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忍不住摸了摸宋昂的头,看着很满意,“上几年级了?吃不吃的了辣?吃不了阿姨晚上就不做辣的好不好?”
宋昂满眼星星,“我今年高三,六月就高考,我什么都吃的,阿姨我来帮你的忙。”
老太太一颗心像泡在蜜糖罐子里似的。
宋明武哭笑不得。宋昂在家里牛奶杯子都不愿意洗,到了这儿像个三好学生似的,不知道的以为他这么瘦是宋明武虐待的呢。
老太太把宋昂赶到客厅里逗猫去了,抓着宋明武问这孩子的事。宋明武来之前就准备好了理由,就说当警察的时候碰巧救下的一个小孩儿,家里头继母打人不让上学,就在他店里帮忙。半真半假糊弄过去了。
宋家一直是本地人,家里头亲戚大多都在本地,老爷子四个兄弟姐妹加起来五户人家二十几口人一起过。按照传统一家安排一个晚上,年三十是宋老爷子家,初一是二哥家、初二是三妹妹家以此类推。傍晚几个女人先过来帮忙包饺子,在客厅里靠着一张圆桌板,饺子包好了排在上面,排齐了整整一面,烧水下锅。
宋明武他们这些老爷们儿一般不干活,只等吃。吃完了晚饭,客厅分开三张桌子打麻将。
几个老太太喜欢宋昂这个小朋友,开玩笑叫他上牌桌。宋明武见他开心,点头说行,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
老人家牌局玩得也不大,一块两块意思意思罢了。宋明武没见过宋昂打牌,站在后面看。开局宋昂输了两盘,第三盘开始后他手法渐渐快起来了,宋明武给他凑对子,他摇了摇头。
“这对先不要,再等一下。”他抬起头来朝宋明武吐吐舌头,“放心,给你赢个整数当红包。”
宋明武觉得有点对不起这帮老太太。他忘了这小朋友以前吃喝嫖赌是行家。宋昂打牌这一手是苏雪伦亲传绝学,曾经不知道陪着多少嫖`客赢了丰厚的夜渡资回来,那是人家看家吃饭的本事,一帮老太太闲来兴趣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还好宋昂心里有分寸,他也没太过分,三十块钱之后他就下了牌桌,抖着三张崭新漂亮的十块钱钞票送到宋明武手上,讨赏似的笑脸粲然,“怎么样?我厉不厉害?”
男孩眼梢挑高得意洋洋的漂亮模样让宋明武心动,他拉着人到小阳台上激烈地亲吻,吵嚷的人声中压抑着嗓音,狠狠捏着男孩的屁股,“我想干你,怎么办?”
宋昂气喘吁吁,红着脸,“三十块钱就能买一次?你怎么这么贱?”
“我倒贴三十,你一辈子都得是我的。”宋明武抱着他,把他的屁股摁在自己跨上。
宋昂嘤嗯了一声,轻喘,“你放开!会有人!”
“你喜不喜欢?嗯?喜不喜欢?”
宋昂满脸羞色,抱着他的脸轻轻吻他,“喜欢,我最喜欢你。”
宋昂的这个年算是过舒服了。他跟着宋明武从初一吃到初五,牌也从初一打到初五。初六那帮老爷子还想叫他去打牌,他说我要考试得回学校了,然后他提前回去自习去了。
年节过后学校的节奏越来越紧,他压力也跟着变大。天气从冷又变热,三月开春,六月立夏,高考如期而至,开考第一天他还穿着旧校服,拿着那个灰扑扑的书包,宋明武前一天晚上提早关门收工,为了让他睡一个好觉,早上起来给他检查铅笔橡皮准考证,送到学校门口去的。
七月放成绩和各批次分数线,宋昂510分低空飞过一本线。他自己咬着铅笔涂涂改改报了志愿,档案最后投进了本地一间211一本院校,已经算是十分幸运。
一个惠风和畅的天气,宋昂买了一束白色菊花到公墓去看苏雪伦。苏雪伦的骨灰最后无人来领。她的姥姥远在乡下老家,警察联系了她的父母,她精神病的母亲毫无自主意识,父亲失踪已久根本找不到人。宋昂留下了苏雪伦的骨灰,征询宋明武的意见后在公墓申请了一块位置放着,重阳清明都来看过一次,中元还烧了点纸钱给她。
“刚拿到录取通知书,过来看看你。”宋昂点了根烟,把复印的录取通知书和成绩单点了连同纸钱一起烧在盆子里,“都还行。我也去看过小灵,情绪好像恢复了不少。她跟我说谢谢你,要不是你可能她活不下来。其他人我就不熟悉了,听陈元琼说乐乐去外地了,在酒店做,看来是要发扬光大你的衣钵,你要有时间可以给她指点指点。”
风有点大,他拨弄拨弄额前的刘海,低声说,“雪伦,我好像爱上宋明武了。”
说完这句话他胸口涌上一阵不可抑制的心酸与悲伤来,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但本能地知道他失去了一些东西。爱情的线缠着他像个落入泥的风筝,永远陷在这个尘世。他摸摸脚下青黑的碑石,“对不起,说好了等我们有钱了,我会娶你的。现在我要跟别人走了,你别怨我。”
满目青山,合身荒土。烟丝随风而散,留下淡淡的焦灼的味道。他把烟抽完了,给苏雪伦磕了个头,站起来道别,“再过两个月我就要去上大学了。就在大学城,一个小时就能回来。我也不住学校,还住在这边,以后再来看你。”
宋明武在公园门口等他。两人并肩走回家去。
九月。初秋清爽,天高云淡。宋昂背起宋明武新给他买的书包,踏上了大学旅途。
第二十二章
四年后
“晚上回来吃饭吗?”
宋昂打好领带,走到床边亲吻睡眼惺忪的爱人,“今晚部门吃饭,你自己吃吧。”
宋明武拦过他的头,低沉而餍足,“你真好看。”
宋昂有点小得意,“帅吧?”
男人亲亲他的脖子,咬下一个齿痕。
宋昂把他按回床上,电扇关小,“再睡会儿。我去上班了。”
“早点回来。”
班车七点半准时停在地铁站口。宋昂背着书包上车,熟练地和司机师傅打招呼,然后挑了后排靠窗的位置坐下,合眼眯一会儿。
公司在开发区,离市中心远,宋昂每天花在路上的时间不少。他还是个新人,和两百多名应届学生通过校招进来刚三个月,真正业务上的事情都还不上手。他的桌子在办公室最前排角落,原来是个打印机区,部门扫描打印和公共网络终端都连在那里,网线杂物堆了半边桌子,人员来来往往有时候很尴尬,他也先忍着。
周建喜欢这个小男孩,一个偶然的机缘巧合他带宋昂出去吃饭,发现了这小孩儿能喝会玩,且酒品不错,自此应酬的事情宋昂总是有份。
这天晚上是总经理请几个部门的人一起吃饭,当然不是所有人都能来,宋昂坐在周建身边算是新鲜气息,掺在陈年老油坛子里头,暂时还只能在油上面飘,沉不下去。周建也不勉强,他带着宋昂去敬酒,介绍说这是我们新来的小孩儿,带出来让见见世面。
总经理扶了扶眼镜,举着酒杯问,“文清上次跟我说你们去吃饭带一个小毕业生很能喝会打牌那个,就是他?”
周建陪笑,“上次我刚好不太舒服,才打完针从医院出来,就让他陪总监去玩了一会儿,回来都跟我问我这儿有个小朋友很能玩。”
总经理用杯子碰碰宋昂的,“不错,小孩子可以多培养培养。咱们接待那一块儿就缺这样的,看看有没有这个意向?”
周建心里有点吃惊,“那是总监抬举了。刚毕业呢,好多东西都不清楚状况。”
“那不是,专业人才专门利用,怎么跟你们说的,平时就该多让他们这些年轻人发挥发挥。不会的就学,多教教就会了。又不是蠢。”
“是是是。”
“好吧,我刚想起来这个事,你不带他来我还忘了。文清上次跟我说这孩子牌桌上她都不一定玩儿的过,看来你也会藏人了。”
“哈哈哈哈,那我真的是无辜的,现在小孩子都会玩,我真是不知道他还有这个才能。”
……
吃了饭上车后周建问宋昂,“文总监上次和你说了什么没?”
宋昂坐在车里,喝的有点晕,头靠着沙发背摇了摇,“没说什么,说我牌打得好。问我能喝多少?我说我试过最多一次一斤半白酒。”
周建低笑,“你大学学什么的吗?”
“数学。”
“平时爱和你小叔叔打牌?”
宋昂反应过来他的小叔叔是谁,“不是,我们大学几个家里条件不太好的有时候会去高档娱乐场所陪人打牌喝酒赚点学费和生活费,您知道我们学数学的正好活学活用。”
“怎么个玩儿法?”
宋昂安静了一会儿,慢慢开口,“骰子麻将德州扑克拖拉机斗地主什么都玩,基本上现在会所里面有的玩法我们都会。开桌子算人头,一局从100到1000不等,当然要玩更大的也可以,大部分人在这个阈值。带酒喝也有很多喝法,最简单的,骰子喝点数扑克喝牌面,高级玩法就多了去了,猜酒带猜牌,我试过最复杂的,一个小老板一副牌喝了十八杯,手里最后一张没来得及打完就倒了,直接让人抬出去的。”
周建心里很惊讶。只见宋昂低垂着眼睫笑意十分促狭,“会所赚的大部分是酒钱,因为开包厢打牌算点钟数,赚不了多少的。我们这些陪玩的服务费底价也很低。所以要赚钱只能设计带酒的玩法。大部分人玩法简单,其实简单的最难玩好。后来我们能做到两副牌104张4个人,我们想拿什么就能拿什么,输多少赢多少都由我们说的算。运气好加小费一个晚上能赚上千。您去华英附近几家会所问问,现在那里招兼职都只招学数学、统计或者精算的。”
“看来我们的大学也不是没有培养人才的。”周建笑起来。他问司机要了烟盒递给宋昂,试探性地问,“要吗?”
宋昂接过来,“谢谢经理。”他将车窗摇下来熟练点起烟。周建看着他的侧脸想,也许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周建放松下来,他伸手拨开少年鬓下的头发,“要是可以的话你愿意调到业务部去吗?”
宋昂保守地说,“那只是玩玩而已,我们这些学生的小聪明罢了,上不了台面的。”
周建摇头,“上不上得了台面不重要,重要是总监看中你这一块的能力。不是只有算账解题写算式才是能力,你还年轻,公共关系是一门很深的学问,可以好好学学。”
“嗯,记住了,谢谢经理。”宋昂把烟掐了,他直接在手指头上碾灭,烧红的烟头立刻将指头烫焦,周建只来得及扯过他的手,“小小年纪没点好习惯。”
宋昂笑笑,“习惯了没事的。不烫。”
周建没搭话,心里啐了一口,真他妈的勾人。
少年的纯真和妖异是一颗火种,在周建的心里悄悄地燃烧。但周建并不蠢,目前他和宋昂的情况都不合适,冲动易酿大祸。他还没打算拿自己的职业生涯开玩笑。
文清看上了宋昂,有要重点培养的意思。周建顺水推舟卖了个人情,找文清吃了个饭就把这件事定下来了。于是宋昂有一天晚上被文清一个电话叫到了华英的包厢,里头一桌牌空出来一个位置,就等他了。文清在门口悄悄给他比了个数字。宋昂点点头记住了,开门进去了。
华英上到老板下到小姐经理对宋昂很熟悉,这里等于他半个主场,房间哪个犄角旮旯里有针孔相机他都清清楚楚。三个小时后他带了一身汗出来,楼层经理递给他一杯柚子茶,热腾腾的,“这么久没看到你,一回来就是来赚大钱了。”
宋昂满面春风摆摆手,“陈哥你别搁我在这儿打嘴炮,喝你一杯茶这么多屁话。”
陈经理瞧了瞧里头的情形,“打仗呢?”
宋昂摇头,“还没他妈的你们那几个姑娘能耐,就只会灌人。”
陈经理把扶他到电梯口,看他一头虚汗脸色有点白,“你没事吧?”
宋昂摆摆手。电梯噔一声停了,门一开光线刺眼,宋昂晃了晃,踩前一步觉得没踩踏实,心口一勒,用力喘气,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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