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妻,非一朝一夕 作者:青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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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本《世家外史》中,自开国起,历代朝中重臣及皇室宗族的许多轶事皆被录入其中,翻开没几页便见到了“楚寅”二字。
“楚寅,始皇帝之胞弟,少有所成,通诗书骑射者。十有五而入军中,逾五年,官至大将军。战功赫赫,世称三王······
其人虽善战,又善政治,然品行欠佳,行事多荒唐。始皇华文帝天德二年,受命驻守边关,时任裨将军。二世华武帝顺德五年,以大将军之位归。
华武帝顺德五年三月初六,先丞相柳如文,于宗庙追封圣德皇后谥号。寅邀柳相之妹周氏柳如景代为受礼。
遇□□,周柳氏丧身。盖寅之荒诞始于此。
三月初七,周氏一门请周柳氏归,寅拒之。
三月初八,迫周柳氏之夫将军周廷修书一封,与妻和离。
三月初九,周柳氏殡,入楚氏宗室陵寝,举世哗然。
时值西华国之初安,百业待兴,寅长留京畿,辅理政事。又五年,海晏河清,国泰民安。
武帝顺德十年三月初六,寅自戕于皇室陵寝,后人奉其遗愿,并入柳陵。”
眼睛有些酸涩,移向窗外看时,天边已是染上了红色。远远地便见到楚寅进了院子,起身将那本书随意塞进了书架,他也已进了书房来。
“今日菩提没有出门,慕一一直黏着他,我无事可做,便来寻几本书解闷。”我甫一转身便迫不及待地开口,仿佛掩饰一般,可我有何好掩饰的?
他“嗯”一声,不甚明显的在书房内扫了一眼,道:“我去菩提那看看。”转身便要出门。
“楚寅!”我叫住他。“那解药,明日便制好了罢?”
他回头,错愕的看着我,我笑道:“没什么,我只是问问罢了,你去吧。”
他有些犹疑,却终是被我催着出了门。
如今的我们,我也说不太清,总觉着,两人之间似乎隔了一条趟不过去的河。到底早已不是当年的模样,我爱的,是楚寅,他念的,是柳昔。纵然是同一个魂魄,却不是那个人。
但愿,柳昔与沈荼能够一世安好。
第二日,菩提将解药送到我手上时,我笑着接过,毫不迟疑便吞咽下去。陷入黑暗前,看见的,仍然只有他的眉眼,与当初一般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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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醒来时,甫一看见慕一几乎贴在菩提身上,登时有种“我莫不是遭雷劈过?”的感叹。明明补这一觉之前,慕一还巴不得离菩提那厮八丈远,怎么不过补了一觉的功夫,便成了眼下的情形?我定是在做梦吧?
翻身躺下便要再睡,却被一只手挡住,我瞪着那只手的主人,“沈荼,我还未睡醒,叫我再睡会儿。”
他却仍不放手,“阿昔?是你吗?”
这是怎的了?“是我,怎么?你也在做梦?”我掀开棉被招呼他:“要不你也进来睡一下?”
“咳咳······”菩提咳了几声,引得我去看他。“柳昔,你并非是在做梦。”
我一手指着他身上的慕一,“那慕一怎抱你抱得那样紧?”
他一笑,竟有些讨好的意味,“是他服了我为他配制的药的缘故,还有,有件事,怪我疏忽。”
“何事?”他的笑叫我觉着那说不得不是件好事。
“是···你误服了那药,回到了前世的记忆中。唔,可以说,你的前世,占用了你的身体几日,可明白了?”他甄词酌句的道。
我的眉头定是蹙起来了,心中不太爽利,“你说,谁?占用了何物?”我目不转睛的瞅着他,等他答复。
“菩提,我来与他解释罢,之前,多谢了。”菩提正被我问的有些发愁,沈荼便出声为他解了围。
看着菩提带慕一忙不迭的出了门去,沈荼坐回了床榻边。
“那也不能怪他,是我没有事先告知你,而且,当时一时有些乱,竟忘了那药粥还摆在桌上。”他伸手来抚了抚我的脸颊,又道:“不过阿昔,你也太贪吃,那么大一碗粥,竟给你喝得精光。”
我脸红了一红,忽然恍觉,他这莫不是要岔开话去?难不成做了什么亏心事?
脸上不由端正了神色,“沈荼!说,这几日,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
他一笑,道:“哪会?”
“怎么不会?”
“当真不会!”他说的斩钉截铁,我便真有些信了。
“不会便好,记住,你这辈子就是小爷的,其他人碰都不准碰!”我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脸孔,他竟笑出了声来。
“阿昔,那也是你啊,吃你自个儿的醋作甚?”
心下一沉,声音忽的变冷许多,“她不是我,我只是柳昔。”
沈荼收住了笑,定定的看我许久,倾身过来抱住我,“好,你只是柳昔,我的阿昔。”
我闭上眼靠进他怀里,心中默念:你也只是沈荼,柳昔的沈荼。
据说,我做了七八日的柳如景。自然是菩提与我说的,旁人怎会在我面前提起柳如景的名字?我一时兴起,问了菩提,问他觉着柳如景是个怎样的人。结果他苦思半日,最终不过憋出“女人”二字,果真是不懂得欣赏,叫人甚是憋闷。
记忆中的柳如景,我的前世,是个温婉善良的女子,既柔且刚。
几日不曾进过书房,今日进了一回,竟发现书架被人动过。也许是她吧,大家小姐的起居自有许多婢女伺候打理,记得她的书房每次翻完之后,总是有些乱的。哪像我,凡事皆要自己动手。
整理书架时,找到一本《世家外史》,三年前买过一本,但那本借给小林一回,书页皆卷了边角,决计不是这本,明明就是新的。
随意翻了翻,《大将军传》那篇页面很不平整,似是被水滴打湿过一般,心下便已了然。
其实菩提说的不错,她确实是个“女人”。女人仿佛是水做的,说哭便可以哭,她那一世,活的最是不像“我”。
☆、第26章 往事
菩提与慕一似乎要赖在我家不走了,不止如此,竟连他医馆的招牌也摘了来,挂在了我一茗香大门的一旁。虽说与我本来的牌匾相比,确实小许多,看着甚是滑稽,但白白叫他捡了便宜,借用了我家的地方,总是叫人有些计较。
但我那从不吃亏的杨叔,这次竟什么也没计较。我十分纳闷,便去问杨叔,得知杨叔早已与菩提谈妥,且敲了一笔十分大的租金数额后,不由得感叹:果真姜还是老的辣!
虽说菩提活了近两千年,比杨叔老了不知多少倍,然而事实为证,他的岁数是虚长了。
慕一忽然黏上菩提这事,叫我觉着无比的新鲜,毕竟之前看他们一个追一个躲的,已是习惯了,如今乍然变得如此亲近,怎能不叫人好奇?再者说,我是因误服了慕一的药变的那般,那慕一的前世又是什么模样?便如此时这样亲近菩提吗?
如此好奇心大作,趁着闲来无事,沈荼又不在,我便跑去问了,菩提摸着下巴回忆一番,道:“他的前世,抑或说除了这一世,打从我修成人形,每一世皆是自小便去跟着他。过了飞升的雷劫后,也是每日掐着指头算,他何时出生?生在何处?一旦算出了便去找。打小养在身边,自然很是黏我。”
我觉着,若是菩提不曾遇见过慕一,他定会与如今十分不同。
散仙菩提的话匣子,一打开便很难关上了,我便坐在庭院的竹椅上,与他絮絮叨叨聊了几乎整个午后。彼时,菩提搬出个挺宽敞的躺椅,自个儿躺在底下给睡着的慕一做了软垫。慕一身上盖了层薄毯,被菩提一下下轻拍着,睡的十分惬意。
菩提说:“慕一在遇见我的那一世之前唤作什么名字,我并不知晓,只是打那一世之后,他的名字皆是我起的,全都唤作慕一。那该是慕一修道的第一世罢,不知哪个杀千刀的,送了他一粒菩提树的种子。”
乍听到“杀千刀的”四字,忽觉后颈一凉,虽说不是我,却到底与我有些干系。忍不住伸手摸摸后颈,抬头便见菩提乜斜着眼看我。
“怎么了?”
他道:“我老早便想问你了,你的记忆到底恢复了多少?我给你下的禁制只会叫你记起遇见我的那一世以及你的承诺而已,可我看你明明与当年的女鬼半点都不像。”
“一个人一只鬼,怎会相像?”我轻描淡写的道。
“我说的是性情,我第一回来找你时,你分明一副要撕了我的模样,十分不寻常。以我过来人的经验看,你可能是记起更早之前的事了。”
他这样一说,我却有些好奇了:“你知道我是谁?”
菩提霎时有些为难,我却不知他有何可为难的。他的答案却当真叫我后悔多余问这一句。
他道:“凡是活过了两千年的,甭管是仙是妖还是魔,那件事,除了当真与世隔绝的,怕是都知道吧。虽说我当时还未长成,但到我有了灵智那些年头,那件事还是有人在传言。毕竟,天界很少出这种···这种···”
“丑闻是吧?”我见他吞吞吐吐,这个词怕是不好说出口,便截断了他的话头替他说了。
“倒也不能这样说,你们并非真正的父子,即便传言是真的,那又如何?”
“那你又是怎样知道,我便是那个人的?”
“早有传闻,说你被罚入了轮回,受七世苦难方可回归本位,如此,身处人间却顶着那气势逼人的元神的,除了你再没有旁人了。我也是有些运气的,竟被我遇上了。说来,上面那位竟随你一同下来······”说到此处,他看了我与沈荼的屋子一眼,意味明显。
“你知道的,当真不少。”我阴测测的笑着,他怀中的慕一瑟缩了两下,菩提赶紧轻拍安抚。
“实在是传言这东西太神奇,不可尽信,亦不可不信。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据说,天君已有逾五年不曾正经理过天界事务,大多时候是靠几位族老及威望极高的仙家顶着。这么说来,他却是自你进了轮回便一路跟来了。”
说着,他转头看我一眼,忽的停下了,“柳昔,莫要那样笑,慕一都要被你吓醒了。”
这样一说,我才发觉,慕一还真是不怕吵,我们聊了这许久他也没醒。“慕一怎睡得这样沉?”
菩提笑笑,“这小家伙一旦睡着了,除非打雷,否则睡不饱是不会醒的。”
我看着那十六岁的少年,他怕打雷啊。
“柳昔,你原本的名字叫什么?”差点就要出神,被他一个问题唤了回来。
我作思索状,身体朝后一歪,倚在了竹椅的靠背上,一手轻轻敲着扶手,摆高了姿态道:“即便说了,你这后辈也不曾听过。”
他一怔,随后揶揄道:“哟,端出前辈的架子来了,那你倒是说说啊。”
今日不知哪来的谈兴,我朝东厢房偏了下头示意:“里面住的那位,他的祖父仍在位时,我便出生了。你这年纪,不过是我的零头。”
菩提一时惊得无以复加,没头没脑吐出一句:“如此说来,说你们是父子,这年纪上,倒真贴切。只不过,你是父,他是子。”
我实在忍不住,很不厚道的笑了出来,可不怪我,确实是这话好笑,若是被他听到了,不知会是何神情,光是想想,笑意便止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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