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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驸马爷 作者:春溪笛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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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宫廷侯爵

  赵崇昭脸色不断变换,最后把谢则安越抱越紧:“三郎,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谢则安说:“都已经过去了。”他转头凝视着赵崇昭惶急的眼睛,“现在我们不是挺好的吗?”
  赵崇昭说:“不好!”他越是想象谢则安这大半年的心情,越无法压下心头刀绞般的痛楚,“一点都不好!三郎你明明那么难熬,我却什么都不知道,我还一次次地为难你——”
  谢则安轻轻亲了亲赵崇昭的侧脸。
  赵崇昭所有的话都被谢则安亲了回去。
  谢则安还在孝期,赵崇昭忍下了回亲的冲动。他抱了谢则安好一会儿,才说:“三郎,你以后一定要和我说,什么都要和我说。”
  谢则安说:“我怕你会觉得烦。”
  赵崇昭说:“我怎么可能会觉得烦!”
  谢则安搓着手说:“那好吧,我们来聊聊一个小计划,和个和尚有关……”
  谢则安简单地将关于北狄的计划说了出来。
  北狄不是信奉佛教嘛,作为友邦我们得大力支持啊。我们应该像太祖那样,积极地向他们输送佛教人才,那些不想种地不想纳税的家伙,统统送过去给他们念经。咱现在印刷术强啊,造纸术也棒,怎么能亏待友邦呢,果断得帮帮他们的忙,人手印上一本佛经佛义。
  信佛呢,最重要的是心诚,你说怎么个心诚法?当然是得每个月定个三五天固定活动日,大家聚在一起认真拜拜,听高僧将那过去的事情,参悟佛理真义……顺手捐点香火钱自然更心诚!不要觉得信佛都得吃斋念佛那么枯燥,也有很多很方便的服务嘛,不想吃斋念佛可以出钱让人给你念啊,你只要安心拜拜就好,佛祖会保佑你的。积功德就更容易了,买它百八十只乌龟啊锦鲤啊老虎啊之类的生物放生,别问我最后一个怎么混进去的,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赵崇昭:“……”
  这明明就是圣德皇帝做过的荒唐事!稍稍一改头换面,派几个能闹腾的人把水搅浑一点,怎么看都能整得北狄鸡飞狗跳……
  谢则安简单地交代完整个计划,面带谴责、义正辞严地唾骂:“要我说啊,这和尚真是太坏了,还好他去祸害北狄了。”
  赵崇昭狐疑地看了眼谢则安,忍不住问:“那西夏那边肯定是燕统领的主意?”
  谢则安一脸“孺子可教也”的欣慰表情:“没错,燕大哥也忒坏。”
  赵崇昭警惕地问:“三郎,我没给你背过什么黑锅吧?”
  谢则安上上下下地扫了他一眼,摇头说:“没有。”
  赵崇昭不乐意了,说道:“没有就没有,你那是什么眼神?”好像特别嫌弃!
  谢则安说:“没什么眼神,”他叹气,“我也想让你背背黑锅,可是说出去人家不信啊。”
  赵崇昭一愣,追问:“为什么?”
  谢则安沉痛地拍拍赵崇昭的肩膀:“人艰不拆,我就不把实话告诉你了……”
  赵崇昭脸色黑了:“快说!”
  谢则安说:“没什么,夸你呢。别人会想陛下你这么光明磊落纯真善良的人,怎么可能想得出那些那么卑鄙龌龊毫无节操可言的计划……”
  赵崇昭怒道:“我听出来了!你在骂我笨!笨得说出去人家都不信是我想的!”
  谢则安惊喜地看着赵崇昭:“这都能听懂,陛下你越来越聪明了。”
  赵崇昭:“……”
  
  第164章
  
  吕宽下狱的事让新党一片哗然。
  吕宽住在姚府,姚鼎言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姚鼎言皱起眉头,准备入宫找赵崇昭理论,姚清泽却拉住了他:“爹,陛下会直接把他下狱,恐怕是有理由的,您这么牵扯进去不好。”
  姚鼎言微微愕然,转头看着姚清泽,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姚清泽从小让人省心,要他担忧的时候并不多,姚清泽这话一出,姚鼎言猛地发现自己对这个儿子实在太疏于教导。
  姚鼎言沉声问:“这段时间以来,你和吕宽的亲厚都是装出来的?”
  姚清泽一下子明白了姚鼎言话中之意,脸色一青一白,唇动了又动,才说:“爹你可是要做大事的人,怎么能为他前功尽弃。”
  姚鼎言说:“以前你不喜欢三郎,我可以理解,少年人谁没个争意气的时候?可这一次,我以为你喜欢吕宽的。”他神色沉肃,直直地盯着姚清泽,“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姚清泽当然知道,今天一进宫,赵崇昭就对吕宽破口大骂。他越听越害怕,头皮直发麻,赶紧附和着骂好几句。要是姚鼎言再出面去求情,不仅他以后在翰林院站不住脚,姚鼎言自己都洗不清“勾结逆党”的嫌疑。
  在姚鼎言的逼视之下,姚清泽只能把从赵崇昭那听来的事原原本本交待出来。
  姚清泽颇为庆幸:“幸亏陛下还是相信我们的。”
  姚鼎言:“……”
  姚鼎言懒得再和姚清泽说话,摆摆手让姚清泽去忙自己的事。姚清泽觉得这是赵崇昭没对他们生嫌,殊不知赵崇昭正是想借他的口把这些事转达回来,免得他再入宫兴师问罪。
  他们损失的东西,明面上是看不到的。
  谢则安这一击够狠啊,狠得他连还击都没道理。
  他刚把“吕宽,我之颜回也”这句话说出去没多久,吕宽就直接被下狱,用的还是这种他没办法求情的理由。姚鼎言不得不怀疑谢则安是故意的,谢则安恐怕早认出了吕宽,却不告诉他和赵崇昭,等他把吕宽引为知己、将吕宽归入党羽以后,谢则安才将吕宽一击毙命。
  关进天牢里的不仅是吕宽,还有他姚鼎言的脸面和眼光。
  姚鼎言心中怒极,坐下研墨疾书,写到信上的内容却只有四个大字:“心服口服。”
  姚鼎言把信塞进信封,叫人把信送去谢府。谢季禹一走,京城中剩下的谢姓只有谢则安那一家了。见姚鼎言面色难看至极,领命的仆人快步跑了出去,直奔谢则安府邸。
  谢则安正和人一起用午饭,收到信时一顿,叫那仆人陪自己到书房。他拆信看后,苦笑起来,问起那仆人姚鼎言是不是很生气。仆人原不该泄露东家的事,可谢则安从前与姚鼎言十分要好,谢则安每次到府中姚鼎言总会特别高兴,所以听谢则安这么问,仆人忍不住答:“官人看起来不大高兴。”
  谢则安说:“你等一等,我给先生回封信。”
  谢则安写的信很长,将自己前前后后的考量仔细说出来,吕宽做过的事也原原本本交待在上面。他确实是想引蛇出洞,让吕宽多行动多做事,希望能拿住吕宽的把柄。一开始他对吕宽的了解真不多,只当吕宽是端王叛逃的家奴,端王有意放过吕宽,他也不好追究。没想到端王心软,竟瞒住了那么重要的事,如今端王说了出来,他自然不能不告诉赵崇昭。
  写到最后,谢则安老毛病又犯了,忍不住补了句:“我确实挺妒忌吕宽的,我也想当您的颜回啊。不过想想还是算了,颜回太穷了,还死得早……”
  仆人拿着信回禀姚鼎言。姚鼎言看到那封厚厚的信时原想扔到一边,手抬起后又收了回来,面上颇有些咬牙切齿地把信拆开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姚鼎言的眉头舒展开来。这件事上,谢则安确实没做错什么。要是光凭吕宽曾是端王府上的人就来他和赵崇昭面前提的话,他肯定不会理会,赵崇昭肯定也不会在意。没有证据在手,谢则安说什么他都只当谢则安在恶意中伤。
  谢则安的做法,正是他从前教谢则安断案时说过的:不妄断、不冲动,拿到实证再说话。
  等看到最后一句,姚鼎言眉头突突直跳,火气一下子都蹿了起来。就知道这小子不可能正经多久,这不,写到后面又原形毕露了。
  姚鼎言提笔一口气写了连串斥骂,等回信写完,火突然也消了。久违的熟稔感回到心头,姚鼎言猛地发现自己和谢则安许久没好好说过话,他把暴怒之下写的回信放到一边,又抬笔写了另一封。
  谢府和姚府相隔不远,仆人在两座府邸之间跑来跑去。到了夜深,姚鼎言披衣而坐,看着案头那叠厚厚的书信。
  谢则安在和他讲道理,他也在和谢则安讲道理,两个人的道理不太一样,还是和以前一样各执己见,谁也说服不了谁。奇怪的是,也许是文字比话语要温和,他这次竟生气不起来。
  吕宽居心叵测,他说过的话自然也打了几分折扣。姚鼎言仔细地回看谢则安信中的话,前所未有地平静下来,思索起其中有用的东西。
  姚清泽远远看见姚鼎言书房的灯未灭,眼底闪过一抹嫉恨。今天姚鼎言派人跑了那么多趟,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谢则安,又是谢则安。这家伙到底有什么好?刚折了他父亲的臂膀,他父亲却还和这家伙闹出这种动静!
  这家伙哪里好了?这家伙曾祖父刚死,就借着本《与曾祖书》出名,分明是沽名钓誉之徒!
  偏偏谁都对他另眼相看。
  姚清泽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妻子迎了上来,见他面带愤恨,不由关心地问:“怎么了?”
  妻子眼中的柔情让姚清泽微微宽慰,他拍拍妻子的手背:“没什么,不要担心。”
  姚清泽妻子叹着气说:“你什么事都闷在心里,我更担心。”
  姚清泽心中感动。他以前不大瞧得上沈敬卿,可人心是肉长的,几年下来妻子一直体贴温柔,他对沈敬卿也大大改观。
  姚清泽简单地把吕宽的事说了出来。在妻子面前他哪愿表露自己对谢则安的嫉妒,这一部分当然按下不提。
  夫妻俩说了许久的话,熄了油灯睡觉。
  姚鼎言第二天入宫,赵崇昭身边站着谢则安。
  谢则安朝姚鼎言笑眯起眼。
  姚鼎言:“……”
  姚鼎言直言:“陛下你说要让三郎入制置三司条例司,我觉得不妥,三郎的品阶毕竟太低了。”
  谢则安听到姚鼎言称他为“三郎”,眉头彻底舒展开来。
  赵崇昭听到姚鼎言的反对也不恼,他高高兴兴地说:“三郎也是这么说的!姚先生,你看方宝成和沈存中怎么样?方宝成以前在户部做得挺好,这方面他很熟悉。沈存中一直负责着‘培训学校’那一块,与各地的差吏都有联系,可以更好地把握《市易法》。”
  姚鼎言看了谢则安一眼。这两个人或多或少都和谢则安有点儿联系,不用想都知道是谢则安推荐的。可这两个人推得太巧太妙,他说不出反驳的理由。可这两个人太有主见,恐怕不好控制……
  姚鼎言有点犹豫。
  谢则安喊了一声:“先生。”
  姚鼎言抬起头与谢则安对视。师徒之间静默相望片刻,姚鼎言终于说:“他们进来是没问题,不过若是他们做得不好,制置三司条例司可不会留他们。”
  赵崇昭自觉调和了谢则安和姚鼎言的关系,喜不自胜,当下就爽快答应:“那是自然的!”
  谢则安没那么乐观。姚鼎言答应是答应了,可也没说答应让方宝成和沈存中进去做什么,要是去了只能坐冷板凳,那他可太对不起他们了。
  谢则安借口说要回太常寺一趟,和姚鼎言一起离开御书房。政事堂和太常寺在同一边,两个人自然同路的。
  谢则安捋了捋思路,忍不住开了口:“先生,方先生和沈先生都是很厉害的人。”
  姚鼎言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谢则安正色说:“我从来都不想阻挠新法的推行。我不说瞎话,方先生他们都是我推荐给陛下的,但他们确实非常适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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