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早就知道那燕府里边谁跟谁都不是至亲,可作为年龄最长的哥哥,他也是亲眼看着这群弟妹们长大的,十几年的时光虽如白驹过隙,可也足够产生亲情,突然一家分为两家本就让人伤感,现如今又在分家之后才知晓弟弟已有心爱之人,本以为还会有机会替弟妹们操办婚宴的燕齐怎能不感到怅然?
燕齐暗叹一口气,复又开口道:“秋尔虽比我年幼,可有秋尔照看他们,我却是放心了不少。且秋尔与主君情深,像这样住在一起倒也没有分家的实感,听你说起弟妹们的事情也只觉得是当初在东苑听你讲西苑的趣闻一般。”
燕秋尔只笑不答。燕齐也只有在洛阳时才会有这种感觉,待他回到那空了一半的常安燕府之后方才能体会到那份寂寥。
一直坐在清流小榭边儿上戒备的唐硕突然瞧见对面的岸边站着一个人,仔细一看就发现来人是齐渊。
唐硕微微蹙眉。都这个时间了,齐先生怎么会来闲居?是来找五郎君的?他要不要装作没看见?主君不在,齐先生会不会刁难五郎君?
就在唐硕决定撇开头装作没看见齐渊的时候,齐渊却冲唐硕招了招手。唐硕无奈,与隐在暗处的守卫们比了个手势,便用轻功掠过湖面,稳稳地落在齐渊面前,与齐渊说了两句话之后,又纵身回到清流小榭,犹豫着走到燕秋尔面前。
唐硕健壮的身躯挡住了光,突然被阴影笼罩的燕秋尔便抬起脸疑惑地看着唐硕,问道:“唐管事有事?”
“齐先生求见。”
齐先生?这么晚了,齐先生来做什么?燕秋尔不敢怠慢,赶忙起身,随口对燕齐说道:“大哥稍等,我去看看。”
燕齐笑着点点头,道:“去吧。”
燕秋尔也没用船,纵身一提气便直奔对岸,落地后脚没站稳,就先向齐渊俯首一拜,道:“这么晚了,不知齐先生有何吩咐?”
齐渊板着个脸将燕秋尔从头到脚打量一遍,而后开口道:“老夫从主君那儿听说你中了奇毒?”
齐渊是为了这事儿来的?燕秋尔心中疑惑,面上却笑着回道:“劳齐先生挂心,说是奇毒倒也并无大碍。”
“嗯,无碍便好。”齐渊点点头,突然莫名其妙地伸手拍了拍燕秋尔的肩膀,而后半个字的解释都没有,转身就走。
齐渊走得如此干脆,倒是让燕秋尔一头雾水。这大晚上的,齐渊特地走了那么远的路来闲居,就为了问问他的情况?
燕秋尔返身回到清流小榭,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儿。齐渊不该是如此关心他的生死安危的啊,可若说有哪里不对劲儿,燕秋尔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理不清头绪,燕秋尔索性不想了,便留着等燕生回来后与燕生讨论看看。
戌时过半,燕生终于是回到了闲居。燕齐一见到燕生归来,便立刻起身告辞,背对着燕秋尔与燕生交换了某种眼神之后,便快步离开这个他本不该来的地方。
离开闲居走出不远,燕齐便碰到了迎面走来的齐渊。
燕齐眉梢一挑,先向齐渊俯首一拜,道:“齐见过齐先生。齐先生这是要去闲居?”
齐渊在燕齐的面前停下脚步,沉声道:“嗯。老夫听闻五郎君身体有恙,便拿了私藏的药材来赠与五郎君。如今主君的半幅心神都在五郎君身上,五郎君还是早日康复得好。”
“齐先生有心了,齐替舍弟谢过齐先生。”燕齐微微一笑,又接着问道,“只是这药材齐先生吩咐仆婢送来便可,闲居与前院相距甚远,倒是累得齐先生一晚上跑了两趟。”
“两趟?”齐渊蹙眉,不解地看着燕齐道,“老夫在此之前并未来过闲居,大郎君口中的这两趟从何而来?”
燕齐一愣,茫然地问道:“齐先生大约半个时辰之前不是来过一趟吗?也是来找五郎君的。”
齐渊也是一脸的茫然,摇头道:“老夫未曾来过,大郎君是否是认错人了?”
就算他隔得远会认错,出去见了面说了话的唐硕和燕秋尔还能认错吗?不好!燕齐一惊,猛地一转身就往闲居狂奔而去。
从未见温润沉稳的燕齐这般大惊失色的模样,齐渊也觉出几分不妙,赶忙紧跟上去。
待燕齐与齐渊赶到时,清流小榭外的露台上已是一片混乱,燕秋尔正原因不明地与燕生交手,隐在暗处的守卫全都跳了出来,却只能与唐硕一样手忙脚乱地护在一边。
“秋尔!”燕齐惊呼一声,燕秋尔却没有任何反应。
齐渊一见燕生有危险,立刻冲唐硕吼道:“唐硕,绑了五郎君!”
“谁敢!”唐硕都没来得及对齐渊的话做出反应,燕生就扯着嗓子吼了回去,“都给我滚下去!”
唐硕被燕生吼得一愣,回过神来却也并没有立刻带人离开清流小榭,而是围观了片刻,见燕生想要压制燕秋尔是绰绰有余的,这才带着他的人离开清流小榭,退到齐渊和燕齐身边。
唐硕才刚落地,燕齐就抓着唐硕的衣袖急切地问道:“唐管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秋尔他怎么会……”
“不知。”唐硕站稳之后便环顾四周,锐利的眼神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和一片阴影。
有声音从闲居附近的某个地方传来,虽然听得不真切,但绝不会听错,唐硕对自己的耳力还是很有自信的。
将周围仔仔细细地打量三遍之后,唐硕还是没看出什么端倪,于是便转身目不斜视地看着清流小榭上的燕秋尔与燕生,两手却在阴影处不停变换手势。
唐硕手下的几人见到那手势之后,便慢慢地、几不可查地退到光线之外的阴影中。
为了在暗处保护燕秋尔,这几人本就穿着暗色衣衫,此时一退进阴影就很难被人发现,何况这几个人与唐硕不同,是不会成为有心人的关注焦点的,于是退进阴影之中停留片刻之后,几个人迅速四散开来,去寻找这躲在暗处的人。
清流小榭上,燕生眉心紧蹙。
从方才起这周围就有什么声音,秋尔便是在这声音响起后失去了神智,对他发起了攻击,看来是被人操控了。只是燕生没想到对方第一次操控燕秋尔是为了攻击他,看这架势似要取他性命。难道是想让秋尔杀了他而后接替他的位置?
燕秋尔的武艺不如燕生,可也强得出乎燕生的意料,尤其此时心智被人操控,燕秋尔下手便又狠了几分。
“秋尔!”燕生一把握住燕秋尔直击而来的拳头,顺势一扯一绕,就将燕秋尔扣进了怀里,紧紧抱住,“秋尔,醒醒!”
燕生很是不理解,他都已经这样安排人轮守在燕秋尔身边了,为何燕秋尔还会中招?难道这毒没有引子也能起作用?
然而此时的燕秋尔哪还听得到燕生的声音,他就如同一只失控的小兽,拼着蛮力与燕生较量,左扭右扭的,就顶着燕生往露台一旁的围栏撞去。
这围栏的高度知道燕生的大腿,若真撞上去,两个人定是要跌进湖里去。夜深水凉,燕生不愿燕秋尔沾染湿寒,无奈只能松开对燕秋尔的束缚,顺势一推,又将燕秋尔推进了清流小榭里边。
☆、第106章 反攻战前奏
只能防守不能进攻的局面让燕生觉得束手束脚,被动地四处躲闪着,引着燕秋尔在清流小榭内打转。耳边那不知从何而来的声音开始变得飘忽不定,时远时近,时上时下。心知这是唐硕找到了暗处的人正在抓捕,燕生便松了口气,瞅准一个声音停顿的空隙猛地一扑,将燕秋尔压倒在铺了绒毯的地上。
“秋尔……嘶!”与燕秋尔纠缠扭打的过程中,燕生的侧颈处突地一疼,竟是被胡乱挥舞着手臂的燕秋尔给挠伤了。
顾不得查看情况,燕生为了避免被挠第二下,赶忙抓住燕秋尔的两手扣在其头顶,死死按住。
“秋尔!秋尔醒醒!”燕生单手按住燕秋尔的手,空下来的另一只手轻轻拍打着燕秋尔的脸颊。
燕秋尔两眼空洞无神,本能地扭着身子想要挣脱束缚,奈何燕生死死地将他压住,挣脱不开的燕秋尔不满地哼唧着。
怎么都唤不醒燕秋尔,燕生咋舌,抬头看向夜色深处,按捺着焦躁等待着这声音停止的时刻,他相信唐硕定是能抓到人。
终于等到那飘忽不定的声音戛然而止,燕生立马在燕秋尔的腰侧掐了一下,待听到燕秋尔条件反射的痛呼时才意识到自己下手狠了点儿。看着燕秋尔的眼神逐渐恢复清明,燕生转身从燕秋尔的身上翻下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思绪逐渐变得清晰,燕秋尔茫然地盯着清流小榭的屋顶看了看,还有些急促的呼吸和身体的疲惫感让燕秋尔感到疑惑,怔愣片刻,燕秋尔才惊觉自己这是又着了道了。
耳边有另一个人急促的呼吸,燕秋尔微微一转头,就看见了一头汗水的燕生。
“我做了什么?”燕秋尔起身,揉了揉太阳穴。每次失去意识再清醒之时他都觉得头疼欲裂,不知道碍不碍事。
燕生摸一把汗水,瞄了燕秋尔一眼后回答道:“没什么。”
没什么?那怎么可能!燕秋尔转头看向燕生,正欲开口追问,却猛然瞧见燕生侧颈处的两道猩红。燕秋尔眼神一紧,缓缓伸出右手,用指腹在那道伤口附近擦过,愣了愣,而后收回手,看向自己的指尖,果然瞧见自己的食指和中指的指甲边儿挂着血。
“我做了什么?”燕秋尔看着自己的指尖,冷声再问一次。
燕生抿嘴,不答。
燕秋尔蹙眉,继续问道:“我是打算离开帝府?”是他在无意识的时候想要离开帝府,燕生却想拦住他,所以两人交手了?
燕生依旧不答。
不是要出帝府?那他为何与燕生交上手了?莫非……他的目标就是燕生?燕秋尔心中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燕生。
看着燕秋尔的表情,燕生心疼,伸手拍了拍燕秋尔的脑袋,燕生沉声道:“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不管是何种情况之下都伤不到我。”
“那你脖子上的伤是怎么来的?”燕秋尔眉心紧蹙,心脏因为不安而咚咚咚地狂跳。
燕生拉着燕秋尔站起来,道;“不过就是挠了一下,算不得伤。”
燕秋尔眯起眼睛,不语。
燕生牵着燕秋尔走出清流小榭,而后揽着燕秋尔的腰将人带至对岸,冷着脸看着被几个人围在正中的尸体。
是的,在暗中操控燕秋尔的人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看着那具尸体,燕生眉心紧蹙:“怎么回事?”就算他没有吩咐过,唐硕也该知道这人是要抓活的吧?
唐硕单膝跪地,请罪道:“主君恕罪,属下疏忽,竟让此人服毒自尽。”
服毒自尽?这四个字让燕秋尔的心脏猛地收紧。
淮安王堂堂一介王爷,要对付燕家区区商贾,还犯得着用这不成功便成仁的手段?这也太高看燕家了吧?
说句实话,就算这人今儿当着他与燕生的面儿指证淮安王,他与燕生也不能把淮安王如何,顶多就是把这信儿给秦九送去,再由秦九在朝廷周旋布置,他们根本无法对淮安王造成直接伤害。
还是说淮安王竟谨慎至此,宁可浪费属下性命也不远承担一丁点儿的风险?
“起吧。”既是服毒自尽,燕生再怎么憋气也怪罪不了唐硕,“那声音是怎么回事?”
“是树叶。”唐硕起身,将一枚树叶递给燕生。
树叶?燕生将那树叶接过去翻来覆去地仔细查看一遍,发现也只是普通的树叶而已,转交给燕秋尔,燕秋尔也没能看出什么端倪。
燕秋尔端详着那枚树叶,开口问道:“你们谁会吹叶子?来试试。”
试试?瞧燕秋尔方才攻击燕生的那股狠劲儿,谁敢随便试?
他们若想利用这毒将计就计,确实该先弄清楚这毒究竟是靠着何种方法来操控别人的。燕生看着燕秋尔思量半晌,终是暗叹一口气。
“谁会?”
谁会?燕齐不会,唐硕不会,齐渊也不会,唐硕的几个手下却目光一致地看向他们中的某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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