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妙的是,他现在火器也有了。
陈胜之占领永安之后,也占领了火器督造局,以冷兵器对火器,哪怕士兵武艺再好,也实在是以命搏命。
现在这些都不怕了。
火器营贵精不贵多,他最初的构想就是付彦和手里那两千人,到现在也依旧如此。
两千人,能发挥的作用是难以想象的。
这里的火器加上勇武大营的营存,怎么也够了。
想到这里,荣景瑄目光锐利起来,他道:“走吧,我们要改变部署了!”
夜里的远山十分寒冷,今年年景特殊,也不知是不是有惊天冤情,到了六月时节丰城再次下了雪。
荣景瑄和谢明泽二人用完晚膳,一起漫步回房,鹿皮短靴踩在雪地上,发出“吱嘎”的响声。
现在的日子,一点都不像是初夏。
大抵是白日里看到那么多金银火器,所以谢明泽此刻心情倒是很好,他伸出双手举在唇边,轻轻呵气。
与冬日里一样,白蒙蒙的雾气吹到手上,带来些许暖意。
“还是这样冷。”谢明泽道。
荣景瑄笑笑,随意自然地走在他身侧。
他头上只用木簪束发,身上穿着普通的藏青劲装,看起来修长挺拔,十分威仪。
谢明泽回头看他。
从小到大,他总是觉得荣景瑄跟旁人不同,他们从总角相伴到束发,再到如今即将弱冠,漫长的十几年光阴,他们从来都没有分离过。
这个人在他眼中,却总是最耀眼的那一个。
哪怕他穿着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衣衫,他也觉得分外好看。
“怎么?看着我发什么呆?”荣景瑄笑着问他。
自从他们逃离长信的那一刻起,荣景瑄的笑容就越发少了起来,他身上的威仪日益深重,总是冷着脸严肃不语,兵营里年轻的士兵也都很怕他。
谢明泽不怕他,却有些心疼他。
记忆里,他明明不是这样的。
他会温和地勾起嘴角,眯着漆黑的眼眸,笑容温暖而明朗。
就像现在这样,索性,荣景瑄对着他的时候,还是一如往昔。
不知道为何,想到这里谢明泽的心跟着猛烈地鼓动起来。
“无事,太冷了,我们回去吧。”
荣景瑄定定看了看他,温言道:“好,我也正有事要与你商谈。”
谢明泽点点头,两人沉默地回了房间。
他要说什么,谢明泽大概已经有些揣测了。
屋子里点了火盆,两人推门而入,只觉一阵暖流拂过。
荣景瑄让谢明泽坐下,自己取了陶壶煮水。
“钟琦刚送来的丰宁银叶,说味道很不错。”他一边说着,一边把茶放入壶中。
谢明泽没讲话,他愣愣看着火盆上正冒着水汽的陶壶,仿佛对荣景瑄亲手给他煮茶感到茫然。
荣景瑄也不介意他沉默不语,等到水开,他把茶叶泡好,才再度开口:“原本咱们聊过,想要先去广清,在广清屯集士兵,再去洪都。”
这一世荣景瑄的计划跟上一世是完全不同的。
他先来丰宁,一是为勇武,二是因为丰宁要有雪灾,在这里先行屯兵,不仅不会让陈胜之察觉,也能让丰宁的百姓有个活路。
现在来看,他这第一步走得很对。
原本的第二步,他是要去广清的。
上一世他是最后的时候去的广清,那时候的广清大营破败不堪,大褚剩余的残兵大多被逼着改换陈号,可即使是换了,朝廷也不管他们,还逼着广清大营残兵用耕种屯田来缴税。
那税,比普通百姓的高十倍。
他们被关在广清大营,无依无靠,见不到父母兄弟,也不知家人是否还活着。
因为在北上“顺天”的这一路上,陈胜之遭受到广清大营最疯狂的反抗和进攻,如果不是人数占了优势,他很有可能就折在这里,哪里还能在长信舒舒服服当皇帝。
他最恨的,当然是广清大营的这些兵士。
可他又不能杀了他们。
不能杀,他有许多手段让这些人活的生不如死。
荣景瑄那时是最早去的洪都,后来才去的广清,他手里已经有了洪都的兵马,在跟广清看守的陈军对抗时,还是折损了一千兵士。
所以这一次,他想在勇武大营多训练些精兵,然后赶到广清解救那些效忠大褚的士兵。
可那要等多久呢?
他是一刻都等不下去了。
他现在有了金银,有了火器,整个人便有了底气。
他不用再等了。
“晚上他们都过来,我便派大姐夫带着宁远二十北上联络澧水骑兵,你跟我带一队人马,我们佯装押镖,先去洪都。”
那里,还有三千兵士在等着我们。
☆、 第37章 惊梦
荣景瑄和谢明泽离开勇武大营的这一天,突然放了晴。
躲藏在云层中许久未见的金乌也微微露了脸,仿佛在给他们送行。
荣景瑄和谢明泽都穿着普通的书生长袍,一同站在丰城长丰镖局的门口。
“终于晴天了。”荣景瑄感叹一句。
谢明泽正在跟长丰镖局的人核对箱子,闻言也抬头看了看,笑着道:“嗯,这下你放心了吧。”
“只要不再落雪,丰城就有指望了。”荣景瑄道。
他们这一趟是为了押镖去洪都,借了长丰镖局的木箱和旗子,用的却都是自己人。
正说着话,就见钟琦和丁凯带着几个劲装年轻人往这边走来。
丁凯归顺之后,跟着宁远二十狠狠操一月有余,他底子好,人也实在,很快荣景瑄便提拔他当总旗,手底下管五十个兵。
这一次跟出来的人,都是他那一队的。
当时荣景瑄劝服他只用了两句话,他很坦诚,直接说:“丁兄,在下便是废帝荣景瑄,陈胜之无容人之量,大褚百姓难以安居乐业。”
然后他又道:“你在大陈军中一辈子只能当墙头兵,你甘愿吗?”
甘愿吗?他自然是不甘愿的,他一路跟陈胜之打到永安,也不过是为了混口饭吃。骨子里,他还是大褚子民。
就跟丰宁的许多百姓一样,说来勇武军,便来了勇武军。
大褚历二百六十八年,虽然最终走至败亡,可大褚百姓还是觉得自己是褚人,国号改成了陈,但百姓心中的姓却不是那么好改。
如果大陈可以延续百年或许可以做到,但现在,他实在是差的太远了。
丁凯有一身武艺,上过战场,守过城墙,最要紧的是他纯善老实,虽然是跟着大陈造反的“叛军”,可他却从没说过荣景瑄一句不是。
更有甚者,还会训斥说了坏话的“冯安”。
这便够了,荣景瑄一向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决定用丁凯,便就相信了他。
能出这一趟军务,说实话丁凯是相当兴奋的。
他自己一开始也只认为荣景瑄是怕泄露行踪才劝降他们十人,可后来他被编进宁远卫,日夜辛苦操练,如今又被点名保护荣景瑄,那便说明至少在陛下心中,他是个忠诚可靠的属下。
这在陈军中是不可能的事情。
陈胜之是个多疑的人,他们这种后来加入的兵士从来不受重用,探路先锋和撤退押后的事情都是他们做,死死伤伤不计其数。
所以,一开始他被点名的时候,就已经狠狠训过属下了。
除了他,剩下五十人都不知荣景瑄的身份,就连五个什长也并不知情,只以为要保护两位小将军做大事。
再来长丰镖局之前,他已经把属下都安排好了。
士兵们十人一组,一天三组轮换护镖,剩下一组贴身保护,最后一组假装成普通百姓一路跟随。
钟琦听到他的报告后直接点头同意了,带这种老兵头出来,就是很省心。
镖车很快就装好了,这次荣景瑄带了五百两黄金,三十管火铳,还有炸炮若干。有了这些,加上六王叔的府兵,自少可以召集万人夺广清大营。
等到辰时正,一队人马便从长丰镖局缓缓而出。
前头是两辆镖车,后头却有一辆马车,几十个短打劲装的练家子守着镖车往城门行去,显然是出城押镖。
守城的也是勇武军,见到他们远远而来,不用吩咐便打开城门。
他们这一次出来,所有人都是骑马。因为着急赶往洪都,所以几乎买下了长丰镖局全部矮脚马,再凑上勇武军仅剩的几匹,这才勉强够数。
这一队人马,一路疾行南下。
潜伏在丰城的探子是看到了这么大的阵仗,为保险起见,夜里特地去长丰镖局翻账簿。
有许君奕做账簿,他们当然是什么疑点都没有查出。荣景瑄和谢明泽改扮成南下省亲的书生表兄弟,家中世代为官,镖车压的都是金银财宝,非常富贵。
没有疑点自然就不用上报,所以荣景瑄他们很轻松就出了丰宁,一路往洪都疾行。
他们出来这一趟,只有兵营里几个亲朋挚友知道,勇武军的军务暂时交给许君奕和冯柏睿一同主持,郁修德从旁协助。
如有急事,则请两位公主与郁修德夫人华舜英一同商议,可直接定夺。
荣景瑄简单安排下去之后,毫不迟疑地离开了丰宁。
对于两位从小跟随母后长大姐姐,他是很有信心的,她们不比任何儿郎差。
送镖队伍一路疾行,终于在十五日后到达崇礼郡。
过了崇礼郡,他们便能直接进入洪北郡,洪都便是洪北郡的郡都。
到达崇礼郡崇宁城时已经是午夜时分,整个崇宁城万籁俱寂,夜黑如墨。
进不了城,他们只好在城外将就一宿,荣景瑄命丁凯就地扎营,简单用过晚膳之后便都休息下了。
荣景瑄和谢明泽一起睡在马车里。
已经是初夏时分,崇宁这边十分炎热,两个七尺男儿一起缩在马车里,自然相当拥挤。
更要命的是,他们两个挨得极近,几乎是抱在一起入睡的。
虽然已经日夜同眠两月有余,谢明泽还是有些不习惯,荣景瑄身上极淡的紫极香总是萦绕在他鼻尖,狭窄的马车里,谢明泽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荣景瑄呼到他脖颈的热气。
一下一下,拂在他脖上,也拂在他心尖。
谢明泽紧紧闭着眼睛,他努力告诉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当世界都暗了下来,那种肌肤相亲的触感更是突出。
荣景瑄仿佛有些不得劲,谢明泽只感觉到他侧过身来,一双手突然环住他的腰,一把把他搂紧怀中。
他的后背贴在荣景瑄的胸膛上,感受他强劲有力的心跳。
嘭咚,嘭咚。
谢明泽顿时慌了,他突然发现,虽然天气这样炎热,马车这般狭窄,两个人搂抱在一起的姿势分外别扭,可他还是希望这一刻永远不会结束。
寂静夜里,他多想他们就这样安然待在一起,没有迫在眉睫的战事,也没有那些国破家亡的痛苦。
荣景瑄睡的安稳,他似乎对搂着谢明泽这件事再习惯不过,动了动手,把他搂得更紧。
“阿泽。”他呢喃道。
谢明泽一下子就缩了起来,黑暗中,没人能看到他猛然涨红的双颊。
就在刚刚那一刻,荣景瑄睡梦之中还在叫他名字,让他的身体不由自主颤栗起来,产生了十分不应该的反映。
谢明泽只觉得羞耻难耐,他动了动身体,想要远离荣景瑄的怀抱。
可荣景瑄并不听他的,一双手不仅使劲把他抱了回去,还在他腰侧上下安抚。
“阿泽,别闹。”
他的手很热,很烫,他的声音很低,很哑。
谢明泽浑身都颤抖起来,他紧紧并着双腿,脑中空白一片,完全不知该如何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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