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成名就 作者:Invocantis
Tags:娱乐圈 都市情缘
剧组早餐结束天还是阴的。大家正说运气不错,打算一鼓作气,赶在午饭前拍完。可是天公偏偏不作美,居然在各部门都做好准备时放晴。
太阳太好,晃得人眼晕。这已不是用减曝几档就能解决的光线问题。张嘉明走到几台摄影机旁,来回看了看,和布莱恩商量决定暂时休息,等天色合适再继续。
齐乐天怕晒,躲到树荫下,远远看张嘉明在长桌旁喝咖啡,似阳光下的一团黑雾。他拿着张纸写写画画,然后折了几折,找人要了个信封塞好。他黏住信封,站起身,冲注意到他的张嘉明,冲他的日光走去。
站在张嘉明身旁,齐乐天松开手,不偏不倚,信封刚好落在张嘉明眼前。
张嘉明撕开信封,里面是张边缘参差不齐的纸,从齐乐天记生词的本子上撕下来的。上面写着一行字——
张嘉明,你好,我是项北。等你有时间了,有兴趣聊聊吗?
张嘉明刚好在喝咖啡,看到纸上的内容,一口咖啡差点喷出来。他看了齐乐天一眼,齐乐天以奇迹般的速度坐到布莱恩身旁。他兴致勃勃地和布莱恩聊如何拍照。布莱恩看起来很喜欢这位徒弟,他甚至让齐乐天摸了自己最宝贝的相机。
不知怎地,张嘉明看着那二人讨论的样子,有些高兴。
张嘉明找旁边的副导要了根笔,在纸上写了一句话。齐乐天给他的信封被他撕破了,纸无法再装回去,他就叠了个纸飞机。张嘉明冲飞机头哈气,手腕一抖,纸飞机在蓝天下划了道圈,恰好飘到齐乐天眼前。
齐乐天仿佛早就预料到,不用看,便接住了纸飞机。他和布莱恩说着话,手指灵活地展开那张纸。装作不经意,低头瞧了瞧。
看清张嘉明的字,齐乐天嗤笑一声——
项北,你的语气真像约炮。
齐乐天写了一行字,把纸团成一团,扔给张嘉明。
张嘉明打开看,上面写着:如果我说是约炮,你跟我约吗?
不约。我现在有个很好的床伴,和他做的感觉特别棒。我不想跟别人搞。张嘉明在纸上写。
他把纸条折回飞机的形状,刚要往齐乐天的方向扔,一偏头,看到不远处树林中反射的阳光。他突然想起前些天齐乐天说有人跟着他们偷拍,便突然发觉,那光非常像镜头反射的。
“谁!”张嘉明本能用中文喊。
树林中刹那传来枝叶抖动的响声。张嘉明拔腿跑去。
张嘉明在林中穿梭自如,亏得在国外住过一阵子,比偷拍者跑起来更有经验。很快,张嘉明就看到了对方的背影。他手长腿长,一伸手,便捉住了逃跑者的衣领。
那人个子不高,力气看起来也不大,被张嘉明一拽竟然抱着手里的东西,仰面栽倒。
张嘉明定睛一看,是个他完全想不到的人。
“你怎么在这里?”
他确信这是与自己所居住城市相隔太平洋的北美大陆,是一个主要以讲英语为主的城市。眼前这个人,和周遭一切太格格不入。
摔倒的人无奈地扬起手中相机:“拍你啊。”
张嘉明倒是不得不赞赏对方的专业精神。他曾经的床伴曾对他说,这位业界人见人厌花见花败的大狗仔先生,为了蹲点拍摄对象,天寒地冻在外整整熬过一夜。他不知道,这个人为了蹲点,居然肯飞跃重洋。
“周正先生,你这是……想制造谁和谁在片场不和的小道?”
张嘉明被迫了解过一些,周正最爱干的事儿就是揭露谁和谁又厮混在一起,谁和谁在片场又为了谁而不和。这个人拍东西很拼,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什么苦都吃得了。
所以这个圈子最肮脏下流的一面,他几乎都见过。许多明星不愿睬他不愿理他,见他也要礼让几分,都是因为他手里说不定攥着什么料,哪天看心情抖出来,就是一场血雨腥风。
齐乐天听张嘉明喊,也跟着跑了过来。看清仰在地上的人的脸,他的表情霎时变得难看。
当年齐乐天被爆出的那组照片,一直有传闻是周正拍的。
见状,齐乐天转身就跑。张嘉明想叫住对方,却也不敢放开周正,生怕好不容易抓到的偷拍者跑掉。好在他力气比周正大,趁周正不注意夺走了对方相机,叫他跟自己走。
“小心我叫警察!”
走在前面的张嘉明无力地耸了耸肩:“你叫,荒郊野岭的,看你能叫来谁。”
周正自知理亏,只好闷声。张嘉明把他拖到拍摄现场,至少有人能看住他,不至于他再拍东拍西。张嘉明对剧组工作人员交代了几句,有人帮忙围住了周正,他就赶忙去照看齐乐天的状况。
齐乐天躲在一棵粗壮的树背后,双手抱膝盖,死死盯着地面,不看别处。张嘉明拍了拍他的肩膀,他险些滚倒在地。
“别害怕,没事了。”张嘉明赶忙扶住齐乐天。张嘉明脱下宽大的外套,支起来,在他们二人头顶支撑起一片庇护的港湾。他贴到齐乐天耳边,告诉齐乐天别怕。他说,只要在自己的片场,谁都不能伤害他。
齐乐天无奈地撇了撇嘴,用轻不可闻的声音对张嘉明讲:“张老师,我感觉背后有好多闪光灯跟着我,我不太喜欢。”
张嘉明收回手,圈起齐乐天。他把齐乐天包裹在黑暗中,如一起沉入深海。
怀里的人渐渐平静下来,张嘉明才松开手。他额头闷了一层汗,身上沾染了齐乐天的气息。他扔掉外套,站起身,却因蹲了太久而头晕,撞到背后的树上。齐乐天闻声忙抬起头看张嘉明,他撞得挺狠,两片新叶从树枝上旋旋而坠。
齐乐天不再绷着脸。他扶着树干站起来,抬手轻抚张嘉明磕到的部位,问张嘉明疼不疼。
二人站在树下,白衣翩翩,飞吹过鼓起衬衣一角,如同静止的油画。周正远远看着,恨自己没办法摸相机。他听不到二人说了什么,只见张嘉明与齐乐天暂别,冲他走来,气势汹汹。
那样子,简直像张嘉明要揍他一拳似的。
事实上,如果对象不是在圈内以制造声浪为名的周正,张嘉明可能真的要冲动行事。就像当年他收拾陆帝那样。可他没办法,收起脾气,没好气地问对方:“你为什么要拍我们?”
张嘉明以为这片子开机得足够低调,根本没人在意。毕竟他遇到过几次票房滑铁卢,齐乐天的人气更是大不如前。张嘉明不清楚,这样的组合到底有什么跟踪的意义。
“你们的片子关注度很高。”周正说得理所当然。
张嘉明听后愣了几秒,随即笑出声,一脸不可置信。先前剧本泄露那么大的事,他的本子也只是宋亚天和金良两部片子的陪衬,他根本想不出在风波过去之后,他的片子继续保持高关注度的概念。
周正对张嘉明的反应满是无奈。他只得示意旁边人松开手,拿出手机,为张嘉明调出他的影片讨论楼,一页页展示给他看。讨论不少,靠谱的、不靠谱的猜测居然也不少。张嘉明难得惊讶,可他这回确实神色吃惊。
“我们还没投入任何宣传,连开机发布会都没有。”张嘉明坦诚答道。
“可是影片的故事已经让人看光了。不得不承认,很有趣。”
“我后来又拿去改了许多地方。”虽然故事被看到,可张嘉明总不能原封不动用已经泄露的本子。太不专业。
“那故事也不会变成项北和未婚妻幸福快乐一起蜜月的浪漫喜剧。”
张嘉明对“浪漫喜剧”这四个字表现出极大的反感。他甚至冲周正翻了个白眼。
“所以说,张导,剧本泄露对你来说,因祸得福。”周正冲他扬了扬手中的相机,“既然关注度不低,我当然就顺便来拍拍看。”
“你说顺便,是几个意思?”张嘉明嚼出周正有话中话。从落地第一天就开始跟拍,要谁都会觉得,拍摄对象应该是自己。一个顺便,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周正假模假样捂上嘴,还说了个Oops作震惊状。
张嘉明就知道事情没自己所想那般简单。
“如果没记错,当时张业明导演在壮年期突然功成名退,有人扒出来他们就在这S城定居了?”
张嘉明立刻警惕起来。
“那时候由你接管嘉明公司。你好像没什么经营的天分,投资的影片每一部不赔,不到五年公司就申请破产。可是两位创始人居然不闻不问,不出一分力,没有任何意见,全任你自生自灭……这么些年可算是业界一大悬念。”
“我的家务事惹你不快了?”
周正仿佛没听到张嘉明,继续讲:“可别这么说,我靠这吃饭的,感谢你还来不及。”
“所以呢?你有什么打算?”
“这些年你的父母深居简出,多少采访多少报道都约不到。我就想啊,来这里跟着你,总有一天能跟到他们,说不定能发现什么。听听,豪门一朝四散,创始人不闻不问。不觉得是很有故事吗?”
“不愧是周大主编,眼光真犀利。”张嘉明说话时候笑着的,语气却很凉,凉过数九天的雪。他把导演椅拖过来,拖到周正眼前,坐下,靠在椅背上,仿佛准备好一场漫长的鏖战。
“能受到张导的夸奖,本人可是分外荣幸。”周正笑了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带齐乐天出国之前,田一川和管月约张嘉明一起喝茶。他们特地事无巨细地交代过,这部片子预算不高,要他不许大手大脚,最好每天一个电话报告近况。他们也交代过,尽管不太可能,但万一遇到了一些人,千万别招惹。
其中一个名字,就是周正。
现今销量最高的娱乐杂志有个文艺的名字,叫《今夜星光》,主编是周正,背靠业界最大规模的出版社之一。说得好听点,这是一本站在潮流先锋的娱乐杂志;说难听,上面尽是些靠谱不靠谱的八卦。在这个网络资讯发达的年代,《今夜星光》也能一直以来保持居高不下的销量,不得不说这位主编的毒辣。
周正眼光敏锐,人脉广,得罪过的和企图收买他的人简直占下圈内半壁江山。他抖出过不少业内大牌的绯闻,也抖过不少不干不净的内幕。有人因为他的爆出的喜讯乘着火箭飞上云霄,也有人因此形象受损。虽不是当年几张照片便让一个人难以翻身的年代,但白纸上的污点,永远醒目刺眼。
自打他帮过王馨玫一次,为王馨玫拍下那段独家回应泄露事件的视频后,田一川也任他而去。一来是田一川欠下的人情;二来,即使他纠缠,这个人也总有办法搞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更何况他背后的靠山是家实力雄厚的出版社,他的销量位居前茅,和他作对与和出版社本身作对毫无区别。
张嘉明便是不懂,为什么都坐到主编的位置,周正还要千里迢迢受苦受罪,亲自出外勤。
他问周正,周正答,是爱好,是想改也改不了的职业病。
张嘉明眼中一副不解。周正分外理解,他从不指望谁能懂。
他蹲在那里,拍摄那些星光熠熠的人,可以令他生出错觉,距离当年梦想更近些的错觉。
周正和张嘉明同所学校出身,学摄影,毕业成绩在班级中名列前茅。他的画面表现力一等一地强,对影片理解的造诣也非常独特。不过那种风格过于直接强烈,爱得人爱,恨得人不愿多看一眼。当年有位业界大咖导演去看了他的毕业作品展,当场买下一副他的作品,并告诉他将来他定能成大器。
那是一片落日中的海,烧得如血一般,云彩开成罂粟的形状。周正将那张照片取名为《恋人》,寓意为恋人之间的拥抱。
当周正亲自把那张照片送到对方手上时,他以为自己真的能够实现多年求学期间的愿望。
他想做一位摄影师,辗转片场,拍下世间所有的美。
可惜天不遂人愿。这世上各有各的怨,各有各的恨,各有各的不幸。他没背景没家世,毕业时和一部片子谈好做摄影助理,最后却被人挤下。他没饭吃,没事做,好不容易寻到一份工,却不得不做最痛恨的事——拍不美的东西,毁了一个人的前途。当他看到自己名字和一位半裸的少年出现在同一版面时,他仿佛看到,曾经被寄予的厚望如此苍白无力,被现实的洪流浸烂,看不清模样。
之后没多久周正辞了职,又辗转许久,终捧得一尊饭碗,却还是做一样的差事。一旦被定了型,想改就再不是容易的事。要扒皮,要重铸血肉,那时的周正根本没这个资本。他不想再次经历先前的不快,蹲点拍人也不再盲目。他不怕毁了自己看不上的人,却生怕毁了自己欣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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