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菜长得可真好!”李丛木由衷赞叹,“这黄瓜的刺真密。”
唉。黄瓜。程爸心里有点儿发愁。自己这么乖的儿子,同这高高大大的臭小子在一起,能不受“欺负”么。唉。儿子开心就好吧。
“程叔,把这片韭菜给我呗,我爱吃韭菜饺子。”李丛木厚脸皮,指着自己压倒的那一大片绿葱葱的韭菜。
程爸“无怨无悔”地把韭菜割下来捆起,但警告李丛木:“这东西少吃。”
程归正在摘番茄,随口说:“我也爱吃韭菜。”
“我知道,你多吃。”程爸向着儿子。
把菜筐放在轿车后座,系上安全带固定。李丛木载着程归回城。路上,程归问起昨夜的事,李丛木简单带过。
程归说:“在你爷爷面前,先把我当朋友吧。”
“行啊,但我妈可能会看出来。”
“那也先别说破。如果咱俩过一阵儿就分了,闹那么大动静何苦。”
李丛木不乐意,“大过年的别乱想,我先跟你说明白,你要是有一天看我哪里不顺眼了,你跟我明说,不许生闷气。我有坏毛病我肯定改,你彻底打消分手的念头。”
“但我没你这么坚定。谁都说不好以后的事,我会变,你也会变。变了的我和变了的你,也许就不合适了。”程归说得平心静气,没有半点儿消极。但李丛木听得出,这里面有他父母婚姻的影响在,让他很难去相信长久的感情。
逞一时口舌毫无意义。谁都会说永远。李丛木握着方向盘,他有底气,他相信他能和程归一直走下去。
不是保证谁都不会变。而是相信四季轮回。
车子路过他们曾经读书的高中,依旧是红白相间的朴实建筑,大门柱子上用红漆写着熟记于心的校训。主道两旁那些当年移栽的树木,已经初具卓然。
这是程归高中毕业后,第一次在白天路过这里,比预料中激动。很多场景瞬间涌现在脑海,让眼眶有微微地湿润。曾经的单纯与芥蒂,就都留在这里吧。至少,“我现在,很爱你。”
毫无预兆的爱意表露。
李丛木紧紧抓住方向盘,控制心中的狂喜。
“我也好爱你!我们一回上海就找新房子吧。”
“慢点儿。”
“这不算快,我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我要和你住一起!”
“我是说,你开得慢点儿。”
“哦。”李丛木减速。刚才没听见拒绝,那么就是说:回上海就可以踹掉小夕那拖油瓶,过二人世界了!天天早上吃龟煎的饼,天天晚上和龟睡一张床!OHYEAH!
来到李家,程归礼貌地见过李丛木父母,简单问候,就去里屋看望李爷爷了。李爷爷其实是李丛木的姥爷,一辈子好强,但也有不少根深蒂固的毛病。从逼着孙辈随自己姓,在称谓上“较真”,就可见一斑。
说实在话,程归并不觉得自己这种性子,会和李爷爷合得来。他此番来看望,完全是出于礼数。
李爷爷正躺在床上,从报纸中抬起眼。那目光,一看就是颐指气使惯了的人。但看向李丛木时,就充满慈祥,显然最得意自己的大孙子。
几句寒暄之后,李爷爷就毫不客气地说程归:“你这孩子看着太板正,缺乏大小伙子该有的活力,看我们家丛木,生龙活虎多好。”李爷爷觉得自己是在对晚辈指导,是为晚辈好。
李丛木没吭声,他有过经验,他要是越帮忙抵挡,爷爷会越来劲。
程归一时也语塞,还真是很少被这么开门见山地指正。避开李爷爷犀利的眼神,程归见到墙上挂着一幅水墨画,山水写意,题着四个大字——“动静有常。”程归并未理解通透,但是来看望病人,又非对弈,何必费神。程归随口照搬。
李爷爷听程归借这四个字来应对自己,来兴致了,“你知道下句?”
“不知道。”程归坦白。
李爷爷好为人师,替吴下阿蒙讲解道:“动静有常,刚柔断矣。古人说话简练,今人理解起来就难了……”
然后,李爷爷就开始诲人不倦了。程归向来喜欢搜集这些古句,跟着认真听听,听得出李爷爷话中浓烈的个人印记。李爷爷讲一点儿,就问程归一点儿,要确保程归被自己洗脑。可惜程归很不上道。
李爷爷说:“你这么理解不对。”
“既然是理解,何来对错?我怎么理解,这个世界就是怎样。”这是程归在苏州学来的话,此时活学活用。
李爷爷听了直摇头,他热衷思考谋略,是恨不能托生在三国里的人,怎会赞同这种狗屁的无为之说。他牟足了劲,一定要把程归教化。
要不是突然有个青年才俊来访,程归还真抽不出身。
李爷爷指着才俊对程归说:“他如今在市法院工作,前途无量,就是因为当初听了我的话。”才俊点头称是,但看向程归的眼睛里,带着狡黠的笑意——所谓,人老不拆。
离开里屋,路过客厅时,李妈妈从厨房的窗子喊程归:“我刚做好油炸糕,这就端出来。”语气特热情,让程归不好意思再急着走。李丛木给程归一个自家人的眼神,意思是:留下尝尝咱妈手艺呗。
于是,坐在客厅沙发上,程归一边吃点心,一边和丛木爸妈聊聊天。几分钟后,李爷爷和才俊说完知心话也从里屋出来了。
“爸你怎么下床了?”李妈妈赶紧上前搀扶,兼顾才俊道:“快来尝尝新出锅的油炸糕。”
李爷爷自从生病后就不常下床,但今天很有兴致,他要追来客厅继续教化一下不开窍的程家小子,为这个社会发光发热。
李妈妈拦着:“爸你歇歇吧,人家小程聪明着呢,当初要不是他帮补习,丛木能考上吉大?”
李爷爷能服?瞪眼道:“考试好,不代表一切!你说是不是?”问向才俊,才俊点头笑,两边兼顾地说:“考试是块敲门砖,不代表全部,但也少不了。”
“是啊,”李爸爸在旁边打圆场:“没有小程帮忙,丛木可敲不开吉大的门。咱一直都没好好谢过人家。”
“多吃点儿,多吃点儿,”李妈妈给程归又夹起一块糕,感慨道:“丛木这孩子啊,当初就不爱学习,我们怎么劝都没用,但就听小程的,这就是缘分。”
李丛木嬉皮笑脸地说:“程归声好听。”
李妈妈白一眼没个正形的大儿子,往程归身边挪挪,“小程啊,阿姨求你个事呗。”
“什么事?”程归不太懂。
李妈妈忧愁地说:“你再替我劝劝丛木,让他跟他女朋友和好呗。我们劝,他都不听啊。你就帮帮阿姨,行不行?”
此话一出,屋子里所有的眼睛都看向程归。
第90章 四季随你
程归喉结微动,“我?”
“对啊,你说话可比阿姨管用。”
程归垂下头,眼观鼻,“我……恐怕不合适。”
“嗯?”李妈妈意外,在她看来程归是那种不太会拒绝伸出援手的人。况且,这也不是多大责任的事,她只是随口一句托付而已,但怎么仿佛触碰到了什么敏感的点?偏头去看自己老公,老公再看向儿子。
旁边的青年才俊也看向李丛木,眼神带着职业的深度。
被注视的李丛木咧嘴笑了。心里却是紧张的。一种好的紧张。他已经做好了坦白的准备。
李爷爷突然咳嗽一声,显然身体还有点儿虚。李妈妈忙递一杯热茶,才发觉气氛怎么僵了,笑呵呵道:“大家吃炸糕啊,厨房还有。小程啊,你跟阿姨说说咋回事,你见过丛木对象吧?”
“见过。”
“是不是……她人品有问题?”
“人很好,活泼大方。”
“那咋不愿意帮撮合撮合呢?”
程归抬起头,看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李丛木,不甚流畅地解释道:“他们之间有点儿……分歧,但谁都没错,我劝的话,不好选择立场。”
李爷爷接话道:“你倒是说说什么分歧,我来判断。”
好吧,程归硬着头皮说:“据我所知,他们对未来的打算不同,李丛木想回东北,郝姝想留在江浙。而且——而且——郝姝不打算要小孩。”
前一句是小天使编出来的。后一句是小恶魔拔刀相助的。
李丛木朝程归射来两股“太调皮,看我怎么收拾你”的眼神。程归假装没看到,虚心问李爷爷:“要不要小孩,都是现代人的生活方式,我不好说谁对谁错,您觉得呢?”
李爷爷第一反应是:不要小孩那还像话?那干脆娶个男人算了!但是,他作为一个坚决拥护新闻联播的人,对计划生育深明大义的人,并且曾以“男女平等”的大旗胁迫过木家让孙子姓李,他讲话可要小心,不能在女婿和才俊后生面前晚节不保。先摇头叹口气,“现在的年轻人啊,想法太光怪陆离。唉。”
“可不是吗,咱以前哪有过这种念头。”李妈妈也犯难了,跟老公发牢骚:“多好一个小姑娘,之前电话里多懂事啊,可能还是年纪太轻啊。”
于是,几个人认真讨论起“要不要生小孩”的利弊。也许是顾忌当事人李丛木,也许是不想让人说自己思想落伍,谁也没一口咬定“郝姝不要小孩”就是罪过,只是作为家长设想一下没有后代的未来……心有不甘啊。
程爸终于打来电话,让程归去附近一个超市门口等自己。才俊也跟着一起告辞。李妈妈给两位各送了什锦礼盒,热情不容拒绝,还嘱咐过几天务必再来玩。李丛木自然跟出去送。
才俊打算要买些东西,三人就一起来到超市门口。程归登上运菜的小货车,程爸就打火开走了。
通过后视镜,程爸看到李丛木和才俊随着人群走进超市。熙攘之中,李丛木的个头依旧显眼。程爸兀自叹息:这小子是吃什么长大的,这么结实?如果儿子一定要找男人,找个李丛木旁边那小伙就行啊,斯斯文文的多好。想着想着,嘴上就问起来:“刚才和你们一起的那个小伙谁啊?同学吗?”
“不是同学,是李丛木家朋友,在法院工作的。”
“哦?法院?那是公务员,够稳定的,看着也斯文。”
而程爸口中这个斯文的才俊,此时正在超市里跟李丛木没深没浅地开玩笑:“刚才那个叫程归的,是不是你基友?”
“什么基友?那是我家里的。”李丛木在朋友面前摆阔。
“哎呦,动真格的?”才俊不怀好意地瞄一眼李丛木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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