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子墨心底一动，此令和方才翠玉上浮现的字差不多，只少了“顺其意”三字。怎么会这么巧，便问：“爹有说见了之后要如何？”

    丘言摇头：“未说。”

    “未说？”贺子墨皱眉，装着琢磨许久才道，“那只能猜是让我们随机应变？”

    丘言想了想，结合贺松风以往的行事作风，答：“应该是这样。”

    贺子墨点头：“去告诉门郎，今晚起不闭门。”

    丘言得令离去。

    卡拉在客房内回想整件事的经过。

    景巽方面是否有纰漏此刻无从查起，这会的平沙关连只大雁都飞不过，且若真有纰漏，对方传出一行四人的消息之后就无利用价值了，恐怕已不在人世。

    到平沙关之前，卡拉确信没什么问题，他一路开着红外，还有玄晖警戒，未看到跟踪打探之人。

    进平沙关后确有怪异，客栈里那个神秘讨羊肉的人，忽然出现的秋水无涧掌门和苏静尘，这两个是疑点。

    正想着，房门开了，玄晖潜入，又立刻关上门。

    “我看过了，白天那个问你讨羊肉的人不在。”玄晖道。

    卡拉闻言皱眉：“苏静尘就在客栈，你还敢去探！不要命了？”

    玄晖笑说：“近段时间我的内力增长迅速，暂时对上苏静尘还是有把握脱身的。”

    “怎会忽然猛增？”卡拉奇怪。

    玄晖回答：“我问过王叔，王叔说我已经突破第二层，到了第三层。”

    卡拉不懂内力，仅有的知识也是从文学影视作品中得来的，不由皱眉：“不太懂。”

    “你记得我没事便可。”玄晖笑说，继续刚才的话题，“苏静尘和墨奴都在客栈。”

    卡拉再次皱眉：“跑得了不代表可以玩命，你胆子什么时候这么肥了？”

    玄晖听出卡拉的关心，忙说：“放心，没直接去，我就数了下探子数量。”

    数量越多越说明两人在客栈，倘若在别处，这些内力深厚的探子总有几个是会发现异样的，大家都在相互盯着，一旦有怪异举动，其他人会闻风而动。

    卡拉开启红外，红点星罗棋布，不由笑了：“竞争真激烈。”

    玄晖则担忧：“人越来越多，再要出去寻人就难了。”

    “不难！”卡拉一点不担忧，丢出主意，“正大光明出去。”

    这主意很馊，玄晖反对：“出去送死？”

    “出去报官。”卡拉道。

    “报官？”玄晖意外，且不说夜已深，将军府已经关闭，就说两人的身份，单凭这点就不能去。

    卡拉扶额：“我原以为你变聪明了，没想到还是个傻的。清湘和谢碌为什么失踪？没脑子的都想得到。”

    “这我知道，肯定是因为你我。”玄晖在出事第一时间就明白了这事。

    “是你！我得靠边站。”卡拉纠正。

    “这种事不能谦虚，少不了你一份的。”玄晖果断拉盟友，继而道，“正因为此，我不赞同报官，两国即将交战，哪有这种时候还跑去报官的？”

    “这你就错了，进西洛这么多天，你见过哪个西洛人怕打仗的？他们巴不得打呢！今日之事跟交战肯定没关系。”

    与交战无关？玄晖仔细想了卡拉的话，确实没错，在现今西洛的朝堂上，交战根本不是大事，夺嫡才是重头戏。想到这玄晖忽然明朗了，笑问：“还是为了夺嫡？”

    卡拉笑了：“对面那屋是肥肉，我们呢，也是肥肉！人家摆在桌上，我们还在锅里，一个广为人知，一个鲜有人知。形式不同，本质相同。”

    玄晖闻言点头，继而笑说：“这帮人胆子也太大了，这种节骨眼上找我们帮忙，就不怕落个卖国之罪？”

    “搞不好就等着利用我们去陷害！”

    玄晖不屑：“这能由着他们摆布？找死！”

    “所以要去报官！从鲜为人知到广为人知。不在暗处，别人下手也得掂量掂量。”卡拉道。

    “太明显会不会太危险？”玄晖问。这事若闹大，弄得哪个势力都不敢和他们接触，对他们而言不是好事，很可能导致被西洛扣留，成为把柄。

    卡拉明白玄晖的考虑，道：“这事讲究个度，也讲究制衡。度是我们把握，制衡要看秋水无涧。”

    “秋水无涧来制衡？”玄晖不解。

    卡拉笑了：“秋水无涧这么高调不就是想参一脚夺嫡？我们之间就是竞争对手，笨的会拼命压制我们，聪明的会自觉合作相互制衡。我相信秋水无涧那样的不像是笨的。”

    说至此，玄晖已经完全认同卡拉的想法，笑说：“明天一早便去报官。”

    卡拉微笑摇头：“不用明天，这会就去。”

    “这会是半夜！”半夜将军府不开门，怎么可能让你报官？玄晖奇怪。

    卡拉卖关子：“开不开，到了就知道，走吧！”

    玄晖愈加奇怪，卡拉不再解释，拉了玄晖就往外走。

 

　　☆、第91章 广为人知

 

天井内十分安静，大漠孤月高悬天际，皎洁月光洒落庭院。此时的西洛正值深秋，空气中隐约泛起寒冬的冷冽，肃杀感扑面而来。

    天井内偶有白衣人巡逻经过，三人成队，见两人深夜出门略有诧异，想起掌门吩咐过不要干扰其他房客，便装作无事继续巡逻。

    秋水无涧借此举摆明了自己的态度，详情已知，不闻不问，心照不宣。

    聪明！卡拉暗赞，带着玄晖出了客栈。

    来西洛前卡拉和玄晖商议过，在西洛境内一切事物由他打头，玄晖充当随从。

    玄晖明白国师的心意，是怕他这个国君出差池，便拒绝了对方的好意，这种时刻怎么可以让国师保护他。

    卡拉笑了句关心则乱，提点玄晖即便是充当随从，也没有几个人真把你当随从。

    玄晖毕竟不是卡拉这种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油条，什么场合换什么脸搭什么气质这种事，他还做不来。跟着卡拉一出门，正主的气场一摆，谁会相信他是个随从？

    玄晖这才明白过来，自此兢兢业业干好背景板这份职业。

    此时两人走在寂静无声的街上也是卡拉在前，玄晖在后。行至街角，卡拉忽然驻足，低声问玄晖：“跟上来几个？”

    卡拉问的是潜伏在客栈周围监视秋水无涧的那些密探，玄晖出门之时就感觉密探有异动，一直暗中关注，跟上来的人数远超预计，他用疑问的语气道：“跟上来一半。”

    卡拉顿了顿：“也不算太奇怪。跟我们合作利弊对半，与其自己独吞，不如公平竞争，消息共享。”

    玄晖想起出门前卡拉的想法，要从鲜为人知到广为人知，此时情形也算是向广为人知前进了一步，只是这样程度的广为人知似乎不够。

    卡拉看出玄晖心中所想，笑说：“走！去将军府！到了就能大致摸透情形了。”

    将军府很好找，街市中心有条宽敞的交叉路，沿着那条路往南走，尽头便是。

    两人刚到街口便看到尽头的将军府府门大开。

    “真神了！”玄晖忍不住夸赞国师，“你怎么知道会开着？”

    “不是知道，是撞上的！”卡拉回答。他提议深夜来看看将军府并非是猜到对方会开门，而是想来此探下对方态度。

    玄晖不解“撞上”的意思。

    卡拉耐心讲解：“我们人生地不熟，想找人自然只能报官。照理官府晚上不开门，只有特殊情况才会开。特殊情况必须是十分重要，或十分重视的事情。我们的到访显然是十分重要的，对方为此施放善意，深夜开启府门等候。”

    “我明白了。”玄晖点头，国师此举不是猜而是试探，他继而疑问，“那对方怎么知道我们会深夜而来？”

    卡拉笑了，再次卖关子：“如果我说对方不知道，你信不信？”

    玄晖仔细想了想问：“你的意思是他们知道我们要来，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来，所以才开着门？”

    “对了！”卡拉赞，解释，“所以方才我才用撞上二字形容。”

    玄晖再次品味了撞上二字，顿觉十分恰当，笑问，“既然撞上了，去不去？”

    “那还用问？”卡拉也笑了，率先迈步。

    将军府门前守卫听说两人是来报官的，立刻回报贺子墨。

    贺子墨得令后一直等候着，他不确定对方何时会来，就连就寝也是和衣的。

    此时听闻守卫来报，立刻命人款待，言自己随后就到。

    刻意款待太过热情，卡拉立刻婉拒，不入内堂，只在公堂等候。

    府吏立刻将此事告知快步而来的贺子墨。

    贺子墨立刻驻足，贺松风和殷秋离皆传信于他，要他接见这两人，足见对方之重要。越是重要越要慎重，他再次回想密令内容：若有人报官，言：同伴失踪。立刻见之。

    只说“见之”，未说“待之”。

    言下之意只需面见，勿作他事。他是一关之将，见之自然是公事，公事还去款待，便有违常理了。

    贺子墨立刻清醒，今日秋水无涧一闹，盯着将军府的人必然不少，怎能在这种关键时刻糊涂？便收敛心神，神色如常的去了公堂。

    贺子墨公事公办的往堂一坐，卡拉立刻带着玄晖跪地行礼，感激道：“得将军深夜接见，真是感激万分。”

    卡拉表现得激动，充当背景板的玄晖则一脸沉稳，明眼人一见就知道谁是正主。

    贺子墨自然一眼就看出，只是相比沉稳的玄晖，他更在意打头说话的卡拉，方才是这人不肯入内堂，现在一番话又将坐等上门的事说成了运气，不错！

    贺子墨一笑，顺着卡拉的意思接口：“切勿如此，今日只是公务繁忙，正好未睡。换做清闲之时，定然得白天见得到本将。”

    贺子墨接得合情合理，卡拉心赞不错，和通透之人演戏就是方便，忙高兴道：“这么说我们今天是撞大运了。”

    西洛相比北周更注重礼数，平民在官员面前不能自称“我”。对方竟没有刻意掩饰，贺子墨暗记在心，笑点头，问：“两位报官所为何事？”贺松风和殷秋离的密信中都只说报官，未提报官所为何事。

    “是这样的！”卡拉摆出一副十分焦急的神色，“我们一行四人来西洛，想在街市上探下行情，回去好做生意。结果就逛了半天，两个同伴就不见了。我们已经找了好一会都没影，没辙了只好来报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