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妻,非一朝一夕 作者:青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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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疼!
☆、第33章 曾经(四)
费了老大的劲才将慕一安抚了,看着他对着一盒点心挑挑拣拣,嘴里含着,手上抓着的,当真是松了一口气。甚少花心思哄过什么人,偶尔做一回实在累得慌。
少时倒是没少哄过我的弟弟,虽说论排行小棲才是最小的,但若是论性子,阿潇才是最需要人看顾的那个。幼时的阿潇,与如今的慕一颇有几分相似,有些傻气,长着副招人怜爱的小模样,总爱黏人,爱撒娇。
当年我与小棲出生时,族人皆说我两个将来必定命途不凡,后来长大了些才知晓,自天地间孕育出凤凰以来,除了第一对凤凰是自同一颗凤凰蛋中破壳而出的外,便只出了我与小棲一对双生子。据说那时凤凰全族各个分支皆眼红的很,后来随着我与小棲长大,更是坐实了他们的预料。
那时的天界,除去通过修炼一途飞升的凡人和精怪之外,还有将近半数的神仙乃是打从自娘胎出生便是神仙,对于他们力量的衡量有一个大概的尺度,便是他们的成长速度,长得越慢的,其成年后的力量便越强。无疑,凡是眼睛不曾得过隐疾的皆能看得出,我与小棲长得太慢。加之有了同一日出生的阿潇作比,便愈发显得我两个不太寻常。
出生后百年的光阴,阿潇已长成了约莫凡人四五岁的模样,而我俩却是连路都走不利索,赫然未满一岁的形容。至今仍记得,那时成日喜爱跑跑跳跳的阿潇,每每见了我,兄长哥哥的唤着,总归有些怪异。后来有一日,带些傻气的阿潇指着我明显比他小上许多的小身板问他娘亲:“为什么五哥长得这般小巧,其他兄姐明明比阿潇高大许多啊?”
彼时的他皱着一张小脸,便如遇到了什么旷世难题,惹得他娘亲笑个不停。
之后千余年,我俩总算长成了十岁左右孩童的模样,阿潇也已成了个俊秀的少年,一双灵动的眸子得了他娘亲的真传,一眼望进去,清澈见底,几乎要吸人心魂般。本该十分招人稀罕的,可却偏偏有这么个人不稀罕,那名唤彭尹的,天界的一个无名小将。
说是无名小将,倒也并非他没有真才实学,从阿潇的话中,除去那些“情人眼里出西施”的夸张赞美,可以得知那确是个将才,却偏生错了年月,天界已然安稳了几万年,小战倒有,却不足以令一人扬名立万,于是这仙便有些孤芳自赏,甚而一度晋升为了孤高。对于阿潇的百般示好不以为意,全然把一颗真心当了街边石子,一脚一脚的生生给踢伤了。
阿潇每每伤怀,便喜欢来找我与小棲谈心,借着他长得比我俩高大,耍赖般抱着我俩小小的身子哭上半晌。我与小棲虽是双生子,然而相貌不见得有多像,脾性却是如出一辙,一样的冷淡,只是小棲因是女子,稍比我柔和上那么一星半点。尽管性子冷淡,却是极看重族亲的,对于阿潇时不时的伤情哭诉便耐心的听着,他要抱便尽管给他抱。
阿潇用了近千年的光阴,终于磨的彭尹愿意与他单独出去游游山水,我活过了这么多年,爱恨别离这些个事,看的多了去了,却从未见过哪一个比阿潇痴情更甚的。千年里,阿潇的身板几乎没长过,脸蛋也没甚大变化,水灵灵的喜人得很,却偏有彭尹个不识货的,蹉跎了阿潇千年才愿意接受他一点点的靠近。却就是这么一丁点的进展,让阿潇夜里做梦都能笑出声来。其实说到底,彭尹却也没错。
阿潇断袖这一说,在天界虽不是开天辟地,却也是很有些开创精神了。那时天界神仙千千万,断了袖的,林林总总超不过三个巴掌的指头数量,再者,断的如阿潇这般高调的,再林林总总数来,却是一个巴掌的手指便够用了。断袖在天界虽不至于引人侧目,却终究被看作不正经,如彭尹那般心怀壮志的,能接受阿潇的邀约,与他游个山水,当真是足够叫阿潇在梦中笑上两回了。
那段日子,阿潇与我们两个谈天时,总免不了走神,我总一手搭在他肩上,语重心长的,学着父亲的语气:“阿潇啊,我们方才说到哪里了?”阿潇答不出来,这时,小棲便也掩唇在一旁笑他,直叫他红了脸才罢休,那算是我与小棲年少时最活泼的时光了吧。
只是没过太久,便到了火凤一脉的浩劫。
在那场浩劫中,执行天君命令的将领里,有一位,名唤彭尹。
阿潇对他再痴情,却也看清了,他们今生都不能比肩。那时仅存的几个被逼到了绝处,趁四下并无其他天族之人,彭尹快步行到父亲面前,直直跪了下来:“请将阿潇交与我,我定护他周全。”他眼里的真诚太恳切,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从未有人想过,那高傲的彭尹会对阿潇动情。
父亲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地问:“你叫我凭什么相信你,将阿潇交与你?”
“我彭尹起誓,若负阿潇,他日必定剖腹剜心以偿还!”彭尹跪在地上,铮铮男儿伸出右手,并指起誓。阿潇的娘哭红了一双眼,抓着阿潇的袍袖问他:“阿潇,你愿不愿随他走?”
阿潇不答,父亲一手搭在他肩上:“阿潇,此次之事,其实你只是遭了牵连,你若逃了出去,他们想必并不会赶尽杀绝。我们的命数,一早便定了,无需纠结,随他去罢,他已立了誓言,若他负你,必遭天谴。”
阿潇正犹豫时被他娘亲推了一把,泪水流了满脸。
眼见他们渐渐远去,一支金箭破空疾行,直向阿潇背后射去,变故太快,根本阻挡不了箭已离弦。
一只通体火红的凤凰忽的冲出来挡在了那支金箭之前,坠落在地,阿潇被彭尹从背后抱住,哭喊着被带走。那是他的娘亲。
我曾听说,阿潇的娘亲是火凤族乃至凤凰一族飞的最快的,当年父亲为了娶她,颇费了些时日练习却仍比不过她,最后乃是用了些伎俩才抱得美人归。而如今,那于天空翱翔的女子,再不复存在了。
我本以为,他可以活下去,哪怕全族只留他一人。却未成想,本以为必死无疑的我与小棲还活着,他却在那一日便逝去了。
涅槃重生后,我无法见小棲,便去寻阿潇,最终得到的结果,却是我弟弟阿潇的魂珠早已不知散在了离恨天的哪一片了。而那个立誓要护他周全的彭尹,用他正在消散的魂珠换得了梦寐以求的一切。
我第一次见魂珠,是族中一位老者仙逝,闪着莹莹光辉的珠子自胸口溢出,点点消逝。那是仙家的元神与魂魄,死后便自行凝成,再渐渐散去,是以于仙家而言,魂珠一旦散尽,便是尽头。却偏偏,魂珠离体,阻碍不得,魂珠消散,也是阻碍不得,说来做个神仙也有遗憾,凡人尚有轮回,神仙虽不易死,却是不可重来。
报仇二字,便是在得知阿潇死讯的那一刻,在心中滋生的。然而天界守备森严,以我一人之力根本无法如愿。可谁叫造化弄人,也许当真如墨允所说,神仙也是有命数的,否则我为何还会再见到平遥,那个我本打算遗忘的几千年中,负我至深的人。
我并不仁慈,若要报仇,他是我最好的踏脚石,再遇的那一刻起,我便是这样想的。
而至于方法,不外乎就那一种了。
我们再遇的地方,就在那片生长着妖冶红莲的山谷,他并不知那是我,眼中的惊艳是显而易见的。那一处只有我们两个,且风景宜人,当真是谈情说爱的好地方。我正不知如何向他开口,他却先一步来与我搭话:“阁下可是来此赏景的?”
我心下有些松了口气,道一句:“正是。”恍然觉着,语气似乎太过冷漠,不由又续上一句:“阁下呢?来此所谓何事?”
他的神色有片刻的恍惚,却也不过片刻,“曾与一故人来此游玩,如今古人已逝,途经此处,便来看看。”
“那定是十分重要的故人罢?”我道,不知心中是何滋味,我本以为,那唤作小梧的少年,只是他生命中偶然泛起的涟漪,待到风平浪静,便也如不曾出现过一般了。
他的回答却叫我有些着恼,“只是位故人罢了。”语气轻得很。
交谈中,互换了名姓,不知是为了我报仇的计划,还是因心有不甘而赌气,我也不曾知会我的身份,只说我的名讳中有个“梧”字。他似有瞬间的惊愕,很快便又恢复。
那天应是聊了许久,他的视线不时地转到我脸上,那时以为他色心又起,心中有些恶意地觉着这块踏脚石选的着实是好,后来才知晓,那时他总打量我,是因觉得熟悉。
许是那时的我对他有些许偏见罢,已将他认定了是个心思不定的纨绔,不会对任何人许上真心。
其实,至今我仍不知,我与他在人间的那两年,他到底是否知晓我是谁。只是,无论答案为何,之后的一切也不会有所改变了。
☆、第34章 曾经(五)
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无论如何都回不去了,这一世过完之后,一切便该终结。
尘归尘,土归土,才是最好的结局。
当初刻意接近他,颇费了些心思,情场上若即若离、欲擒故纵的那些把戏几乎全用了个遍,即便用的十分拙劣,到底还是成了。相约游了一回庙会后,不知是否被遍地灯火晃了神,两人终究又滚到了同一张床榻上。
我对他仍有旧情,这一点我否定不了,否则我绝不会再与他欢好。尽管我总说要将过去的那段日子抛下,身上却还带着小梧的影子。
成年后的我已与他一般高,看他时却总习惯地仰头,如此几回,若说我已真正脱胎换骨,我自个儿便第一个不信。哪怕时至今日,我仍深爱着他,涅槃重生都改变不了的事,区区时间怎能改变?
我曾与他在人间待过的那两年,是我一生中最无忧的日子。
那时人间当真保守的紧,凡人对断袖一事避如蛇蝎,那些做不寻常生意的,便是如今隔壁常青馆的那种生意,皆要在私底下做,半点见不得光。如此一比,那时的天界已是十分开明了。
初初在一起不久,我们住在了平遥城,因着他喜欢那里。总觉着老天爱与我开玩笑,已经经历过的总要我再走一遍,只是同一个人用了不同的身份罢了。
初见时,他便与我互通姓名,只平遥二字便已道明了身份,除了太子,天界的神仙自是不会再有第二个平遥。而众人皆知,太子平遥是订了亲的。我本不想再在此事上纠缠,那女子却偏偏自个儿杵到了我眼前。
彼时是平遥城正月十五的元宵灯会,我与平遥到那座城池时已是人间正月十一,未能赶上过年的热闹。
平遥想要长住,我俩便寻了个较为清净的住处,买下了一座小宅子。本就在正月里,又下着小雪,天黑的格外早,也是格外的冷。我吃了平遥做的饭菜,喝掉了整壶的茶水,正要添第二壶,他勤快地来接我手中的茶壶,道:“我来便好,你坐着。”
我抬眼看着他,手上却也不松,他有些讪讪,又有些委屈,“我不过才做了几回饭菜,咸了也属常事,日后总会好的。”
我松了手,他去外间的炉上倒了水来,殷勤的给我添好,推到手边,“小心些,还烫着。”
我端起茶杯,握在手中暖手,房里燃起了火炉,暖得很。平遥采买家用皆要最好的,炭火燃起来几乎不见烟尘。手中的茶水凉了些,我喝完便要去睡,屋里太暖和,叫人犯困。
方走了两步,平遥便在身后唤我,“阿梧,今日是凡间的元宵节,花灯会十分热闹,我们不妨去看看?”
“不去。”我没去看他的脸,不知他的脸上是否有失望的神情。脱了鞋袜,除了外衣,将将躺好,被子上便一沉。我转过身去,他已压在了我盖的棉被上。
“阿梧,我怎觉着,你自从与我在一起后,比起之前更要冷淡?”他的眉头微微皱着,我反思片刻,回了一句:“没有。”
“当真没有?”
“当真。”我复又躺回去,他却扳着我的肩将我压住,一张脸凑近了来。
“阿梧,将眼睛变回来吧。”他望着我用法术化为黑色的双眼,喃喃地道。
“为何?”
“我想看。”
如他所说,我确是对他太过冷淡,偶尔也得待他好些,便如了他的愿。合上双眼,再睁开时,便是那双红眸。他细细的吻我的眼,动作轻柔,仿佛怕它碎了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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