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保护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是幸福的主动去吃掉这世界上所有的苦，只为不改变他眼底的安宁。

    ——2016年3月14日

    签约当日会场很热闹，各行各业的精英都笑意盈盈的露脸，除了金融界和建筑界的大佬，很多明星也盛装抢镜，一时间光影交错，纸醉金迷。

    颜清薇是个极厉害的女人，这个事实林亦霖十六岁的时候就很清楚了，但是每次看到她一步一步走向更高的地方，心里面还是会忍不住惊叹起来，或许就是这样的母亲，才会拥有像陈路那样无法复刻的儿子吧。

    晓得记者不会放过自己，小林子全程都微笑但低调，话不多，直至看到自己喜欢的建筑家，才迎上前去请教问题。

    说是狐假虎威也罢，至少所有人对他的态度都很客气、很尊重，仿佛他并非一个无名小卒似的。

    “这次与美洲银行的合作，是我公司继续前进的坚实契机，也给了像Daniel和Leo这一代年轻人成长的土壤……”颜清薇在一片耀眼的闪光灯中气度款款的进行冠冕堂皇的演讲，下巴略微扬起，带着那股掩饰不住的骄傲。

    为何不该骄傲呢？她用事实很好的诠释了人如何才能成功，她做到了林亦霖曾经想做却根本没办法的程度，不仅超越了很多女子，甚至将绝大部分男人远远的甩在身后，所以颜清薇不仅应该骄傲，就算在此时此刻得意的大笑也是应该的。

    发言完毕，陈路和Leo一起来到众人中间的大楼冰雕像前，礼节性的将它敲碎。

    两个画一般的男子，容颜无暇，贵气逼人，相视而笑的场景拍下来就是最合适的头条。

    此刻是任谁都看不出他们之间有过任何不愉快吧？

    林亦霖呆呆的想着，忽听旁边有个男人用英语说：“听说上学的时候，Daniel经常欺负Leo，讲凌霸也不为过吧，现在还真是做作。”

    闻言他诧异侧头，看见个满脸狡猾的年轻人，褐色的短发被精心打理过，但脸上小小的雀斑似乎暴露了主人内心邪恶的俏皮。

    “你好，我是《名利场》的记者Fizz。”年轻人和林亦霖对视的刹那，立刻递上名片。

    “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林亦霖有些为陈路担忧，却不好在大庭广众追问，只能压低声音这样说道。

    “什么意思林先生难道不该比我清楚吗？”Fizz咧嘴笑笑：“两个英俊的年轻富豪、青春期时的宿敌成为商场上的合作伙伴，这题材读者一定会喜欢的。”

    说完他就笑嘻嘻的离开了。

    “喂。”林亦霖忍不住叫了下，见周围人投来好奇的目光，才平静下脸上的表情。

    他紧紧的握住手里的名片，却再也找不见那个小记者的身影。

    “见你想来才带你来，怎么魂不守舍的。”陈路完成老妈安排的差事后，便在酒会上始终护在林亦霖身边，完全是寸步不离的架势。

    结婚就是这点好，再怎么恩爱外人也不会见怪。

    “啊，没啊。”林亦霖被问得猛地回神，笑了一下：“昨晚没睡好，有点累了。”

    “那送你回家吧。”陈路看了看表问。

    林亦霖晓得他每次在这种活动中早退都是因为自己，便笑了笑：“没关系，等结束后和你妈妈一起吃个饭吧，你平时都没时间陪她。”

    “她还有别的事。”陈路正在劝说，看到Leo端着高脚杯渐渐走近，脸上的温和消失了，换而之的是不露声色的提防。

    “合作愉快。”Leo倒是笑得开心。

    “当然。”陈路和他碰了下杯。

    气氛变得非常奇怪，那种两个彼此不待见的人所形成的的尴尬气场顿时蔓延了开来。

    林亦霖很担心陈路因为个性不改而树敌，随即便弯起嘴角说：“中国人做事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今日算是天时地利了吧？”

    “我们也很和睦。”Leo碧绿的眼睛依然冷冷的，不管他笑得多好看。

    林亦霖抬起眼眸，意外的越过他们之间的空间看到了不远处有个人正举着手机对准这里，正是那个叫Fizz的记者，显然想要偷拍。

    他没让陈路多操心，只是道：“你们先聊，我看到了个之前的学姐，去打个招呼。”

    话毕就往前走去。

    Fizz眨眨眼睛，立刻转身开溜。

    陈路本就不想让林亦霖和Leo这种人接触，等他消失在眼前后，忍不住说道：“既然你不愿意冰释前嫌，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是最好的了，现在是打算怎么样，利益和都我妈绑在一起了，还打算同归于尽？”

    “你总喜欢把别人想的那么阴暗，怎么可能呢？好日子，我完全没有享受够。”Leo摇着杯子里的红酒，淡淡的说：“只是不明白，施与伤害的人真的那么容易就原谅自己吗？”

    事到如今，陈路心里小小的愧疚已经转换为不耐烦，甚至有些看不起眼前这个因为年少荒唐就能多年怀恨在心的男人，他道：“怎么想是你的自由，没必要告诉我。”

    “对啊，我这等小人物的琐事怎么能惊动大少爷您。”Leo不知是被他一贯的傲慢激怒，还是早有蓄意，竟然说：“只是一看到你，我就也想体会一下伤害别人的感觉，伤害无辜又无害的人，一定很快乐吧？”

    “你什么意思？”陈路失去最后的耐性。

    “随便聊天，有什么可激动的。”Leo随手拿起餐桌上的一枚樱桃，慢腾腾的丢进酒里：“谈得上无辜无害的人不是你，你身边的那个，倒算一个。”

    真想一挥拳打在他苍白的脸上啊。

    陈路强忍着怒意，无意握起的右手有些用力，但最终还是压下了所有的不满：“何必呢，那对你没好处。”

    如果自己只属于自己，当然可以随心所欲的和Leo战的你死我活，但小林子的存在，却让他再不敢去做不理智的事情。

    自上次不欢而散的晚餐，Leo就已经发现了陈路变得翻天覆地的脾气，见真的无法骗他在这场合大打出手的丢脸，也便停止了无意义的嘲讽，什么都没讲便转身消失在了由贵客组成的人海中。

    

    ☆、第十三章

    

    喜欢两个词：漫漫岁月，茫茫人海。

    我知道岁月很长，人海很广。

    在这几乎无垠的世界里，每次擦肩而过都是弥足珍贵的缘分。

    而我何德何能，却能有你。

    ——2016年3月17日

    却说林亦霖这次提高了注意力，没再让那个Fizz拿着相片平白无故的溜掉，竟然离开会场乘着电梯一路追到停车场，才将这个看起来机灵过头了的小伙子拦下，气喘吁吁的问：“你刚才在拍什么，这活动没有得到授权的记者是不可以拍照的，更何况用手机拍，拿过来。”

    “安逸的生活过多了吗？跑都跑不动了，中国佬！”Fizz见他体能不行，笑了笑就要推开他逃跑。

    谁晓得林亦霖偏将这家伙的胳膊拉的死紧，电光火石之间，竟被甩到了停车场的墙边，头和背重重一撞，五脏六腑痛的像过了高压电。

    Fizz本没想惹这么大麻烦，他看林亦霖莫名其妙的蜷缩在那里痛苦的喘息，惊讶的脸色都变了，犹豫片刻踢开他伸过来的胳膊转身再次狂奔。

    林亦霖平日接触的就算是衣冠禽兽，至少也能见得到礼貌之类的东西，这记者毫不在意自己的身份和前途还真的出乎他意料之外。

    虽然很想把存着照片的手机抢回来，虽然很想再追上Fizz，可这个早就坏掉的身体就是怎么样也不听使唤，好像脆弱的骨头又断掉了似的，努力挣扎片刻，又传来阵阵尖锐的刺痛，林亦霖满身冷汗，最终还是失了力气，倒在墙边动弹不得了。

    酒会还在愉快的进行之中，音乐声和人们的交谈声像是香槟酒里的泡泡，不断地升起、破灭、消失。

    陈路被好几个人围住，正没办法的微笑应酬着。

    没想到助理跑过来低声说了几句话，他那满脸的成熟和完美瞬间就消失了，甚至露出了掩饰不掉的苍白和恐惧，声音也显得不是很自然：“对不起，忽然有些私事要处理，你们尽兴。”

    话必转身，又不小心撞掉了桌边的银盘，噼里啪啦的吵闹声把大厅所有的目光都吸引过来，好奇的看向这位完美的王子殿下仪态尽失的样子。

    但陈路丝毫没做停留，甚至不顾颜清薇谴责的神情，大步流星的不见踪影。

    正和一位名媛调情的Leo见状皱起眉头，勾了勾手指，便把身后的保镖叫到耳边。

    这么些年来，陈路最不喜欢的仍旧是医院的消毒水味，因为这味道总会勾起很多不愉快的回忆，并一再的提醒他平日里所有的权力都是幻觉，在生死面前、众人平等。

    被保安发现急忙送往医院的林亦霖已经安静的躺在病床上了，发着烧，睡着觉，安静的脸庞看不到半丝痛苦的神情。

    医生检查完药剂之后示意呆立的陈路离开病房，关上门才说道：“手臂由于受到外力撞击而产生轻微的骨裂，倒无大碍，只是林先生的身体一直不好，每次遇到这种情况都有可能旧病复发，而且免疫力也很差，平日里还是应该适当锻炼一下。”

    陈路说：“他总讲没力气，从前的伤也很重，所以……”

    医生摆摆手说：“这样下去只会越来越糟的，我可以介绍一位优秀的教练给他，是专门陪复健的病人恢复体能的。”

    “我问问他的意见。”陈路勉强笑了下，送别了医生之后，眉头才又轻轻蹙起。

    真是想不到，竟会忽然在身边发生这种事情，真的是安逸久了，才疏忽大意了么？

    他拿出风衣口袋里Fizz的那张名片，猜想十有八九也是假的，不自觉的便在怒气中把它捏的变了形状。

    果然，没多久助理就匆匆跑来报告道：“少爷，警察已经联系过《名利场》的主编，也给他看过录像了，他们那里压根没这个人。”

    陈路道：“继续配合警察调查今天宴会所有的出入记录和监控录像，不管用什么办法，在林亦霖出院以前把他找出来。”

    “是……”助理被他眼底的愤怒所感染，紧张的说：“夫人还有十分钟就到，已经取消了接下来的会议，专程来看林先生的。”

    陈路艰难的缓和了神色：“不用了，叫她按自己的日程做事吧，伤不是很严重，有我陪着就行了。”

    助理点点头，便又离开去打那些打不完的电话了。

    陈路深吸了口气，再度走进病房里。

    林亦霖在自己周围，好像总会受到无辜的伤害，真是过了这么多年还没有改变，唯一变的的事，大概就是自己已经不是那个需要母亲的安慰才能忍住眼泪的孩子了。

    隐约的黑暗，混乱的棍棒，和模糊又骇人的痛感与鲜血。

    睡梦中的林亦霖放佛飘在海上，整个人都沉沉浮浮的做着噩梦，直到一只温柔的大手抚摸上他满是冷汗的额头，才召回了他惶恐的神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