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驸马爷 作者:春溪笛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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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则安有点惋惜,谭无求是个良师益友,这段时间给了他不少建议。
赵崇昭也一样,可听到赵英也点了头他就知道事情已成定局,只能答应放行。
谢则安正好要出宫,对谭无求说:“我送谭先生您回去。”
赵崇昭依依不舍地目送他们离开。
谢则安推着谭无求往外走,等离开了赵崇昭的视线,谭无求说:“三郎,你和晏宁感情可好?”
谢则安说:“晏宁挺乖的。”
谭无求顿了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一路上谢则安趁机请教了谭无求不少东西,谭无求一一解答,等看到住处时笑了出来:“三郎你这是要榨干我的最后一点价值啊。”
谢则安说:“谭先生说笑了,我只是舍不得您离开,北疆那么远,加急信都得大半个月才送到呢。”他眼珠子一转,“恭王殿下的消息那么快传回来,莫非他也养着飞奴?要不我去找舅舅要几只,有什么事好向谭先生您请教!”
谭无求听他舅舅舅舅地叫,莞尔不已。
他说道:“你要是能要到,那就去向国舅要吧。”
谢则安说:“那就这么说定了!谭先生您到时可得给我回信。”
谭无求一口答应。
谢则安回到家中,又和晏宁公主下起了棋。
朝中本来将要掀起一阵风雨,眨眼间却又变回平静无波的状态,有些人安心有些人惋惜。
齐王父子伏诛,首告的杨珣安然归家,主动认罪的谢谦也免了死罪,与长公主和离后被流放南边,永不得返京。
谢谦被押解南下时长公主去送行,一场夫妻,她不能违心救他,唯有出城送他一程。
正巧北上的使团也停在城门前,众使者纷纷顿足与家人告别。
谢则安也来送谭无求,看到长公主和谢谦时愣了愣,下意识地看向谭无求。
谢谦看到谢则安时却有些欣喜,心道到底是血脉至亲……
谢谦正要开口,谢则安已朝他和长公主点头致意,然后平静地走向谭无求那边。
长公主知道谢则安对谢谦满心厌恶,看到谢谦那失望又痛苦的表情时还是于心不忍,她停顿良久,走上去和谢则安说话:“三郎,他到底是你的生父……”
谭无求十八年来第一次听到长公主的声音,抬头望去,只见长公主面带悲悯。他原想说两句“抛妻弃子、卖国求荣之人还谈什么生父不生父”,却又忍住了。她和谢谦到底夫妻一场,七八年的同床共寝,比他们成亲的日子要久得多,连谢谦如此作为她依然能来送行,可见他们之间情意颇深。
他那么说只会让她伤心发怒。
谭无求说:“三郎,你过去见见他吧。”
谢则安不太乐意,别说在他心里谢谦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就算有他也不想见。他记得当初他去见了自己“生父”,结果被对方死不悔改的言论活活恶心了很长一段时间,有些人根本已经无可救药,何必为他们浪费时间?
但谭无求开口了,谢则安只能说:“好。”
长公主站在原地没过去,也没有说话。
谭无求沉静地坐在轮椅上,凝视着自己无法动弹的右膝。
这时使团众人已和家人道完别,过来询问谭无求是否要启程。
谭无求说:“劳烦殿下帮谭某和三郎说一声,谭某先行一步,不必相送。”
长公主不知谭无求和谢则安是何关系,点头答应下来,随口话别:“先生一路顺风。”
谭无求勉强扯出一抹淡笑:“承殿下吉言。”
使团的车马缓缓往北边驶去。
谢则安和谢谦没说什么,谢谦看上去落魄极了,在谢谦面前却摆出“父亲”的派头,叮嘱谢则安要好好经营,日后定要光宗耀祖。
谢则安只听不说。
很快,押解谢谦的差役就表示时辰到了,该上路了。
长公主走过来看了谢谦一眼。
谢谦说:“殿下,我对你的情意是真的。”
长公主一顿,说:“珍重。”
谢谦自以为潇洒地转身跟着差役离开。
谢则安很佩服长公主的涵养,换了他处在长公主的位置,他是绝对不会来送行的。更别说听谢谦说什么“我对你的情意”,明明仗着驸马的身份通敌卖国,还有脸说什么情意?
长公主到底是晏宁的姑姑,谢则安不好当着面问她脑子是不是出了问题,只能问:“谭先生已经启程了?”
长公主点点头说:“刚走了,他让我和你说一声。”
谢则安知道谭无求真正的身份,不由替谭无求和长公主叹惋。
这见面不识的结局,也不知算是谁的错。在长公主这边来看,前驸马已经死了十八年,她十年后才改嫁谢谦,并不是什么过错;在谭无求这边来看,自己已是亡人,长公主又有了谢谦这个驸马,不出面相认才是对的。他们这些旁观的人即使知道真相也不能开口与长公主明说,毕竟即使说了他们也很难破镜重圆,反倒让谭无求的满腔抱负困在驸马身份之中。
谢则安垂下眼,问道:“姑姑可要顺道去女子学堂那边看一看?”
长公主说:“也好。”
两人到驿站借了马,一起骑行至西郊。
还未靠近女子学堂所在地,忽听一声欣喜的叫唤:“三郎!姑姑!你们也来啦?我和父皇一起过来瞧瞧这新学堂!”
谢则安和长公主抬头看去,只见赵英打马在前,紧跟其后的赵崇昭则满脸喜悦地朝他们挥手。
不知怎地,长公主和谢则安心中都冒出了一个想法:皇家居然能有这样一个活泼逗趣的娃儿,实在难得。
正因难得,所以格外能打动人。
而此时谭无求往北、谢谦往南,都因他们自己的选择走向了自己既定的归宿。
第82章
又是一年春好,踏春的行人比肩齐行,整个东郊满是欢声笑语。
这时一骑急骑夺路而来,惊得行人四散开去。
“大捷!”
马上人喊出了令人欢喜的话儿,直把众人方才的不满震得烟消云散。
等马上人再喊“西路大捷!”,所有人已自发地分开一条路,让传讯兵打马急行。
传讯兵一路喊至宫门前,被人迎了进宫。
一入内,传讯兵便见殿中有两人伴于赵英左右,一个与赵英颇为相像,相貌英俊,身材英武,眉宇间已隐隐带着几分威仪,想来是这些年长进了许多的太子殿下;另一个却是个好看的少年,眼底唇边都含着笑,一身上好的锦袍穿在他身上,看着像个风流纨绔。
传讯兵单膝及地,一拜后道:“陛下,燕统领出兵为西夏匡扶正统,灭西夏逆贼!西夏国主感皇恩浩荡,愿奉双倍岁贡,割河谷平原之地,送一千马奴为我大庆养马驯马!”语到最后,传讯兵语气颇为激动。
马啊,那可是马啊,大庆军队的弱处就在马上!得了西夏的河谷平原,无疑能补上这一短板。
赵英听后眼底也带上了笑意。
他温声问:“燕统领回京了吗?”
传讯兵说:“燕统领着我先行一步,他亲自领着使团来京。”
赵英说:“好!”他颔首,“一路辛苦了,先下去歇息几日,等接见完西夏使者必定论功行赏!”
传讯兵道:“谢陛下!”
传讯兵走后,赵英转头说:“三郎,你认的这个大哥可真了不得。”
旁边那位少年不是别人,正是谢则安。一晃六年过去,他已十六岁了,这六年里发生了许多事,他个儿长高了,身体发育了,该做的事做得了了,不该做的事也做得了了!
谢则安听赵英语气里带着打趣的意思,当下应道:“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大哥!”
赵英说:“腾霄在信里说漏嘴了,说你给他出了不少主意,你这脑袋到底装了什么?什么事你都能捣鼓几下。”腾霄是燕冲的字,赵英这么喊是对燕冲的亲近。
谢则安也不否认,他大大方方地坦白:“我这就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到哪都想摆显摆显。再说了,我能出什么主意呀,真正有能耐的还是燕大哥。”
赵英处理了大半天政务,有些乏了,听到谢则安的话后却笑了起来,说道:“那你和腾霄倒是合得来,你出的主意他都给你实现了。”
谢则安说:“那是燕大哥厉害!”
谢则安是真的佩服燕冲。
燕冲去西疆时西夏国主正当盛年,野心勃勃,边境时时处在西夏的威胁之中。谢晖夫妇在赵英点头后去了西疆,替燕冲减轻了不少压力。压力小了,燕冲的心思活泛起来了。
燕冲本身是个有勇有谋的人,有谢晖这名沙场老手在旁指点,大大减少了他这个“新手”犯错的次数,让他以最快的速度适应了战争这个修罗场。
长孙凛是他的至交好友,长孙凛死在西夏人的突袭下,燕冲的心思不仅摆在防守上,他还想进攻!
这个想法他不好贸然和其他人说起,只能在与谢则安往来的信函中透露一二。谢则安连缠带磨地从国舅那要了一批飞奴,两边通信倒是快多了,当时谢则安刚送走谭无求,又被谢谦临行前那些“叮咛”恶心了许久,心里正憋着一口恶气呢,当即和燕冲一拍即合。
谢则安好歹也是曾经为了忽悠别人而遍读史书的人,比谁都明白“出师有名”的重要性,于是他给燕冲写了封长信。
这封信的大意是这样的:燕大哥好好查查有没有西夏前国主的后裔流落在外,这后裔越小越好,越弱越好,不符合条件的统统咔嚓掉。等找对了人选,出师的理由就找着了——“西夏如今被逆贼篡去了,前国主后裔痛心疾首,借王师匡扶正统,兴复宗室!”
这样一来燕冲可以名正言顺地出师弄死西夏那个野心太大的国主,还能顺手扶个弱鸡的家伙上位。
到时西夏必然是朝廷的囊中之物!
虽然说得简单,但做起来极难,一方面是要想办法派尽可能多的人潜入西夏境内;另一方面是要突破重重困难去杀死西夏国主!
前面一个难题谢则安有一点点想法,比如西夏人和北狄人一样好酒,朝廷可以派一批会酿酒的人过去,教他们酿出特别烈的烈酒;西夏人好学中原诗文,那朝廷可以派一批会印刷术的人过去,教他们学会印刷。当然,印刷术和造纸术必须是最原始的那种,消耗大,成功率低!
至于后面一个难题,那就不是谢则安能操心的了,只能让燕冲他们去考虑。
燕冲看完谢则安的信后眉头一跳,立刻去找谢晖。
谢晖看完谢则安洋洋洒洒写出来的许多个损点子,对这个便宜孙子的观感又一次刷新了。还好这样的家伙出在大庆、出在他们谢家,要不然还真是怎么被玩死都不知道!
谢晖说:“你若是有足够的恒心和耐心的话,此事可成。”
燕冲冷笑说:“我原是最缺这东西的,可我的好友死在这里,我不得不把他的这两样东西学过来。”
谢晖说:“我们把人叫齐,好好商量一下怎么去落实。”
这一落实,就是好几年的事了。
不少士兵卸下兵甲,学了几门手艺,潜入西夏谋生。教他们酿酒,耗掉他们的粮食;教他们印刷和造纸,耗掉他们的草木;教他们享受软玉温香、婉转吴音,耗掉他们的志气。这些并不是一朝一夕能做成的事,但燕冲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西夏那位雄主两年后终于发现有些不对,但他手下的大将大多牵涉了其中一两项,西夏国主要是想把这些玩意儿都弄走、让手下悍将过回以前那种贫乏的生活,他们肯定是不乐意的。
西夏国主无可奈何,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他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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