替代皮皮吉成为唐璜，他非常虔诚地演绎他的作品——也许是一生唯一一次，真真正正站在舞台上，他竭力把唐璜胆大妄为的心态表现出来，但同时，他也是魅影，看到克莉斯汀，没有办法控制心里复杂的感情。

　　这种戏中戏，既入戏又出戏的感觉非常奇妙，可是作为观众，都毫不费力听懂了，油然而生一种悲哀——为魅影感到悲哀。他们都预料到，当克莉斯汀揭开他的面具，他化身成唐璜的妄想和努力将全部付诸流水！

　　海莉.阿特维尔依然忠实地扮演着《唐璜的胜利》里被欺骗者的角色，仿佛无知无觉，但她的眼里带着一丝震动，因为她是克莉斯汀，她听到了魅影的声音。

　　“Past the point of no return ——no backward glances：

　　the games we've played till now are at an end……

　　Past all thought of ‘if’ and ‘when’ ——no use resisting: 

　　abandon thought, and let the dream descend……

　　What raging fire shall flood the soul？

　　What rich desire unlock its door？

　　What sweet seduction lies before us？”

　　约翰.欧文接着唱出的歌声像是惊醒了一个梦！在众人还沉浸在沃格特短暂又充满内容的唱段中，他完全不同风格的声音简直难听得像噪音！

　　他们想听沃格特的声音！听更多、更清晰，一点点品味，一点点解读！

　　上帝，让约翰.欧文快点唱完！所有人不约而同在心里叫道。

　　不知是被沃格特的演唱惊倒还是感受到观众席上躁动的情绪，约翰.欧文唱这节奏变换的一段，一开始没有恰当地调整音调，和海莉.阿特维尔的互动显得有些僵硬。虽然他已经尽快进入状态，可是没有人错过他的失误。

　　“Past the point of no return, the final threshold——

　　what warm, unspoken secrets will we learn？

　　Beyond the point of no return……”

　　再一次，沃格特的声音响起！

　　刚才被约翰.欧文带动，海莉.阿特维尔的状态也变得不是很好。但下一秒，眼前一花，她发现自己靠入一个强壮结实的怀抱，一双手臂虚虚地环抱在她身前，含着无尽渴望，又仿佛不舍得触碰似的，膜拜着她的身体，直到最后结束的一句，修长有力的手指才终于鼓起勇气搭上她的皮肤，慢慢和她五指交缠。

　　少女受到蛊惑，她迷醉在情人美妙的嗓音里，下意识和他五指交缠，露出甜美动人的笑容。可是，皮肤相贴，体温交缠，那似曾相似的触感令被欺骗的少女变回克莉斯汀，她反射性地离开“唐璜”，脸上闪过一抹惊疑不定。

　　“唐璜”不动声色。克莉斯汀压下疑惑，继续表演她的角色：

　　“You have brought me to that moment where words run dry,

　　to that moment where speech disappears into silence,

　　silence……

　　I have come here, hardly knowing the reason why……

　　In my mind, I've already imagined our bodies entwining,

　　defenceless and silent - and now I am here with you：

　　no second thoughts, I've decided,

　　decided……”

　　少女深深迷恋她的情人，她的心里只有爱情，为了爱情，她渴望献出一切，和情人合二为一。义无反顾，她靠近她的情人，和他拥抱、交缠……

　　“Past the point of no return - no going back now：

　　our passion-play has now, at last, begun……

　　Past all thought of right and wrong - one final question：

　　how long should we two wait, before we're one？

　　When will the blood begin to race, the sleeping bud burst into bloom？

　　When will the flames, at last, consume us？”

　　再一次的接触，肯定了克莉斯汀的猜测。音乐变得激烈、对抗。“唐璜”捉住想逃开的“少女”的手，他们急促地唱着剧本的台词，但他们的情绪，已经是魅影和克莉斯汀：

　　“Past the point of no return, the final threshold——

　　the bridge is crossed, so stand and watch it burn……

　　We've passed the point of no return……”

　　最后一个“return”短促突兀，克莉斯汀飞快揭开斗篷，露出魅影的脸容——半边脸戴着白色面具，另半边脸英俊如蛊惑人心的撒旦。那双深邃的琥珀色眼睛，看得克莉斯汀忍不住沉迷其中。可惜现实不断提醒着克莉斯汀，她惊慌失措地转过脸，不敢再看。

　　但那魔魅的声音不放过她，一字一顿唱着他的深情、他的恋慕，他做尽一切只为了和她在一起，挣脱孤独的囚笼：

　　“Sayyou'll share with me one love, one lifetime,

　　Lead me, save me from my solitude.

　　Sayyou want me with you, here beside you……

　　Anywhere you go let me go too……”

　　当魅影给克莉斯汀戴上戒指，她的眼泪无声滑落，可是她的眼神在挣扎，她被真相和感情撕扯。

　　“Christine, that's all I ask of ……”

　　心满意足的魅影深情虔诚地唱着“你是我唯一所求”，最后一个“you（你）”却在克莉斯汀摘下他的面具时化为乌有……

　　“Bravo！Bravo！Bravo！”玛尔尼又哭又笑地大力鼓掌：“我要跟他对戏！我要跟他对戏！”

　　观众席上随之响起掌声！

　　在场的人都看过无数次《歌剧魅影》，但刚才的表演依然有着无穷的吸引力。他们不自觉沉浸其中，心情随着剧情的发展跌宕起伏。作为立场客观的评委，这是一件少见的事！

　　海莉.阿特维尔从克莉斯汀的角色回过神，充满歉意地看向约翰.欧文。她刚才只顾着和沃格特对戏，竟然完全把他忘在脑后。约翰欧文早已经揭开斗篷，勉强保持风度地对她苦笑了一下。不用评委说出结果，最终赢家有目共睹。

　　阿什比不等蒂姆说话，站起来对沃格特说：“欢迎你的加入，沃格特.佩斯顿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注：Bravo：好极了！

 

　　☆、第十五章 新同事

 

　　

　　阿什比不符合流程的话很快被蒂姆打断，对沃格特的说辞改为“我们还需要讨论，结果出来了会尽快通知你”。

　　沃格特不清楚蒂姆在搞什么鬼，他的面试本来就是蒂姆一力促成的，没想到到了现场，剧院的经理人阿什比.莱纳和蒂姆之间流转着对峙的气氛，却非常支持他的胜出，蒂姆倒反常成了反对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