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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又下起了雨，还没进入11月，室内没有供暖，卧室里有点儿凉，蓝夜的手更冰了，陈君悄声走出卧室，从柜子里拿出一张双人棉被，跟蓝夜一起盖上。

　　第二天早上，陈君做好早餐叫蓝夜起来吃饭，他推了推蓝夜的身子，蓝夜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陈君又稍微加重力度推了一下，蓝夜轻轻地皱了皱眉，哼唧了一声。“快起来吧，都6点40了。”陈君温柔地说。

　　蓝夜疲惫地睁开眼睛，然后眉头皱得更深，“阿君…”他轻微地喘息着，“我好难受。”

　　陈君摸了一下他的额头，热的发烫，我的天，他又发烧了！

　　陈君想他是不是昨夜着凉了，可能是加被子加的不及时导致的，又或许是昨天放学开始他就已经觉得难受，只是陈君没发现…我怎么这么粗心大意？陈君有些自责地叹了口气，他把蓝夜扶起来，在床头立一个棉质靠垫，让蓝夜倚在上面，然后盛一碗蔬菜瘦肉粥过来，蓝夜虚弱地靠着床头，当陈君搭着床边坐下来时，蓝夜把头靠在他的肩上，他的身体特别热，额头上沁满冷汗。陈君用纸巾轻轻擦去他的汗珠，心疼地说：“先吃点儿流食吧，不然抵抗力会下降的。”他舀了一口粥，喂到蓝夜嘴里，蓝夜嘴巴长得很小，顶多咽下去一半，剩下的沿着嘴角躺下来，陈君忙抽出好几张纸巾帮他擦。

　　“吃不下吗？”陈君心里一阵酸楚，不禁皱起眉头，蓝夜摇了摇头，“很好吃。”他低低地说。

　　“那你吃完这碗粥，我去给你买退烧药。”

　　“阿君，我今天不想去学校了。”他有些吃力地抬起头，“可以帮我请个假吗？”

　　他第一次请求陈君帮他，却是这件微不足道的事，陈君愣了一下，他这幅样子当然不能上学，这有什么好请求的？他再怎样希望蓝夜依靠他、信任他，蓝夜都好像跟他之间有一段说不明的隔带，把他们之间的距离拉远了。他为什么这么不信任我呢？他到底在想什么？他望着蓝夜，蓝夜的眼中依旧充满无尽的忧虑…他感觉他对蓝夜内心的认知还停留在一无所知的界面上，他的内心活动陈君全靠凭空想象，这让陈君更加焦虑不安，却又不能表现出来。

　　沉默了片刻，陈君苦笑着说，“好，我这就跟你们班主任说。”陈君很快跟蓝夜的现任班主任请了假，虽然不太熟，但毕竟以前是同事，所以二话不说就答应了。陈君对蓝夜说：“不要想多余的事，不想吃也要尽量多吃些东西。”

　　蓝夜点点头，他眼底的忧虑没有半点儿减少，好像又新增了几分，粥他只喝了半碗便喝不下了，他靠在陈君肩上，陈君也没有马上站起来，他搂住蓝夜还在发烧的身体，问：“感觉好些了吗？”蓝夜用侧脸蹭了蹭陈君的衣服，轻声呢喃道：“阿君，你对我真好。”

　　“不，我对你不够好。”陈君凝望着蓝夜的眼睛，蓝夜似乎有意地避开，陈君轻轻地托起他的下颚，将他的脸转过来，面向自己，“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阿君。”蓝夜把瘦削的手搭在陈君的前胸，“先不要去买药，就这样陪我一会儿，行吗？”他说的有些急，轻声咳了几下，眼角溢出些晶莹的泪光。

　　“别说话，你先躺下休息，我在这里陪你。”陈君把被子拉过来，裹到蓝夜身上，然后将他搂入怀中，蓝夜渐渐闭上眼睛，吐息渐渐变得平缓，一动不动地枕在陈君胳膊上，他承受着高温的折磨，脸颊泛上些红晕，长长的睫毛晃动着，还透着些诱人的水光，陈君望着他安静的面孔，忍不住轻轻吻了一下。待蓝夜睡着，陈君把蓝夜抱到床上，悄声出了门。

　　陈君到楼下的药房买了盒退烧药，想了想，他又买了几盒治感冒的冲剂和药劲儿比较大的胶囊。他回到家时，蓝夜已经从床上坐起来，双手抱着膝。

　　“蓝夜，你怎么坐起来了？”

　　“阿君？”蓝夜游离的视线缓缓转过来，他看起来不是很清醒，目光呆滞地望着陈君，“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呢。”说到这儿，他轻轻地笑起来，然后又开始咳嗽。“蓝夜，你说什么傻话？”陈君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跟前，“你别吓我，实在不行我们去医院。”

　　蓝夜不均匀地喘息着，身体时不时地颤抖，陈君帮他把被子盖在身上，蓝夜忽然双手攥在一起，他说：“我不要紧的，吃了药睡一会儿就好了。”

　　“我不会放下你不管的，如果你难受就说出来，我跟领导请假就是。”陈君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跟他说话，强压着内心那份无法形容的焦虑。

　　“我没事的，真的，以前总这样…”他垂下头，把脸埋进双膝。

　　已经快8点40了，陈君犹豫了一阵，他将信将疑地说：“那你先把退烧药吃了，乖乖躺下，我中午回来。”

　　蓝夜轻轻点头。

　　中午，陈君打滴回的家，他尽量轻声地打开门，当走进卧室时，蓝夜还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他大概还在睡觉。陈君轻轻走过去，蓝夜仍闭着眼，但他的瞳孔在透着青丝的眼皮下动了动，显然已经注意到了陈君的接近，陈君抚摸他的额头，已经退烧了。蓝夜缓缓睁开眼睛，好似不太相信眼前的景象一样，从被窝里伸出手来搭在陈君的手上，这才呼了口气，他呢喃地说：“阿君，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他温柔地低语，“你的烧退了，一会儿再喝一包冲击巩固一下。”

　　蓝夜有些吃力地支起身子，陈君扶了他一把，蓝夜靠着床头坐着，肚子咕噜咕噜地叫了几声，陈君笑着说：“饿了吧？”

　　蓝夜也淡淡地笑了一下，但眼中马上恢复那种伤感的神色，“有点儿。”

　　“我去把粥热一下，今早你太没战斗力了，还剩好多。”陈君翘起嘴角，半开玩笑地说：“你喝粥我吃米饭好了，我去做个清蒸鱼。”

　　蓝夜勉强又笑了一下，笑得特别敷衍。

　　陈君心里咯噔一下，接着便染上些不明的酸楚来，他想问蓝夜到底怎么回事，可他知道蓝夜不说出来一定是不想说。他马上克服了问他的冲动，到厨房里做饭。

　　卧室里的电话突然响了，陈君跑过去接，来显上显示着：老妈，陈君拿起话筒问：“什么事？”

　　“陈君啊，你现在是不是无业游民？”老妈在电话里急躁地问，话语里都带着气愤的喘息。

　　“我一会儿要去上班了，你不要听别人胡言乱语。”陈君无奈地深呼了口气。

　　“我听别人说你被学校开除了，是因为在接待室里打了学生家长？我还看了录像，你怎么能这么干？”

　　“那不是学生家长，妈我再跟你说一遍，不要停别人胡说八道！”陈君加重了语气，“如果你就是来跟我说别人跟你说的那些屁嗑，等我有时间的时候再说。”

　　“哎呀，妈不是担心你嘛！那你现在还在学校当老师呢？”电话里的口气马上变了风格。

　　陈君冷淡地说：“辞职了，找了份新工作，在CG公司。”

　　“CG公司是什么东西？正经吗？可别被人骗了呀！万一是传销就…”

　　“我还会像从前那样每月给你打3千块，钱的方面你不用担心，我现在很忙，有时间说。”陈君挂掉电话。

　　“你每次跟你妈说话的态度都好差。”蓝夜侧过头来，视线瞥着陈君。

　　“被逼的，跟她说话我就跟吃枪子儿了似的。”

　　蓝夜垂下眼帘，“以前我也那样跟我妈说话…”他把身子缩成一团，显得那般伶俜。

　　陈君愣住了，随后几秒，他反过神，迅速撇开话题，“鱼差不多蒸好了，我去翻一下锅。”

　　

　　第二十二章

　　

　　陈君回到办公室赶工，到了下班时间，他做的一个人设只剩发型和眼睛的颜色没有搞定，他把笔记本和画板背回家，准备在家里把这个人设做出来。

　　他还没走到门口，蓝夜便打开门，他的气色比中午好多了，他穿着浅蓝色的格子衫和白色的休闲裤，显得他的皮肤更加的白皙。

　　“我还没敲门你就开，不怕遇到坏人么？”陈君调侃道。

　　蓝夜面带笑意地看着他，似乎缓解了苦恼般，他说：“听走路声就知道是你。”

　　“这么懂我？”陈君觉得有点儿不可思议。

　　“你喜欢一下子上两节台阶，比别人少一半的声音，而且喜欢跑着上楼，靠第一步发力，所以声音很重，其他的步子靠惯性迈得很轻。”蓝夜似笑非笑地望着陈君，平静地说。

　　“你观察的还听仔细的。”陈君不自觉地挠了挠头，把电脑包放到沙发上，“我去做饭，你先看会儿书，待会儿，我把今天的课程给你补一遍。”

　　“饭我做了，做的海鲜面。”蓝夜抿了抿嘴，补充一句，“我想再做点儿，但我只会做这些！”

　　“没关系，周六周日教你多做几样，海鲜面也挺好的。”陈君指了指桌上菜叶有些糊了的海鲜面瞪眼说瞎话，“有进步呢！”

　　“瞎说，明明做糊了。”蓝夜低下头。

　　“谁说的？”陈君用筷子夹了一口，“挺好吃的嘛！”

　　“是吗？”蓝夜夹起一口尝了尝，立马眉头蹙起，“好像有点儿咸了。”

　　“再加点热水就好了。”陈君把面条加了些热水，又少放了些调味料，“这样再尝尝！”

　　蓝夜疑信参半地尝了一口，“好吃多了。”

　　“你忘了放蒸鱼汁。”

　　“好像是…”

　　两人对望，然后扑哧一声笑起来，接着便默不作声地埋头吃面。

　　给蓝夜讲完课程，陈君把卧室里的桌子让给蓝夜，自己到客厅的茶几上做人设。一会儿，蓝夜拿着包烟到阳台上去抽。陈君顺嘴说了句：“感冒刚好，少抽点儿。”

　　蓝夜没说话，他在阳台抽了几根后，走到陈君身边，似乎有些好奇地看着陈君电脑屏幕上显示的又肥又丑的女生，他问：“这就是CG公司要画的吗？”

　　“对呀，我在画人物设定。”陈君细致地给他讲了一下他的工作内容。

　　“好厉害！”蓝夜赞叹地说，眼中又充满那种仰慕的目光。

　　陈君把故事剧情大体给蓝夜讲了一下，蓝夜忽然皱了皱眉，他说：“我觉得胖子不一定要很丑，也可以很可爱呀！”他指了指女生的衣服，“故事里只说她是个很爱吃东西很胖的人，但并不讨人厌，这个样子看着就有点儿招人烦…嗯…可以把她的校服上加上一些食物模型胸章…”他兴致勃勃地说着，边说边指着女生的胸部，“在这里加一个冰激凌胸章…在辫子上加上个汉堡或是薯条之类的头饰…”

　　“是啊…”陈君托起腮，“有道理。”他按照蓝夜的建议，把人设改了一下。

　　事实证明，蓝夜的建议是正确的，当他把稿子交给Blent的时候，Blent对人设好一番诚心的夸赞。

　　令陈君感到阵阵不安的是：蓝夜好像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最近精神状态越来越差，做事漫不经心，作业的准确率一天比一天差，总是不知不觉地发呆，甚至在于陈君说话时也不经意地愣神。这跟他母亲的病情有一定关系，还有20几天就要做手术了，而且，虽然她在积极接受治疗，但身体情况不容乐观。

　　陈君争取每天都陪他去探望他的母亲，但这似乎仍为减少蓝夜的忧虑，他睡觉前需要听催眠曲助眠，效果也非常差，有时到了后半夜还没睡，有一天早上，蓝夜竟困出了黑眼圈。

　　星期五上午，Blent在上班时间单独把陈君从办公室里叫出去，他们来到一个小咖啡馆。Blent点了些糕点和两杯摩卡。他说，他的一家分公司现在正在赶线稿，他想派陈君到外省出差，供吃住，每天外加280元补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