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石二鸟 作者:安尼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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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止解开围到耳朵上的围巾。他刚剃完头发,两鬓修剪得短短的,显得棱角更加分明。
“我刚学会了做酥皮,”颜止道:“这胚子发好了,给你烤个牛角面包。”
颜止背对着小满,开始预热烤箱,刷蛋液。他面对小满挺尴尬的,只好让自己忙起来。
小满道:“我们好久没见了吧。”
颜止动作一滞。小满接着笑道:“你最近挺忙?店变漂亮了,人更有精神了,手艺也长进啦。”
颜止把烤盘插进烤箱,回头对小满道:“手艺怎样,你尝完再说。今天有空?”
小满轻叹一口气:“我天天有空。我爸让我专心筹备婚礼,逼我请了长假。”
颜止无数次听到这个“婚礼”,没想到婚礼就迫在眼前,心里酸溜溜的。这酸也不知道是为了小满,还是韩庆,所以倍儿烦躁。
小满又诉苦:“忙起来是真忙,还是我自个儿忙,庆哥整天不见人影的。你最近见到他了吗?”
颜止含糊道:“偶尔。”他不敢说昨晚才在他家睡。
炉子里的面包鼓了起来,黄油的香气瞬间占满了厨房。小满深吸一口气道:“大冷天,闻到这味道就幸福。”
颜止把巧克力币掰开,放到热水里隔水融化,道:“我还以为结婚就是吃顿饭喝个酒,有那么多事?”
小满:“谁说不是呢。单是试婚纱礼服,来来回回就跑了五趟,这周三还得去。对了,周四的圣诞趴,庆哥说你也会参加?”
颜止一愣,想起小满说的是韩家的聚会。他点头道:“会去。”
小满笑:“庆哥还说,老太太可喜欢你了。他们家远方近亲,好多姐姐妹妹的,当心老太太给你安排相亲车轮战。不过姐妹里也有好多好姑娘,说不准真有合适的。”
烤箱叮的一声,颜止把烤盘抽出来,也顾不上热,直接把面包一个个扔到铁架子上。他一边浇上巧克力酱,一边道:“你要嫁人了,就把我推给其他姑娘吗?”
小满有点羞涩地低下头,她虽然没动过心思要跟颜止好,但她喜欢颜止,所以不无遗憾。
颜止用油纸包上一块面包,递给小满:“酥皮要热着吃。”
小满咬上一口,先尝到了温热的苦甜巧克力,然后“咔呲”一下,香酥的外皮在齿间碎裂,再咬下去就是松软的内芯,这时候,黄油的香味才冒出来,填满整个口腔。
小满嘴小,食量也小,却也顾不上说话,几口就把牛角面包吃尽。
她拍拍手上的碎屑,道:“真好吃,我要再吃一个。”小满嘴边还有点碎渣渣,脸蛋红扑扑的,颜止抽出一张纸,三两下帮她擦擦脸。小满的大眼睛泛着光,这阵子的委屈都被驱除光了。
小满高兴,颜止自然也是高兴的。这还是小满第一次真正享受自己做的食物呢。颜止满足极了,比能亲她的嘴巴还要满足。
电话响起,颜止接听,竟然是老金。老金从没给他打过电话,老金讨厌任何电子产品,连手机也没有的。
“石头,”老金的声音低沉地传过来,“你出来,我有话说。”
二十分钟后,颜止和老金一起走在马蹄坊的大街上。临近圣诞,人比平时还多,还喧闹,圣诞歌曲东一截西一截的,来来去去就那几首,一首歌听了个开头,运气好的话到下一条街还能接上。
老金一路沉默,颜止也不开口。穿过最热闹的优衣库一带,老金说:“这儿太闹腾,我们走小路去。”
颜止依稀记得,有一次跟韩庆看电影,两人找厕所,也转进过这里的小胡同。当时他们找了半天厕所没找到,这次他跟老金拐了两拐,就见到一个公厕。
老金:“老二来找我了。”
颜止没想到林已真有这个胆子,皱眉道:“要你回豆芽湾?”
老金在公厕门口停下脚步,哑声道:“他说秀明病了,让我回豆芽湾看看。”
颜止觉得头发都竖起来了,怒道:“他要对秀明动一根指头,我去把他剁了!”
老金拉住颜止的手臂,手上使劲箍得牢牢的,他直直看着颜止道:“曾明义真盯上我们了。颜止,我们走吧。”
颜止瞪眼:“走?去哪里?”
老金:“我在南方联系了一个朋友,可以先去那儿落脚。”
颜止摇头:“我不走。”
一个男的靠近他们身边,不耐烦说:“麻烦让个道。”颜止和老金分开,男人急急钻进了公厕。
老金靠近颜止一点,强硬地说:“不走也得走。曾明义就是一毒蛇,他要盯上你,就非把你吞进肚子里不可。”
颜止:“师兄,这里不是豆芽湾,曾明义有多大能耐,还能逮谁咬谁?”
老金冷笑:“这里不是豆芽湾,豆芽湾死了个人还是有名有姓的,这里要躺在路边没人收尸,连瞧都没人会瞧一眼!”
颜止别过头去:“他敢在这里动手?不至于。”
老金提高声调:“不至于?不至于你吃个饭能挨冷拳,不至于你玻璃会被人砸掉?”
正说到激烈处,后面突然一个男声道:“我操,你们让个道行吗。大冷天的堵着厕所门口,有什么jb毛病?”原来是刚才进厕所的男人,现在要出来了。
老金怒道:“你嘴里放干净点,啥jb玩意儿。”那人也是一炮仗,顿时抓住老金肩膀,一连串脏话脱口而出。
老金把他甩到地上,一拳头就要打过去。颜止赶紧抱住老金:“师兄,你跟这傻b较什么劲儿。”老金眼睛都红了,拼命挣扎要过去打人。
颜止对那倒霉蛋说:“赶紧滚吧!”那人骂骂咧咧的,不过还晓得不吃眼前亏,跄踉着跑了。
颜止松手,老金转身把颜止推到墙上,怒道:“我让你远离那个韩庆,你听我的吗?你什么都说不至于,不至于曾明义会盯上我们?”
颜止无言以对。
老金喘了几口气,低头轻声道:“石头,我知道这不怨你。我们从小就没什么朋友,碰到一个,就跟憋箱子里太久,露出头来透口气似的,哪能说断就断。”说着他抬起头来:“可事情到了这一步,又有什么办法。石头,走不走,你给个痛快话。”
颜止沉默了半响,摇摇头。
老金崩溃了,他大声道:“算我求你了,行吗。夏玲我离了,现在秀明我也不要了,我就想保全我们几个!师父说过,我们五兄弟姐妹,就是五个手指头,手指连着心呢。”老金哽咽道:“结果师父刚咽气,老二就他妈反了。现在你偏要留在这儿跟曾明义硬拼。你不走,河儿能走吗?我们五个,这就散伙了!”
颜止心里一阵痛。他不怕曾明义,他怕老金;而他最怕的就是老金这幅脆弱的模样。老金硬朗的外壳儿经不起敲打,一打就碎成渣,北方的风毫不留情地冲刷着,最后留下的,只是一个无助的父亲。
他竟然说连秀明都可以不要了!秀明.....这是他们受了伤的神经啊,一触碰就疼得要命,他们换得自由的牺牲品,平时是连提起来都不敢的。现在,他们连这牺牲品卑微的活着的一点期盼,也要残忍地拿掉吗?
颜止靠在墙上,说道:“师兄,你让我想想。”
说是想,他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他仰头看着天,麻木地想:天都那么阴了,怎么还不下雪?”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收看。怎么还不下雪?
☆、龙猫
第二天下午,天还是阴得厉害。颜止一个人拿着黑色运动包,钻进“大洼”洞穴般的门里。
他的脑子从昨天开始就进入当机状态,完全无法运转。他下意识地害怕,只要脑子一转动,所有的丝丝线线就会连接起来,一起冲向一个无法挽回的结论。
颜止换了衣服,上了擂台,汪新年聒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没头没脑的欢乐,颜止完全不明白人们为什么叫,为什么笑。
过了一会儿,颜止才想起该看看今天的对手。他的眼睛向周围一扫,只见绳圈的一角站着一瘦小的人,个头还不到他的胸口。颜止一愣,这不就是个孩子吗?
是啊,不就是个孩子吗?他们为什么要去为难这么个软软的、稚嫩的小东西呢?颜止的胸口又痛起来。他不敢再想,收敛心神打量对手。
这小孩有三十多岁了,侧着一张清秀瓜子脸,斜斜地看着人。再往下看,颜止吓了一跳,这小男人竟然穿着一身紧身旗袍,细看脸上也是化着淡妆的。
颜止想起韩庆告诉过他,这擂台有个爱穿旗袍的拳手,是叫龙猫还是熊猫来着?
铃声响起,小男人正过脸来,一笑,突然毫无预兆地飞起腿,直击颜止面门,速度快得可怕。颜止身体比脑子快,向后翻了个空翻,险险躲过。
龙猫却不追击,只笑眯眯地看着他,脆声道:“哥哥,打我啊。”
颜止感觉汗毛倒竖,他倒了一口气,不再看龙猫的脸,举起拳头往前甩去。
龙猫身手敏捷如城市里的夜行动物,一闪就没了,跟老幺的滑不溜湫不同,颜止连看清楚他的身影都觉得费劲。
捕风捉影了十来分钟,颜止肩上一疼,这疼竟然深入骨髓。颜止惊诧地想到,这老鼠不但灵敏,力道还不小。
他想,是个像样的对手呢,该专注地打一场。但他怎么都无法集中精神。
老鼠小小的身影和记忆里的某个时刻重叠,回忆匣子翻倒了,从前的一切哗啦一声全部滚了出来,在擂台的地板上四处奔逃。
颜止看见了自己,5岁的内向的孩子,比老鼠个儿还小。颜止想起,自己在豆芽湾横行霸道的,但真正自主打架只有寥寥几次,还每次都是跟老金有关。
他五岁,母亲牵着他的手到一个陌生的村里,也没什么新鲜的,跟他们住的村一样干旱丑陋。唯有那房子前有几个上了色的大箱子,几个动物模样的面具,还算有趣。妈妈给他擦了把脸,摸摸他的头,柔声说,你去屋里等着,妈妈给你拿馍馍。
他乖乖进屋,等了很久,母亲没来,来的是比他高一个头的大孩子,冷着脸给他一个馍馍。“吃!”大孩子道。小颜止摇摇头,“我等妈妈,妈妈给我馍馍。”大孩子把馍馍扔他身上,“吃!你妈妈不来啦。”小颜止慌了,大叫:“我不要馍馍,我要妈妈。”说着把馍馍丢到地上。
大孩子一巴掌把他推倒,怜惜地拿起馍馍,轻轻拨走上面的土,道:“不吃饿死!”颜止大怒,扑向大孩子撕打起来。他人小力弱,没几下就被打倒在地。大孩子又说:“不吃饿死!”
颜止站起来再打。这时一个清瘦的男人走了进来,抓住了颜止的手。他上下打量,点头道:“模样倒是蛮好的。”他换了张笑脸,哄道:“你娘一会儿就来。你先吃,别饿坏了。”
颜止确实饿了。他小口咬着馍馍,瞪着大孩子,一边吃一边恨。然而大孩子并没有说谎,他妈妈没来,以后再也不来了。后来他在人前叫大孩子师兄,在他背后就叫他臭金子。
龙猫纤瘦的腿踢向颜止的脸。颜止躲避不及,被扫中眼角,一行血从眼尾流了出来。颜止眨眨眼,确定没有伤到眼珠,但眼眶疼痛,血流进眼里,看出去一切都是血糊糊的。
龙猫又好整以暇地抬眼看着颜止,脆生生地道:“哥哥,你怎么不打我?你不爱打架吗?”
颜止一愣,心道,是啊,我最不爱打架了。在豆芽湾的二十多年,他真正想打架只有几次,都是因为老金。
他十岁。村里来了放电影的,村里的孩子都炸了,从搭棚开始天天聚集在合作社前的空地上,叫回家吃饭也不回。颜止几个也羡慕得很,师父却说:“哼!西洋镜有啥可看的,我们这些才是真刀实枪,他们是假把式,诓人的玩意儿!”自从放电影的来了,他们这杂耍班子就没什么人看了,师父气道:“臭崽子谁要去合作社,我就敲断谁的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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