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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列战英朗声道，“殿下，属下相信天日昭昭，属下相信总有一天，事实可以大白于天下。”

　　是啊，为赤焰军平冤昭雪，让屈死的英烈安息，这是他能为小殊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

　　萧景琰放下手里的旗帜，俯身叩首，额头抵在梅岭湿冷的土地上，他知道自己体内有一部分永远死去了，而活着的部分需要在这个严酷的世界踽踽独行。

　　此后经年，金陵城风云变幻，十二年，白驹过隙，物是人非，萧景琰被排斥、被猜忌、被打压、被冷落……他始终不改初心，因为，那已经是他活着的唯一意义。

　　***

　　元佑三年秋，萧景琰在迎凤楼下遇到了一个人。

　　“你是谁？”

　　那人抬手行礼，态度恭谨却又不卑不亢，“苏某一介布衣，靖王殿下不认识，也是自然。”

　　陌生的容颜，陌生的声音，陌生的气度，陌生的一切。

　　萧景琰死水一般的心底深处，漾起了微澜。

　　

 

　　☆、番外:林殊是如何知道萧景琰酒品不好的

 

　　贞平十九年，洧川折冲府，新兵营。

　　林殊离开校场的时候，随手在脸上一抹就捋下一把汗水来，他胡乱把水渍在胸口上擦了擦，原来已经皱成一团的衣襟就更不成样子了。

　　萧景琰走在前面，身形笔直，衣衫紧束，分毫不见散乱，若不是背上衣料被汗水湿透，洇出了一团痕迹，都要让人怀疑刚才他不是一起下场操练，而是在树荫下闲坐了。

　　林殊加快脚步，赶上了前面的人，“景琰，一起下河洗澡呗。”

　　萧景琰侧头瞥了林殊一眼，又飞快的转了回去，“你先去，我还有点事。”

　　“有什么事回来再做也一样啊。”林殊伸手搭上萧景琰的肩，“趁着太阳没有下山，渭河水还不凉，可以到对岸游一个来回呢。”

　　“我……不去了。”萧景琰垂下了头。

　　“嗯？”林殊有点狐疑的看了萧景琰一眼，想起莫不是萧景琰对于上次燕子湖溺水的事情还有阴影，觉得这事不能操之过急，太过关注会让萧景琰有压力，于是就说，“哦，那我先走一步。”他拍了一下萧景琰的背，就超过了他。

　　林殊手下的几个兵士在前面嘻嘻哈哈地喊，“队正，渡河比赛怎么样？”

　　“好啊。”林殊爽快的同意。

　　“赌东道哦！”那个大个子赵成叫起来。

　　“赌就赌，我还会怕你不成？”林殊笑。

　　这天晚上，萧景琰还真的有很多事，所以也一直没有去找林殊，第二天是难得的休息日，他一早就跑到了林殊的营地，结果扑了一个空。

　　林殊队里的人都是认识萧景琰的，跟他也不见外，“井盐，又来找我们队正啊？”

　　“他人呢？”萧景琰问。

　　“队正出去了。”新兵甲回答道，“带着一帮人进城去浪啦。”

　　萧景琰迷惑了，他完全听不懂。

　　另一个新兵乙插嘴，“他们去喝花酒了。”

　　“什么？”萧景琰的气息一滞。

　　“都是赵成那厮撺掇的，说是昨日游泳赢了的，要队正请客去开荤。” 新兵丙解释着，又问了一句，“十来号人，要很多钱吧，队正有那么多银子吗？”

　　林殊还真是有银子，这钱还是萧景琰给的。来洧川之前，萧景禹送了弟弟一叠银票，说是穷家富路，出门在外与人交际，都少不了银子，所以硬塞了过来。萧景琰对这些事不太上心，就放在林殊那里保管，结果这些钱倒成了……想到这里，萧景琰神色一敛，“知道他们去了哪一家吗？”他素日待人平和谦顺，但此刻正容肃色，倒是生出了几分凛然之势。

　　几个新兵登时失了谐谑的心思，磕磕巴巴地说着，“满……满月楼，是吧？”“是是是，好像就叫这个名字。”“没错，就是那个地方！”

　　萧景琰旋即转身，脚步虽然稳健，但握紧的双拳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急切。

　　待萧景琰走远了，那几个新兵才觉得缓了一口气。

　　“刚才怎么觉得……井盐有点吓人呢？”

　　“是啊是啊，突然就害怕了起来。”

　　“是不是因为他太正经了，所以这回队正就没有邀他一起去？”

　　他们猜的八九不离十，原本这种活动林殊也是不吝于拉上萧景琰同去的，只是近来萧景琰颇有一些别扭，不但带点调笑的话语听不得，洗澡如厕都避着人，好似自从那次发现他做了春梦以后，萧景琰对男女之事开了一点窍，但又引以为耻，变得格外的洁身自好了。不过林殊再大胆，也是不敢带着手下的兵去逛烟花之地的，满月楼其实还是一家挺正经的酒楼，只是有些唱曲助兴的服务而已。

　　所以等到萧景琰推开包间房门，看到的就是一群喝高了的新兵在大着舌头品评，“这个好！” “好听，好听！”“再来一首！”

　　房里一角还坐着两个歌妓，一个抱着琵琶，另一个笑盈盈在说话，“各位爷还想听什么曲子呢？”

　　萧景琰一进门，众人的视线都移了过来，赵成第一个嚷起来，“井盐，你怎么来了？”

　　萧景琰的目光落到了林殊身上，后者正倚在窗口的栏杆上打盹，察觉到室内气氛改变，林殊才睁开了眼。

　　萧景琰径直走了过去，在林殊面前坐下，一只手贴上林殊的额头，“你喝了多少？”

　　林殊是完全清醒过来了，他在家的时候因为晋阳长公主管得严，很少饮酒，知道自己酒量不好，所以今天也只是沾了沾唇，并未多喝，刚刚其实是无聊的想睡觉而已。

　　“我没喝多少。”

　　“是啊，我们队正酒量差着呢！”赵成挤挤挨挨地凑过来，手里还端着一个酒樽，“喏，就这么一杯也没喝完呢。”

　　萧景琰看到那樽里的酒果然还剩了大半。

　　“本来还打算压着队正让他把剩下的喝了，既然井盐你来了，不如你帮他喝了吧。”赵成说道。

　　又有其他人起哄道：“对对对，井盐和队正交情好，为了队正喝这一杯也是应该的。”

　　“你们别胡闹。”林殊拦住赵成，自己接过酒樽，“我喝还不行吗。”他才举起酒樽，不意却被萧景琰中途截了过去，“景琰，你干什么呢？”

　　萧景琰仰头一饮而尽，然后呛得咳了起来。

　　“队正，你看看人家井盐多痛快啊！”赵成笑着喝彩。

　　众人都鼓掌叫道，“井盐真是好汉！”

　　林殊拍着萧景琰的背，“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

　　“无妨。”萧景琰止了咳，“只是喝的急了一点。”

　　林殊挑眉，压低声音道，“你什么酒量我还不知道啊。”

　　那边赵成又在叫了，“井盐，再来一杯！”

　　林殊扭头道，“赵成，你适可而止啊。”

　　“队正，你自己认怂也就算了，怎么能替井盐认啊。”赵成不依不饶，又给萧景琰满上了，“井盐，是男人，可别说不行哦。”

　　“说谁不行呢？”萧景琰拿起酒樽又是一口干了。

　　然后就有其他人过来劝酒，嘴里纷纷夸赞萧景琰的男子气概，林殊看出他们都是在给萧景琰灌酒了，无奈今天的萧景琰根本拦不住，不过他的酒量确实也不行，喝了五六轮之后就两眼发直，林殊趁机夺了他的酒樽。不顾其他人的反对，林殊拉着萧景琰出了房门，虽然没见识过萧景琰醉酒的样子，但想想也知道萧景琰这样端方持正的人，酒醒以后一定是要后悔的。所以林殊不敢让萧景琰继续留在包间里，而是把他拖了出来，另找伙计要了一个休息的房间，将萧景琰架过去放到了一张软榻上。

　　萧景琰这人喝醉了以后，脸却还是白的，若不是林殊对他了如指掌，恐怕还不好分辨他是不是真的醉了。醉酒的萧景琰一脸严肃，苦大仇深的盯着林殊，看着对方拿了清水布巾过来给他洁面，一伸手就扣住了林殊的腕子。

　　“景琰，松手。”林殊道，奇怪萧景琰的力气怎么变大了。

　　“叫、哥、哥！”萧景琰一字一顿的说。

　　“什么？”林殊诧异，说起来萧景琰确实是他表哥，只是林殊自从开口说话，便是管萧景琰叫名字的，哥哥弟弟这类称呼还从来没有在他们之间出现过。

　　“你醉糊涂了！知不知道我是谁啊？”林殊右手被扣住，左手还闲着呢，一掌抵着萧景琰的肩头，把他推倒在榻上。

　　但是萧景琰抓着林殊的手如同铁箍一般，死死拉着不放，把他也带倒了，直扑到萧景琰身上。

　　林殊怕压着萧景琰，连忙用左手撑着榻沿，“萧景琰，快住手！”

　　萧景琰还真的放开了林殊的右手腕，双臂向上一伸环住林殊的腰身，然后猛地收紧，就把林殊抱了个满怀。

　　“哎呦”林殊被撞得生疼，但是萧景琰却像是丝毫没有痛感，还在傻愣愣的重复着，“叫哥哥！”

　　“你们家那么多弟弟，不缺我一个吧？”林殊挣扎着说道。

　　萧景琰的力气大的惊人，他一翻身就把林殊压在身下了，口里还在念叨，“小殊，叫哥哥。”

　　看到萧景琰这么惦记这件事，反正左右无人，自己吃个亏算了，林殊就张口说道，“好，叫了你可要放开我哦。”

　　“小殊……”萧景琰捏捏林殊的下巴，神情庄重地端详着对方。

　　林殊被看得头皮发麻，为求脱身，什么也顾不得了，“哥哥，景琰哥哥，好哥哥……你放开我吧。”

　　萧景琰露了一个笑脸，“小殊真乖。”压着林殊的劲道却一点也没有松懈。

　　“喂，萧景琰，我都叫过了，你还不放手啊？”林殊埋怨，然后他看到上方萧景琰那张脸越来越近，随即就感到嘴唇被舔了一下，刹那间林殊就像被雷劈到了一样，石化当场。

　　萧景琰阖上双眸，俯首又含住林殊的唇吮了吮。

　　整个过程中，林殊呈灵魂出窍状态，眼睁睁看着自己被萧景琰轻薄。

　　听到萧景琰满心欢喜的说了一句‘小殊，你好甜’，林殊终于被刺激醒了，灵魂归位，使劲一翻身，就把萧景琰掼到地上了。

　　萧景琰后脑着地，发出咚的一身响，林殊心里一惊，急急从榻上滚下来，去捧萧景琰的脑袋，“景琰，景琰你怎么样？”

　　萧景琰没法回答，他打了酒嗝，两眼一闭，竟然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林殊简直要无语问苍天了，发了一会儿呆，他把萧景琰抱回了榻上，摸到萧景琰脑后的鼓包，一肚子气也泄了个彻底。

　　酒品居然这么不好，发起酒疯还是抱人就亲的方式，萧景琰你果然是不能喝酒的，好在今天是遇到了兄弟我，否则被人当做登徒子打死都有可能啊，林殊感叹着。

　　萧景琰做了一个梦，他梦见林殊变成了一块莲蓉糕，被他捧在手心里。

　　水晶皮子，雪白内馅，又小又软。

　　“哥哥……景琰哥哥……好哥哥”莲蓉糕小殊这么叫他，听得萧景琰心都化了。

　　母亲做的点心里，萧景琰一向最喜欢莲蓉糕了，所以他忍不住轻轻舔了一下。

　　香甜软糯，入口即化。

　　小殊，你好甜……萧景琰幸福得飘了起来，然后重重落在了坚硬的地板上。美梦到此结束，醒过来的时候，萧景琰头疼欲裂，不但脑子里面像被刀绞，脑后头皮也痛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