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边的那一个,冷若冰霜,一张脸孔有棱有角,双目狭长,长眉入鬓,穿在玄色的短打装束里,更衬得眉宇间英气十足。
右边的那一个,眉目如画,一张脸孔颇为艳丽,被那玄色的衣裳一衬,愈发叫人觉得艳色扑面而来,几乎有种刺眼的感觉。
而这两个还只是南秉礼的小厮。
南蔚感慨:这个时代当真是美人遍地,若是不谈其他,他被劫雷莫名其妙地给劈到此处,运气着实不错。
他寻思的时候,言嬷嬷已经抱着他进入到了这座院子里,走上通往有两个美貌小厮守着的房屋的回廊。
只是没等两人靠近那间房,前边一个黑影倏然闪现。
“来人止步!”
南蔚往前看,见到了另一个小厮。
这名小厮年岁比那两个小美人要长上些许,身量更高几分,猿臂蜂腰,也迅速吸引了南蔚的注意。
不过他马上就不屑地偏开了目光。
其实此人模样也着实是好,但那双眼睛里分明闪烁着的不怀好意,极大地败坏了此人给南蔚带来的观感。
可见美人就算要做坏事,也千万莫要露出痕迹,因为那实在是能让容貌的美貌程度嗖嗖嗖不停下降……
见言嬷嬷抱着南蔚停住了脚步,这名小厮从鼻子里吐出一个冷哼,下巴几乎要抬到了天上去:“这是什么地方,言嬷嬷你莫非不知道吗!后院中人不可随便闯入前院,这点规矩,蔚少爷或许不懂,难不成言嬷嬷你也不懂?你可是府里的老人了,规矩什么的,不需要人来教吧!”
言嬷嬷闻言当即怒道:“晴岚,你有何权力拦住我和大哥儿的去路,大哥儿乃是嫡长子,前去见父亲乃是天经地义。”
晴岚不屑道:“现在老爷可是在招待贵客,若是惊扰了贵客,谁担待得起这个责任?我劝嬷嬷还是三思而后行,也免得一时冲动毁了自己。”
言嬷嬷冷笑:“黄口小儿竟敢说这种话,真当自己是府里的主子了吗!让开!”
晴岚只是不让。
言嬷嬷手中拐棍横了下来,杖头隐隐可见青绿色光芒闪烁。
谁知晴岚不仅毫无怯意,反倒迎了上来。
在言嬷嬷当真拐棍一挥,绿雾飘出的刹那,南蔚心道:坏了。
言嬷嬷到底是冲动了,而晴岚眼中一闪而过的得逞之色,也说明言嬷嬷的反应恐怕正中了对方的下怀。
下一刻,南蔚就“看”到守在书房门口那冷若冰霜的小厮迅疾如电飘然而至,声音也冰冷至极:“谁在此处闹事!”
晴岚道:“十一哥,这是蔚少爷院子里的言嬷嬷,硬是要在这个时候闯过来。”
言嬷嬷如临大敌地盯着那冷美人:“虎十一?”
虎十一似乎有些惊讶于她的语气,看了她一眼,硬邦邦地道:“原来是言嬷嬷,虎十一这里有礼了。但老爷正招待贵客,若无他事,莫要打搅。”
言嬷嬷低头看了眼南蔚:“可是……”
虎十一也见着了南蔚,但他的目光就像看着一个不存在的人一般:“没有可是。”
南蔚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悄悄拉了一把言嬷嬷。
言嬷嬷这时又哪里会还不明白,只朝虎十一点了点头,又带着南蔚离开了这座院子。
“那晴岚实在可恶。”言嬷嬷的语声十分平静。
但从她手中拐棍深入地面足有尺余,南蔚就知她此时定是恼怒到了极点。
晴岚会在院子里阻路,分明就是故意挑衅。但他的用意并非真正阻挡两人去路,而是要激得言嬷嬷动用武力。
这也是因为平日里南蔚总是被忽视苛待,言嬷嬷若再不强硬一些,时不时显示一下修为,他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
晴岚、或者说他背后之人正是料准了此事,掐在南秉礼有客的时候发难,让南蔚无法再靠近南秉礼的书房半步。
而若是南蔚没有猜错的话,接下来又有一段时间,南秉礼不会待在府里。
这背后之人顺理成章地隔绝了南蔚与南秉礼的会面,要说其身份,不外乎就是那么几个人了。
南将乃是单灵根的天才,在前身的记忆中颇为高傲,恐怕不会无聊到来做这等事。
吴氏是当家主母,要挡住南蔚她多得是法子,也犯不着如此。
只有南斐……
会故意引南蔚私自跑去那阴森院子里待上一夜,眼下若说是他故意让南蔚在距离南秉礼几乎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无功而返,实在合情合理。
作者有话要说: 南蔚心满意足:穿越后别的不谈,大饱眼福也不错啊。
第10章 南衡
只不过……南蔚偏了偏头。
在方才离开之前,他的魂识还是到书房里头打了个转。里面除了南秉礼果真还有另外两个人,一高一矮,而南秉礼分明往这边睨了一眼。
毕竟身为距离金丹也只有一步之遥的人,门外发生的事情压根就不可能瞒得过他。
恐怕南斐的所作所为,南蔚的这个爹心知肚明,但自始至终他都未曾有过什么反应,大约他也存了顺势而为的打算。
哼,南蔚才懒得理会真相究竟如何,他现在看到前边忽然冒出来带了一群丫鬟的男童,心里委实有些不耐。
“南蔚!”
因为南蔚的魂识还停留在书房里头,正瞧着南秉礼和那两人,被南斐这么一打岔,就无法再看下去了。
懒洋洋地看向南斐,南蔚挑剔地上下打量男童的脸蛋,心道:比起你爹,你这模样真是差远了。
只因前身的爹南秉礼,着实是美姿仪。
南蔚的魂识潜入进去时,南秉礼正端坐在一张圈椅里,并不曾站起,却仍可叫人感到此人身姿挺拔,别有一番风度翩翩。
那张面孔更是俊美无出其右者,眉飞入鬓,桃花眼微微上挑,鼻梁挺直,丰唇含笑。
见到南秉礼这副模样,南蔚恍然大悟:难怪言嬷嬷会告诉他,前身母亲对此人芳心暗许了。
可惜的是另外两人的模样南蔚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因为南斐突然跳出来拦路,不得不撤回了魂识。
念及至此,再加上男童趾高气扬鼻孔朝天的样子,南蔚实在很难有心情跟他掰扯。
他便将脸埋在了言嬷嬷怀里,只做出一副胆小怕事的神态。
这极大的取悦了南斐,其实也长了张俊俏脸蛋的男童十分开怀地笑了起来:“南蔚,你还是别去见爹了。”
南蔚一动不动。
南斐继续道:“我告诉你,就你这个病秧子,看起来快翘辫子的样子,爹根本不可能看重你,也不可能对你有什么好印象。爹又不是没有儿子,爹有我哥,有我,跟我们一比你算什么东西!你还是乖乖待在你那破院子里,不要出来碍爹的眼啦!”
总之他说了噼里啪啦一串话,中心思想就是跟他相比南蔚就是泥泞里的尘埃,南秉礼绝对不可能将南蔚当儿子来看待,然后带着一干人等扬长而去。
南蔚:……可恶!
他正将魂识再晃过去,想要看清楚方才待在南秉礼书房中的两人,孰料那二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南蔚不高兴地觑了眼远去的南斐,心中不无恶意地想到:这南斐的母亲分明也是个一顶一的大美人,怎么生下南斐既不像爹,也不像娘?该不会南秉礼头上绿云罩顶了吧?
言嬷嬷哪里知道南蔚正在寻思什么,见他双眸微垂,只当他心中难过,连忙拍了拍他的背部:“大哥儿,莫要听他胡说八道,老爷总归是你父亲,怎么可能不将你当儿子看待?只不过,吴氏仗着手段高明,老爷事务又繁忙,总是千方百计地让老爷见不着你。这人和人的关系啊,总是要通过打交道来加深的,若是老爷总不看到你,便是想亲热些也难。”
南蔚嗯了一声:“嬷嬷,我知道了。”
便是言嬷嬷不说,他也不会做出破坏南秉礼和南蔚之间关系的事情,哪怕这关系很可能只剩下了薄薄一层,一捅就破。他到底是南氏子弟,在身体没有大好,自己的计划没有开始以前,他还得倚靠这儿的很多人。
言嬷嬷带着南蔚就顺着来路往后院走,快到前院的大门处时,一阵喧哗声传了过来。
南蔚看了一眼,发现这座府邸竟然难得地敞开了正大门,有管事立在台阶上,正指挥着另一些人抬了好些箱笼进来。
“这是在干嘛呀?”南蔚做好奇状看言嬷嬷。
言嬷嬷十分自觉地拢过去,找了个眼熟的婆子打听了一句。
炼气七层的威慑力对普通下人还是很有效的,这名婆子就告诉她:“族里有人过来借住。”
言嬷嬷又问:“你可知道是什么人?”
那婆子似乎也很遗憾:“只说是老爷的子侄,可是瞧这样子却不像,哎,谁知道呢!”
言嬷嬷又跟她闲扯了几句,才带着南蔚离开。
南蔚回想了一下那源源不断的箱笼,也觉得那婆子说的对,这来借住的人,身份应当不简单。
要知南氏家族一直在丰城扎根,但相比起他眼下所在的嫡支,还没有哪个旁支能有这么大排场。
光是那制成箱笼的木头,南蔚都觉得挺陌生的,好不容易才想到那极有可能是他在天命魔宗的典籍里曾见过,被称作“滚龙木”的木料。
若真是滚龙木,那可不得了!
至少南蔚终其一生,都没亲眼见过哪怕一次!
南蔚再次感叹:不虚此行。
等回到自个的院子里,南蔚就继续这几日的安排:喝解毒药,泡解毒药汤,打拳……周而复始,并没有一丝一毫再去关心其他人事物的意思。
而正如他所料,第二天,言嬷嬷就不无遗憾地道:“老爷又出门了,听说是去了北地,府里跟胡人的生意出了些变故。”
南蔚正赤条条泡在木桶内的药汤里,一门心思用魂识牵引着药力走遍全身,闻言他假装没听到,反正言嬷嬷也不需要他的回应。
等药力尽数被吸收,被丹桂捞起来擦干,南蔚感受了一下,非常欣慰。
这个时代元气泛滥,便是药材的效力都比自己想象得更好上许多!
如今才过了第五次,他浑身上下的毒就已经快要干净了,恐怕不用像他当日所说的七八次,再有一次就能结束。
南蔚可没有半点虐待自己的意思,能少被疼痛折磨一回,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到了第二日一大早,南蔚还是跟往常一样,天边才稍稍露出些鱼肚般的颜色便爬了起来,跑到院子里光照最好的位置,摆开架势,开始打拳。
每日晨间紫气东来,元气纯粹,相较于白日时驳杂的元气,对南蔚好处更多。
打了一趟拳,南蔚刚停下,却听到身后有窸窣的布料摩擦声。
回头一看,却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正一板一眼地学着他方才打的拳法,一五一十地使了一遍。
然后那小孩子眨巴眨巴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小弟弟,你这个拳法打得可真好,打完之后浑身都好舒服啊。”
南蔚:……
这孩子究竟是何许人也?
南蔚在此之前从未在府里看到过,翻遍了前身的记忆也没有答案。
唯一的可能,就是这孩子正是那日所见在府里借住之人。
而对方果然不简单,虽然南蔚打的这套锻体拳在万年后属于打基础的普及型拳法,整个大罗灵界会这套拳法的没有全部修士也足有九成修士,但看一遍就能一点不差地打出来,便连那最细微末节的起承转合都毫无疏漏……
可见这孩子的悟性有多可怕!
接着南蔚才不高兴道:“谁是小弟弟,我是南蔚!”
虽然他打心眼里觉得这孩子长得实在非常好看,眉目如画,肤白如玉,眼睛又黑又亮——但“小弟弟”的称呼足够让南蔚从美色中清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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