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宫里出了大事了。
元宵节的时候宫里的女眷纷纷聚在一块儿赏灯。
太后在院子里摆了桌子,备了些细致糕点和赤豆小元宵,与后宫的妃子小姐们好好地一起乐一乐,太子也得了份名帖子,闲着也是浪费,叫人送去给了卫风,想着叫楼雁拿了也跟着去热闹热闹,谁知楼雁全乎着去的,却捧着腕子回来了。
楼雁回来的时候已经半夜了。
卫风隐约听见些风声,心里到底放心不下,跟林甘棠说了一声上了轿子去接她。
卫风才走没多会儿楼雁坠着珠帘的小轿就慢悠悠地回来了,涣珠上前打了帘子,楼雁脸色有些不好,左手死死攥着右手手腕,扶着挽翠迈着小步儿下来,额上尽是冷汗,咬着嘴唇一声不吭。
林甘棠上前一看,那手腕高高的肿了起来,姿态有些扭曲,想来是脱臼了,他看挽翠走得艰难,上前去暗道一声:“楼雁妹妹,得罪了。”接着打横抱起楼雁,边往房里走边皱着眉叫涣珠去请太医。
楼雁拽着林甘棠的袖子摇了摇头:“林大人快放我下来,这不合适。”
林甘棠将她抱上软榻坐好:“你是卫风的妹妹,那也就是我的妹妹,况且现在手腕伤着,顾不得这些,你且先忍着,太医一会儿就来。”
楼雁蹙了蹙眉:“林大人别急,我这腕子不碍事,这事先别惊动了别人坏了事,待卫哥哥回来再商议,这手腕卫哥哥也能接上的。”
都肿成这样了还不碍事?林甘棠自己的妹妹从小养成了乱七八糟的性格,只会给他添堵,倒是卫风的妹妹一直跟他脾性相合着,两人平日里也能说上话,林甘棠说不得也将她一直做自己的亲妹妹待着,这会儿看她疼得脸都白了实在是不忍,想了一下问她:“先给你拿药来涂一下?”
楼雁冲他抿了抿嘴角,她看出林甘棠坐立不安的,外面正乱着,又怕他真的出去寻卫风再出些事,改了改措辞:“这会儿上了药一会儿还得擦掉,白费呢。嫂子安心陪我坐会儿,想来哥哥一会儿就要到了。”
林甘棠愣了一下,倒也明白楼雁的意思,心里百感交加的,正急着,外面卫风终于快步走了进来:“都说宫里出了些事,你可还好?”
他一进门正看着楼雁手腕肿得老高,当即收了声,转身吩咐挽翠:“打盆冷水来,备着毛巾和药膏。”
楼雁坐着,将手伸向卫风。卫家毕竟祖辈是上战场的,平日里伤病难免,要给人正儿八经的诊病开方子卫风不会,但接个骨上个药他还是可以的。
挽翠捧上了那些用具,卫风在楼雁手腕上细细摸了,接着一边给她擦洗一边问她:“宫里的事可是跟你这手有关,太医也不叫?”
楼雁点了点头,也不废话,只拣关键的说了:“太后请了各宫娘娘小姐赏灯,先前还好的,后面都三三两两地散开了些,我不大喜欢跟她们凑成一堆,只在花坛子边上想讨个清净,谁知上面突然传来一声惊呼,接着一个姑娘就从上面的台子上翻了下来,我下意识地接着她,不想把手腕扭了。”
“是谁从上面翻下来的?”
“是梅妃。”楼雁蹙着眉看了一眼卫风:“梅妃好像不是哥哥这队的,我可是给哥哥添麻烦了?”
卫风抓住她的手腕,略一用力,“咔”得一声,将错位的骨节归了位。
楼雁疼得吸了口气,缓了一下又说:“梅妃虽说性命无虞,却还是动了胎气,当时天黑,她大约也没瞧清我的脸,只冲我道了谢,扶着墙边儿走去光亮的地方才呼起痛来。当时人多口杂的,我就趁乱回来了。”
卫风把她的手腕涂了药包好,嘱咐道:“这几天别用力,少碰水。”
楼雁应了一声。
卫风又问她:“可知道是怎么摔下来的?”
楼雁想了想:“梅妃下来那架势……着实不像自己踩空了的,她身子前倾着坠下来,像是被推的。”
“你站的那地方,周围可有什么?”
“我前面都是些空花盆,乱七八糟地堆在那儿。”
卫风点点头:“这事你不必忧心,回去好好休息。”
楼雁还是担心自己是不是给卫风添了麻烦,又跟他说了几句,这才慢慢地回去了。
卫风在盆里净了手,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林甘棠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卫风瞥他一眼:“林大人不是一向伶牙俐齿的,今儿怎么了?”
林甘棠摇摇头:“实在是林柯太能突破我的认知了,她怎么能蠢到这种地步。”
卫风笑着给他倒了一杯茶,又吩咐挽翠捧一盘新的糕点上来:“坐着等吧,估计过会儿人就要来了。”他捻了捻手指,挑眉道:“这台子下都是空盆子,干瓷又易碎,若是没有楼雁,梅妃这次定要交待在那儿了,一尸两命的。她识人不清,是死是活与我们其实没多大干系。现下救了便救了吧,也不是什么坏事儿。”他抬手捏了两个糕点递给林甘棠:“你困不困?先去歇着吧?我在这等着就行了。”
林甘棠摇摇头,在他身边坐着,他其实真的有些乏了,又不好将卫风一人丢在这,强打着精神。
卫风握着林甘棠的手指,在他手心里捏了捏,前面挽翠领了个小丫鬟进来了。
那小丫鬟进来跪下给卫风叩了个头,脸上全是泪痕,抽抽搭搭地说:“多谢楼姑娘今日救了主子性命,我家主子本想亲自来道谢,奈何身子实在经不起折腾,命了奴婢先来,日后定会亲自答谢卫大人。”
卫风看了她一眼,这丫鬟是整日跟着梅妃的心腹。他坐直了身子,略笑道:“起来吧,只是家妹今天回来什么也没说,你这样说我倒是不大明白了。”
林甘棠一听卫风又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了,实在懒得理他,整个人怏怏地,站起身来:“你们聊着,我出去了。”
那小丫鬟只以为卫风不想叫林甘棠知道,这会儿瞧着林甘棠出去避了嫌,忙张口道:“卫大人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出去的。我家娘娘以前着实是瞎了眼,才吃了这么大个亏,只是先前也未与大人作对过,大人若是不嫌弃,有用得上的地方也请开口。”
这梅妃脑子转得挺快啊,那边一被林柯咬了一口,马上就转身寻新的靠山了。卫风对这样的人不是太上心,他心里觉得有意思,二皇子自己仔仔细细地筑着高台,奈何娶了个林柯整日想着法儿地给他拆,简直不舍昼夜地兢兢业业劳作着。他估摸着这梅妃自己要了也没多大的用,丢了又可惜,鸡肋似的。只淡淡道:“举手之劳而已,回去告诉娘娘,实在不必这样上心,不然家妹心里也惶恐着,不如就当了没这回事吧。”
那小丫鬟一琢磨这话,倒是实打实的送客的意思了。她不敢多说,只得行了礼,躬身退了下去,眼下宫里还乱着,她连轿子也没乘,怕叫人瞧见,跟着外面等着的小厮快步走了回去。
梅妃脸还惨白着,太后已经叫太医来瞧过了,孩子是保住了,只是身子实在受了损伤,日后怕是不能再得了。她咬着嘴唇,见那小丫鬟回来,忙唤她到身边,挣扎着坐起身,问她情况如何了。
小丫鬟扶着梅妃坐好,将卫风的话一字不差地重复了一遍,有些担忧地看着她:“娘娘,卫大人这是怎么个意思?”
梅妃垂着眼:“我也不愿做这墙头草的,只是眼下连二皇子的一个侧室都想来要我的命,本来这辈子被家姐弄进了宫也就废了,去了也不可惜,只是我这孩子实在无辜……”她说着眼泪顺着脸就落了下来:“我什么荣华富贵也不求,只要这孩子能跟寻常人家一样平安长大就够了,奈何一步错步步错,现如今连这点念想都成了奢望了。我现在实在不知道能向谁求助,卫风若是不肯拉我,太子那里势必走不通,齐贵妃更是不可能帮衬着我的。”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手颤抖着:“孽障,何苦投了胎到我腹中,我怕是护不住你了。”
那小丫鬟一听这话竟是带了寻死的意思了,跪在她跟前哭道:“娘娘万万别说这样的话,如今好不容易逃过一劫挣得命来,哪里好叫那些奸人白白得了便宜去呢?便是要死也得拉了她们一起垫背。”她握住梅妃的手:“我跟娘娘的命是连一块儿的,娘娘走了我也是要跟着去伺候娘娘的,只是现下这样我实在不甘心。娘娘若是信得过我,咱们便出招狠的,拿命去搏一搏,说不得还能有条生路。”
梅妃听她这样说也是哭得喘不过气,主仆两个人抹了抹眼泪,那小丫鬟一咬牙,凑在梅妃耳边慢慢地说了些,梅妃先是皱着眉,后来点了头,两人又来回过了几遍,直待不再寻得出什么大破绽。
小丫鬟端了碗燕窝来慢慢喂她吃了,叹气道:“只是就先便宜了那林柯。”
梅妃情绪稳定了些,抚了抚自己的肚子:“林柯自然是跑不掉的,这一次若能过得下去,我日后自会与她慢慢算账。”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章
卫风本以为梅妃这事就这么过去了,谁知五天后他刚回来,还没下轿,挽翠就凑了上来,鬼鬼祟祟地说:“大人,梅妃来了,正跟林大人在里面坐着说话呢。”
卫风额角一抽,他下了朝没直接回来,往太子那儿去了一趟,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没跟着林甘棠他就开始给自己惹麻烦。
梅妃跟林甘棠能有什么好说的?
卫风板着脸,撩起帘子进了屋,梅妃和林甘棠对坐着不知在说什么,梅妃掩着嘴笑,一转头看见卫风来了,忙起身与他打招呼。
卫风非常疏离地应了一声,瞥了一眼林甘棠:“林大人吃饭了没?”
这半上午的吃什么饭?林甘棠冲他笑笑:“卫大人饿了?”
梅妃知道卫风这是不大待见自己,也不恼,只陪笑道:“我是来瞧楼雁姑娘的,刚刚说是昨儿睡得晚了还没起,我便在这等她一会儿,顺便跟林大人聊了两句。”
卫风瞥了一眼她鼓起的肚子,略皱了皱眉:“娘娘身子可不便行动,有什么事儿我们可担当不起。”
梅妃抿了抿嘴,扶着椅子坐下,抬头直视着卫风,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朱唇微启,轻声说:“卫大人,有件事,这屋子里的三个人都知道。”
屋子里除了林甘棠和卫风便只梅妃了。
梅妃这话说得含糊,意思却暧昧着,叫人浮想联翩。卫风把手背在身后,垂着眼睛看她:“既如此,娘娘待如何呢?”
梅妃攥紧了手里的帕子:“卫大人,我并不是想如何,虽说我腹中也是龙子,只是我自己也清楚他活不活得下去都很难说,更不可能去争皇位。眼下前朝后宫都乱着,我自保困难,想着求您拉我一把。”她看着卫风,有些紧张地舔了舔嘴角:“我听闻林大人跟林家并不很合,而我与那林柯现在也是仇敌一般的,我不求什么,只想一起出分力。”
卫风拢了拢袖子:“娘娘这是……威胁我?”
梅妃眼角都红了:“卫大人要怎么才肯相信我?”
卫风觉得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信你?”
梅妃喘了两口气,皱眉道:“我知道卫大人顾虑什么,我自不是空手而来,也是为大人备了份厚礼,大约过会儿就会到了。”她说着慢慢地站起身来:“待大人瞧过了,若是觉得合心意,可以为谋,便给我个信儿吧。”
梅妃说完转身就要走出去,林甘棠叫住她:“娘娘刚才说的三个人都知道的,是什么事?”
梅妃转头冲他笑笑:“你们非要握着我的把柄才能安心,我便给你们一个,但你们的这茶壶把儿,我也要攥着呢。”
梅妃走了没多久,宫里突然有人来报丧,说是前皇后殁了。
皇后殁了?
卫风愣了一下,这种感觉非常奇怪,就好像你做好了准备磨快了刀准备去山上捉一只野猪,正准备出门却有人跑来告诉你那只凶悍的野猪已经被打死拖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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