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伊甸 作者:T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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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玉下楼时,席恩坐在白色小轿车里,朝他招了招手,“雨挺大的,不方便步行,我送你一程吧?”
杜玉看了看撑在头顶的伞:“不用了。”
说完,径自走出公寓的院子。
席恩靠回椅背上,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几下,隐隐透着焦躁。隔着挡风玻璃,凝望杜玉被雨水冲花的背影,明明可以看到,又好像遥不可及,伊万总是给人这样的感觉。
他熄了火,打开车门闯进雨中。
“等等我!”他朝杜玉喊起来,“我没带伞!”
杜玉回头,席恩已经钻进伞下,一边甩头发,一边隔着他的手握住了伞柄。
杜玉飞快将手抽了出来,想说他,又好像习惯了他的厚脸皮,只轻轻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
“你怕和我独处吗?”半路上,席恩忽然问了一句。
“没有。”
“那为什么总躲着我?”
杜玉没答话。
席恩扭头看了他一眼,本该是短暂的一眼,却怎么都挪不开视线。
伊万有一半雅利安人的血统,发色很深,和现在的杜玉几乎一样,黑色的头发如同墨汁晕染,轻柔又迷人。而杜玉的脸庞稚嫩,眼中却蕴藏着伊万往日的沧桑,给人一种不合年龄的成熟感。
他的一切,身体和灵魂,全都烙在席恩心中。
杜玉能感到身旁的视线,却一脸淡然,装作没看到。目不斜视地一直走到学校门口,才从席恩手里拿回伞,说:“我要去布告栏那儿看成绩,你先去办公室吧。”
“我没带伞。”席恩站在原地,抬手遮住头顶的雨。
“几步路就到了。”杜玉皱了皱眉,看他倔强的样子有些想笑,强忍住,把伞递了过去,“那你打着,我不用了。”
席恩接过伞,一步跟上来:“为什么就不能让我陪你?”
杜玉没吭气,转身朝法学院的布告栏走去。席恩就当他默许了,举着伞紧紧跟在身后。
期中测试的成绩已经公布,有不少学生围在布告栏前找自己的名字。杜玉走到人群后面,踮脚张望了一下,看不清,打算再往前挤挤,席恩忽然按住他的肩:“我看到你了,很醒目。”
“是吗?”杜玉的注意力忽然转移到席恩的手上。不喜欢别人碰自己的肩膀,虽然没有碰脸颊和后背那么敏感,但依然不舒服。
“第一名,455分,甩了第二30分,你可真行!”席恩眼睛亮闪闪的,语气中满是兴奋。
杜玉还记得这目光,那天他没有拒绝席恩的表白,虽然也没接受,但席恩确实兴奋得难以自已,眼睛就这样亮亮的,好像看见了奇迹。
“视力真好。”杜玉平淡地回了一句。
席恩抬起嘴角轻轻笑着,还想再说什么,忽然瞅到布告栏另一头贴着的东西,整张脸蓦地没了表情。
杜玉注意到他神色变化,跟着望过去,只见布告栏另一头堆着的学生比这边看成绩的还多,他们放声议论着,语气有的阴沉有的惊异,叠加在一起十分嘈杂,听不清内容。
“那边是什么?”杜玉只看见海报的一角,有些好奇。
“你先回教室。”席恩将雨伞塞进他手中,自己则冒雨挤进了人堆里,随后“嘶拉——”一串响声,竟是把那张海报撕了下来。
围观的学生没看够似的撇了撇嘴,但看见动手的是老师,也不敢抱怨什么,纷纷转身离开,没想到一转身就看见立在伞下的黑发少年,立即有人失声道:“不就是他吗?!”
“是他!”有人回应。
“这种人也能进曼桑迪大学,不可思议……”有人惊叹。
“太恐怖了,院长怎么想的?”有人露出一脸鄙夷的表情。
杜玉握着伞没有动,任由议论声四面八方的包裹自己,大脑却飞速思索着“到底发生了什么?”,心里忽然有一种忽然悬空的感觉。
“闹够了没有!”席恩在后面暴喝了一声,“都给我回教室去!为了这种恶作剧吵闹,你们是小学生吗?!”
话音落下,四周再没了声音。
不一会儿人群便散开,绕过杜玉走向教学楼,没走多远又嗡嗡的议论起来。
杜玉盯着席恩手里皱成一团的纸,沉声问:“那是什么?”
没等席恩开口,他一把夺了过来,雨伞落在地上,完全没察觉似的展开海报,从上到下扫了一遍。
最显眼的就是海报左上角,印着杜玉两年前刚出院的照片——正面照,光头,头顶一道缝了八针的伤口看上去触目惊心。这本是医生留作档案的照片,算隐私,此刻却以高清无码的照形式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
更猖狂的是,右边配着文字说明:
“杜玉,曼桑迪大学法学院学生,从小就生活在阴暗的家庭中,父亲走私毒品又涉嫌轮jiān,最后走投无路举枪自杀,母亲因此精神失常,不断对其实施家暴,图中的伤疤就是证据。
各位同学,这样一个家中有严重犯罪史又有精神病史的学生,学校轻易放他进来,是在明目张胆地危害大家的人身安全和精神健康!对这种不负责的行为,需要进行严厉的质问和声讨!”
杜玉面无表情地将海报揉成团,抬眼看向席恩:“知道是谁干的?”
席恩眉头紧锁,捡起地上的伞撑在他头顶,想了片刻才说:“这件事交给我处理,你不用管了。”
“凭什么?”杜玉冷冷地反问一句,“这是我的事,你不愿说我就自己查。”
席恩看着他的眼睛,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此刻却有着削铁如泥的力量,光是看着就令人心头发毛。
他知道伊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就像伊万自己说的,若别人对他尊敬,他也会尊敬别人,若别人对他下狠手,他会比别人还要狠!
但这回不行,伊万已经与从前不同了。
“这个人不是你能对付的。”席恩摇摇头,还是坦白了,“我昨天接到莫瑞尔的电话,说有个小惊喜要给我……没想到就是这个……”
“莫瑞尔?”杜玉不记得自己招惹过他。
“应该是为了报复我,才将你牵扯进来。”席恩朝校外望了一眼,迷蒙的雨雾中,没什么特别的事物出现。
“那他怎么知道我和你的……”杜玉想了想,把“关系”两个字硬生生咽了回去。他和席恩能有什么关系?不过是老师与学生,或者是邻里关系。
席恩不知道把注意力放哪了,也没在意杜玉说了半截的话,只匆匆拽着他往教学楼走,边走边说:“总之是我的错,我会弥补的。”
学校外面的气氛有些不对,具体是哪里不对,席恩也说不上来,但直觉告诉他,有事要发生了。
杜玉从后门走进教室,与往常一样,随意在后排挑了个位置坐下。
不一样的是,从他进门开始,那些往常从没瞥过他一眼的学生不停拿目光扫他,杜玉没有抬头,只觉得密密麻麻的视线仿佛组成了一把扫帚,一定要把他这团污秽扫出去才甘心。
第一节是刑法课,席恩教授却迟迟没来。
教室里躁动起来,更加肆无忌惮地议论起教室后排的那个亚裔少年。
无非是海报上那些内容,翻来覆去就那几句话,不知道有什么好说的?杜玉撑起脑袋,目光从教室前方轻描淡写地转了一圈,落回到面前的书本上。
他看见艾丽与其他人坐在一起,埋着头不愿说话,也不敢向后看一眼。
这个情况的确为难,稍微往一边迈一步,就会惹得另一边不开心。
校内是如此,社会上更加严重。杜玉怎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不禁冷嘲:如今的社会真是畸形,稍微有人煽风点火,人们就像没头的苍蝇一般吵闹着乱撞,抛下了秩序规则,也不管什么理性道德,看着让人心寒。
艾丽实在忍不住了,忽然站起来。她想为杜玉辩解,想让自己的好朋友都明白:杜玉不是你们说的那样!他父母怎样都与他无关,他平时认真念书、认真做笔记,对人友好又善良!
但在这番话脱口之前,学校的防空警报嘶鸣起来,震耳欲聋。
所有人都呆了一瞬,很快有人跳起来大喊:“火灾演习!”
话音刚落,众人又像顿悟了一般,开始往教室外面跑,脚步急促又拥挤。
杜玉很清楚这不是火灾演习的声音,火警和防空警报区别很大,但同是警报,大家也没想那么多,只觉得往外跑就对了。
杜玉站起身寻找刚才大喊的人,却见他一溜烟扎进人堆里没了影。
很快意识到什么,冲到窗前眺望,几乎所有学生都逃到了操场上,而转角五楼有个光点一晃而过,短暂却刺目。
狙击枪!
杜玉后背一凉,瞬间有无数个念头冲进脑海,掏出手机便拨通席恩的电话:“你在哪?不要出去!”
那边愣了一下,回:“我已经在外面了。”
杜玉飞快地扫视人群,看见有几个人打着伞,而自己那把黑色的雨伞也在其中。
“不要把伞放下来!”想起席恩早上拿走了自己的伞,忽然有些庆幸。
电话那边却沉着冷静,也没问原因,只低低地“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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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诡变
从学校的防空警报突然拉响到所有学生跑进操场,不过短短两分钟,杜玉站在五楼的走廊中,已经清晰看到转角的窗户里蹲着一个身穿黑衣的狙击手,而校门外也冲进一帮持枪的黑衣人,迅速包围了操场。
他们的目标是席恩,杜玉直觉。
但这么大动干戈,除了政府军队或恐怖组织,还有谁能胆大妄为到如此地步。
杜玉朝潜伏着狙击手的教室走去,脚步很轻,像一只准备偷袭猎物的猎豹。
应该不是政府所为。
曼桑迪,乃至这个国家的首都西德郡,所有政治权力都在黑手党的操纵下运行,席恩只是整张网中的一个结点,政府不会做这种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鲁莽行为。
至于恐怖组织,杜玉脑海中飞快掠过一个名字——“Black Snake”,黑蛇。
轻轻推开教室的门,狙击手正蹲在一张课桌上,瞄着窗外。
杜玉随手拿起门后的铁锹,趁他听对讲机的功夫,一铁锹下去,干净利索地将他砸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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