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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三天后。
AM8:00。
唐亮对着镜子面无表情的刷牙,昨天发哥在下班的时候“好心”提醒他:“明天开始去工地了,多吃点,擦点防晒霜。”
晚上他正跟队友在魔兽上碾压殴打BOSS,发哥的短信:“明天八点半到工地,别玩了,快睡觉吧。”
半夜,Email乱闪,发件人:倪广发。
唐亮抄起电话骂回去:“你有完没完?!”
“表、表格……你忘了拷贝走的表格。嘿嘿,师弟啊,你是不是想用丢三落四来搪塞工作,好让我把你换回来呀……”
当天午夜,唐亮把所有通讯录上倪广发的名字全改成了:贱人发。
今天真不是什么好日子,所谓诸事不顺。
早上下楼,打开车门才想起来曾雪瑜让他去工地的时候顺便捎给大个儿的衣服忘了拿,跑回去再下来,物业经理大手一挥:“小唐啊,这马是你的吗?”
唐亮愤怒的拉下喂马的扳手,“暂时还不是,等我遇见马主买下就是我的了。”
“咱们小区不许养大型宠物。”
“这不是宠物,是牲口,谢谢。”
“哎哎,三天以内你要是还不尽快妥善处理,我们可就强制驱逐了。”
唐亮落下车窗:“行啊,文件给我先。小区内不许养牲口的文件,红头的。要是没文件,你们前脚拉走,后脚咱们法院见。”
照旧的暴堵,照旧的马后炮交通台!但唐亮再不敢加塞儿了,他的驾照只剩一分。再扣的话……学习班什么的,最讨厌了。
终于到了工地,带上安全帽,身后跟着质检部的人。先到现场核对图纸,再去检查砂浆配比。
唯一值得庆幸,现在是秋天,无风,气候温和湿润,前天又下过一场小雨。这要是赶上B市春季,再来场遮天蔽日的沙尘暴……
唐亮展开图纸,有施工方的技术过来陪着,质检部的人一如既往的铁面无私状,此乃工地包公。只不过有的包公是假象,收了好处私下里纵容偷工减料。
唐亮瞥了一眼这回跟过来的人,检验报告那是纯扯淡,现在的施工方都是上下都买通一遍,真要较真儿就得自己亲自动手。
他不傻,这种得罪人的活儿,打个小报告给发哥就是了。谁让您是总儿呢?擎着吧。
技术员小心翼翼的回答了几个唐亮提出的问题,陪着笑:“唐工,中午给您接风,您喜欢吃粤菜吗?”
“我喜欢炸酱面。”
“川菜成吗?”
“我就喜欢炸酱面。”
“……”
工地上的工人来来往往,唐亮从图纸上抬头时正好看到小张。让旁边的人稍等,在施工的嘈杂声中喊:“小张,你过来一下!”
恰巧有个推着废料车的工人路过,唐亮背着身没看见,突然上前一步冲远处招手,险些撞上。
听到一句古怪的方言,唐亮回头先看见一双手冲他抱拳,再抬头一瞄,这个人……他好像见过吧?
混凝土搅拌机咕咚咕咚的响,吊车嗡嗡的移动着,工人搬卸的钢筋叮了咣啷的砸在一起。这些都被唐亮的奇异听觉屏蔽了,思维有一瞬间停滞,就在这一刻把记忆中一个从他车前路过的男人侧脸和眼前冲他微笑的人重合。
背景有竖满脚手架的建筑物,有“安全就是生命,责任重于泰山”的大红横幅标语,但唐亮只看到一张让他记忆深刻的脸。
原来这人真是方下巴……曾雪瑜说对了。
忽然面前的男人眼神一闪,飞快的转身离去,走得急,绊了一下废料车。
“唐工小心!”
轰隆……
唐亮闭上眼,双拳紧握,仰天长吼:“你妹啊!”16mmHRBF400的螺纹钢,很犀利的!砸在脚上原来是这感觉!
“疼啊啊啊啊~~”
唐亮单手扶额陷在沙发里,被砸的左脚架在椅子上。施工方场地负责人,技术员,质检部检验员,工头小张,一起紧张的围观那只肿起来的脚。
负责人黑着脸叫人去把推车的工人找来。
唐亮试着活动一下脚趾,一头冷汗。
肇事者终于被找来了,怀里竟然还抱着个小婴儿?!
小张贴在唐亮耳边说:“这就是曾奶奶说要照应一下的大个儿。唐工,今儿真没想到会发生意外,一会儿那负责人肯定得难为他,您看……”
事情都被小张说中了,负责人声色俱厉的开始各种咒骂,脸涨得颜色和外形都像块得了癌症的猪肝。其他人默不作声,大个儿静静的站着听,眼睛一直盯着唐亮的脚。
突然上前一步,捏了捏发青的脚背。
唐亮的手在沙发上挠了一下,咔哧。
“哎!干嘛呢你!”小张赶紧把大个儿推开,戒备的张着手护在唐亮前面,“你把人给砸了,就带着人家去瞧病……钱,我先给你垫上,以后慢慢从你工资里扣。”
“这种人就不能用!”负责人咆哮。
小张为难了,“宋经理,他刚来的,什么都不懂……”
“我又没说要怎么着!”唐亮皱着眉毛瞪那个负责人,“你激动什么啊,不是人人生下来就会干活儿。这是意外,又不是他成心的。”
然后突然一笑,镜片后的眼睛盯得宋经理直发毛:“倒是有些人成心不相干了。那混凝土里您掺了多少‘料’啊?”
这也算业内公开的秘密了,哪家干活儿都得掺一点儿,只是多少的问题罢了。
办公室外传来一阵混乱,有个工人冒冒失失的冲进来,“宋经理,张头儿,大个子的孩子病了,你们别难为他。”
小宝宝小宝宝。曾奶奶,郭老太太以及一群街坊大妈们心心念念的小宝宝,病了。唐亮深深的觉悟如果他对这事儿不闻不问,曾奶奶的鸡毛掸子肯定会来招呼他的脑袋。
抬抬手,“你过来,我看看孩子。”
大个子迟疑了一下,蹲下。
唐亮没瞧出这小宝宝哪儿招人待见,婴儿不都长得差不多吗?探手试了试额头,哟!
“发烧了?”
沉默的男人终于又说了句话,但依旧是难以理解的古怪方言。
唐亮忽然觉得有点尴尬。他坐着,那个人蹲着,视线水平相对,竟然有种莫名的压力。有个词,浩然正气,也许就是形容这种眼神这种气质的吧?
赵云认识这个青年。
他是一直照顾他的马的人。小主公自他搬来这片吵闹的工地就开始发热,工棚里四处透风,虽然外表看去是座方正楼宇,墙壁却是薄而又薄。
门窗缝隙宽大,秋露夜风灌入,怕是受了风寒。
自责。
这个文秀青年摸过小主公的头,与旁人说了些什么,而后就被人搀着站起。
赵云随之也起身,抬手挽住他另一条胳膊,“得罪了。”
青年回答了他一句话,他没听懂,但那个眼神他懂得,他在示意自己无妨。
这是个好人。
唐亮摸出车钥匙:“小张,你把我的车开过来,我带孩子去医院,顺便看看脚。”
“唐工,要不我送你们去吧。”
“笨,留在这儿善后。”
“那您的脚?”
“有右脚呢,我可以换成自动挡开。”
这是赵云头一次坐进“铁甲车”。
唐亮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端端正正的坐着。为毛有种感觉,如果给这人换一把太师椅会更有范儿呢?
脑补这哥们儿大马金刀的坐在太师椅上,一手握着一杯美酒,一手拍着一头老虎,脚下踩着兽皮,面前跪着一堆俘虏……
唐亮甩了甩头,把档位调整好,踩下油门直接奔向儿童医院。
赵云仔细观察四周,有很多或抱或领着自家孩子的父母。偶尔有行走如风的白衣人路过,带着白色面罩,白色帽子……
不时从某个小屋内传来幼儿的啼哭声,不片刻就有哭得脸缩成一团的幼童被领出来。
此地……是医馆?
唐亮木着脸打电话:“发哥,把你女人交出来!”
倪广发:“我草!”
唐亮咳嗽了一声:“是把你女人的手机号交出来。我带朋友的孩子来看病,儿童医院比打折超市人还多,挂不上号。”
“唐亮!你上班时间跑出去办私事儿?!”
“我在工地被砸了,来医院看看会不会落下残废就回去干活儿,谢谢您的关心!”
倪广发那边立刻变成关切的口吻:“砸着哪儿了?严不严重?”
“还行,左脚肿起来了而已,应该没伤着骨头。快点给我你女人的号码!”
发哥报上一串数字,又说:“伤了脚你还自己开车?一会儿我过去接你吧,不许再提什么上班干活儿的啊,我不当黄世仁很多年,哥们儿从良了。”
唐亮哼了一声,斩钉截铁的拒绝了发哥的好意。
这厮人情帐算的特精,欠他一回能记一辈子。不过他很庆幸师兄在大学六年里成功的勾搭了一个医学院的女孩儿当媳妇,庆幸嫂子后来被分到了儿童医院。
打了电话过去,不一会儿就有一个圆脸女青年慢慢悠悠的溜达过来:“阿发的师弟是吧?唐亮还记得我吗?”
“记得,大四那年你用手术刀威胁我献血来着。”
女青年微笑:“真乖~你这是轻的,我还用电锯威胁过刘北呢。孩子在哪儿?”
熟人加塞儿没得说。
无视走廊里焦急等待的家长们怨恨的眼神,唐亮挺胸抬头的抱着小宝宝一瘸一拐的进了诊室。
嫂子很给力,直接弄来一教授号。教授很牛逼,只看了看宝宝的脸色,听了听心肺,用压舌板撬开小孩儿的嘴看咽喉,然后就眼皮一耷拉:“小儿流感。”唰唰的开出输液单,“下一个。”
全过程一分钟。
唐亮僵硬的抱着孩子,“我的脚让钢筋砸了……”
教授:“这儿是儿童医院,您几岁?”
唐亮:“……给拍张片子看一眼行吗?”
教授:“下一位。”
唐亮:“我的工作比较忙,就拍一下看看,小孩儿的骨头和大人也差不多。”
教授:“您都大叔了,别跟这儿裹乱行吗?保安!”
唐亮悲愤的冲了出去。你才大叔!你们全家都是大叔!
赵云小心的接过阿斗抱在怀中,看青年单脚跳着走了,过一会儿又跳着回来拉他去了另一间屋子。
入内一看,大骇。呜呼!为何每个幼童脑袋上都扎了一根软管?
就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般,青年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弯腰一个字一个字的说:“输,液。”
赵云学舌:“输,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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