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黎川一路握着郑畅的手,心情随着郑畅声音的高低起伏也变得跌宕了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和郑畅或者说郑浪的关系似乎和这喊声相仿似的,或撕心裂肺或辗转低吟,一阵情绪缓和又一阵怒火爆发画出连串的波浪线。
是的,波浪线而非平行线,这即是说,他俩也能有交集?
生活中即将多一个孩子,感情上……想到这里钟黎川唇边自嘲似的闪过一抹轻笑。感情上,他俩之间有感情么?
他,能对自己产生感情么?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钟黎川慢慢觉得面对痞子样的郑畅是一件很愉悦的事情。哪怕经常被他的破嘴气得七窍生烟,却能让自己忘掉各种烦恼,暂时抛开公司里的破事儿偷得浮生半日闲。
甚至,当郑畅哪怕拥有越来越多的郑浪记忆,却依旧反复强调他不是郑浪和郑家一毛钱关系都没有的时候,钟黎川是长长舒了一口气的。
这样,他就没有逼死人父亲的负疚感,还可以把因误会在怒头上凌*虐对方的粗暴举动一笔勾销。甚至可以暗暗设想——这样,他是不是就可以和这个叫郑畅的小痞子和平相处很多年?
看着郑畅对肚子里的孩子一开始漫不经心甚至不当自己怀孕似的乱蹦达,到后来他越来越上心,自动自发的喝苦掉渣保胎药、灌各种补汤,听音乐会看画展也不打瞌睡、不乱喷脏话了……
这种种迹象曾让钟黎川有些隐隐的小欣喜。郑畅对小公主的在意说明他也是想要好好过日子的?
天煞孤星钟黎川在长久的寂寞中难得遇到一个不怕自己命硬的人,虽然这家伙有各种不好,可对他来说依旧会有一种难以言表的感情,或许不算爱但也不想放手。
起码,他不用再怕身边人处着处着就突然出意外死了。
然而,对郑畅来说这只是一个交易吧?对小公主越好生了之后自己给的补偿越多,他就可以满世界潇洒去。
“痛死劳资了!啊啊啊啊!钟黎川、川、川……”郑畅话没说完腹部就是一阵剧烈抽痛,他缓了一口气才继续叫唤,“我好亏啊,好悔啊!早知道生孩子这么痛我——我不该只要百来万啊!代孕费太低不划算啊、啊!唔——!”
正帮忙推着急救床的钟黎川双手紧紧一扣,脚下差点一踉跄。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都疼得额冒冷汗手发抖了还惦记着代孕费!就差说钱多才能走得很悠哉。
钟黎川在生气的同时忽然又注意到推车的护工正诧异的看向自己,顿时记忆回笼想起之前他俩在媒体面前是怎么秀恩爱的。
他只得在憋屈中咬着后牙槽替郑畅圆场:“亲爱的,你这都要生了怎么还在背台词呢?真是太敬业了!”
秀,让你秀,秀恩爱果然死得快,报应这就来了。
听他这么一说郑畅愣了愣,尽管疼得要命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也知道自己似乎说错话了,于是一路上只剩下无意义的哼唧嚎哭。
听在钟黎川耳中更觉心烦意乱——还不如说点什么,哪怕诉苦也好过他这样自己憋着。
紧接着郑畅被推进了急诊室,医生护士冲进来监控胎心的听胎心,验血的火速扎针,褪毛的刀片在那什么地方刷刷刷飞舞……他俩再没闲工夫胡思乱想。
“家属,就诊卡在哪儿拿来取档案。你在这儿签一下字。”一个白衣冷面天使拿着一叠纸张,递到了躺床上正监控胎心的郑畅鼻子尖儿跟前。
小陆赶紧翻包找郑畅的就诊文件夹,钟黎川则居高临下瞟了一眼文件问:“什么东西,我看看。”
“术前同意书,免责条款等。”小护士回答着正想拿给钟黎川,郑畅已经捏着笔伸出了颤抖的右手。
“少废话,我签了赶紧给我生啊!”管它什么鬼不签肯定不给做手术,还啰嗦个屁!你看了难道还能跟医院讨价还价?后面这句话太长他没力气说,只努力抬起眼皮给了钟黎川一个大白眼。
钟黎川并没有回应郑畅的鄙视,满满的心思全落在了几份文件末端的签名上。
前不久钟黎川是见过郑畅给粉丝签名的,龙飞凤舞的“郑浪”二字与几个月甚至更久之前一般无二。
此时,在痛得死去活来性命攸关的紧急关头,那只抖得筛糠似的手签出的名字却并非“郑浪”,而是比鸡爪蟹爬更扭曲难看的“郑畅”。
看到这几页一连串的签名,钟黎川心头最沉重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整个人顿时轻松了不少,就等着小公主的降临。
胎心听后确认没问题,郑畅又被推去做了产前b超。孩子臀位脐带绕颈三周,不算危险可也不太好生,然而这并不重要。
身为男人又没有顺产必备的身体条件,既然临近足月发作那也算瓜熟蒂落剖腹取出来就行,钟黎川大价钱聘请的一流主刀医生早已待命。
于是,在床上吆喝翻滚着的郑畅又在哗啦啦的滚轮声响中被推向手术室,当他瞧见了那三个大字正欲被护士退进门时,突然用颤抖的声音大喝一声:“等一下,我有话说!”
声音太大引来无数路人侧目,说出来的话更是叫钟黎川一秒钟就黑脸。
“万一,他们问你,要保孩子还是保大人,你千万必须回答‘两个都要’!只保孩子,万一我挂了——做鬼都不会放过你!”虽然他很喜欢小公主,可自己的命也同样重要。
推床护士用一种“你想太多”、“看电视剧看成傻逼了”的眼神默默鄙视郑畅,然后好言安慰他:“取出来产妇产科管,孩子归新生儿科,不会有这种冲突,别怕。”当然取出来之前或许也可能出现问题,不过现在默认的做法都是不把没见天日的孩子当做和产妇平等的“人”。
嗯,这种话不能说。
“谁他妈产妇了,我是‘妇’么?”郑畅毫不领情快痛虚脱了都不忘骂人,立刻换来护士的冷脸回答:“手术室准备好了,赶紧进去。”
郑畅越发紧张起来,毕竟是要在自己肚皮上划一刀。
他强忍着阵痛一把拽住钟黎川的手,在宫缩疼痛的间隙断断续续问他:“你说,这里的医生靠谱吗?不会手一抖割,割到其他地方去吧?”
护士、护工集体无语,这种时候还能想到这个问题,这人也还真是奇葩了。
钟黎川沉重地吐出两个字:“不会。”
郑畅似乎不痛了一点,但心里还是非常紧张,忍不住又问:“医生会给我打麻药吧?他们医院的麻药不有假货吧?会不会打了还疼?”
钟黎川简直满头黑线,还没来得及回答手就被郑畅突然一下捏紧,剧痛嗖一下窜向他脑门,就像快被握得骨裂了似的。
他正想骂娘就瞧见郑畅已经疼得面部表情扭曲了,突然又喘着气相当尴尬地开口:“……那个,我很想拉屎,能不能拉完再生?”
钟黎川彻底疯了!正以为郑畅又掉链子在逗比,却听到护士摸着郑畅腹部急道:"强烈便意是宫口全开的征兆啊!糟了胎儿头都入盆了可他这没产道!快快,赶紧推进去剖!"
护士的话语很快被另一波杀猪一样的惨叫声覆盖,郑畅痛得迷迷瞪瞪的在进手术室换床时扑上前握住了麻醉师的手,用极其饥渴难耐的语气恳求道:“快,快给我来一针!”
“又不是毒瘾犯了……给来一针,点菜呢你?”麻醉师顿时无语,手又被捏得紧抽不出来,只得相当无奈地看着钟黎川说,“家属安慰下孕夫情绪吧,不然我没法工作。”
钟黎川前妻生的时候他是在外面等的,但考虑到郑畅太奇特,他实在是不放心,就跟医生商量好,一路跟进来陪着。他俯下身握住郑畅的手,用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说:“两百万。”
郑畅一听眼睛就直了:代孕费涨了?
看在钱的份上……忍了!
于是手术室安静下来,医生们的动作顺利了很多。郑畅剥壳虾米状蜷躺着被医生打了麻药,疼痛渐渐缓和后他尽管觉得有些发冷,可在虚弱哆嗦的同时又有了点精神唠嗑。
他看向一旁皱眉思索的钟黎川,问:“看什么呢你?没见过果男啊?”
“看你一马平川的,待会儿能喂奶?”钟黎川如此回答。
郑畅顿时像被雷劈了似的愣住了,半晌后才怒道:“滚!吃你奶去!”
他即便是孕夫那也是男的,喂奶?拿什么喂么?
钟黎川圆润地离开了,这不是要开刀么,他不能再留在里面,被护士请了出来。
出门就问贴身助理有没有买奶粉,对方也呆了,呢喃道:“我以为您让管家聘请了奶妈啊……”
不是连玩具衣服都买了房间都装修了,居然没准备奶粉?!
“快去找奶妈!”钟黎川怒瞪助理,回头看着手术室的门缓缓关上,内心顿时纠结万分,既期待又紧张。
担心小公主能否顺利出生之余……竟然还有些担心郑畅。毕竟在肚子上开一刀,这个人那么怕疼,受得了吗?
他甚至在想,郑畅这人也是寂寞惯了的,所以重感情、重亲情。
对鸣鸣都能这么好,等小公主出生后抱一抱亲一亲郑畅说不定就舍不得放下了,好好沟通一下他多半不会离开。
一个家总得父母双全才够完整,乐观开朗的郑畅想必也能给小公主带来快乐的童年……
当钟黎川不断憧憬未来美好生活的同时,手术正进行着。
而打了麻醉药的郑畅其实并不是完全麻木的,他惊悚地感觉到有东西在肚子上爬,浑身没有力气,但还是惊出了一身冷汗,可惜惊悚到了嘴巴边上,根本发不出声音。
尼玛,这奏是恐怖剧好吗?
他的意识有点浅,好像什么黑影在眼珠子前面覆盖过来。
突然一声孩子的啼哭惊醒了他,他神奇地睁开眼睛,费力仰起头看了一眼那微微泛红的小脸就心满意足的沉沉睡去。
手术室门一开,钟黎川就迎上去,脚步是从未有过的匆忙。
只见有人推着郑畅出来,有人抱着孩子。
钟黎川想去看看郑畅怎么样了,却被护士拉住:“诶,家长来抱孩子啊。产妇麻药还没过去呢,先送到病房休息。”
钟黎川交代了医生好好照顾郑畅,然后准备去接孩子。
孩子虽然还闭着眼睛,却好像感应到爸爸了一样,藕节似得小腿兴奋地蹬了一下,把裹在身上的衣服掀起一个角。
钟黎川目光慈爱地看了一眼。只是一眼,却顿住了脚步——两腿间那是神马鬼?!
☆、第30章 心情好复杂
本市著名的地标建筑在夜晚亮起了蓝色led灯,上面写着“it’saboy”。
娱乐记者日夜蹲守在医院外面,只等里面的封锁圈里能泄露更多消息出来,连市官方纸媒都连夜在首页留了一个豆腐块出来报道这件事……
整个城市,整个夜晚似乎都沉浸在这种喜悦中——钟家生了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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