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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石二鸟 作者:安尼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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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强强 豪门世家 都市情缘

  门向两边推开,眼前豁然开朗,广阔的空间底下是满池子的流星石,熠熠生光,延伸到无穷无尽。跟那幽暗的矿场不一样,这里光线充足,河岸两边也都修得齐齐整整的,倒像是某个王公的后花园,不知哪个姨太太突发奇想,在池子里铺了满满的灯泡,俗气是俗气,这样的气魄却也让人惊叹。
  韩庆沉声道:“我们到了天水边?”看模样,这里应该就是厚木板隔着的另一边。
  曾明义笑道:“我年纪大了,怕黑,就自己修了一条道。那一头,是袁顺民的天水,这一头,是我的天水。”
  韩庆听出了这话里包含的倨傲,叹道:“您让宣兵去链子口抢那狗洞,自己却偷摸打了个洞直通到这里,真是用心良苦。”
  想起月亮河里漂着的尸体,再看这体面如豪华洗浴中心的天水,他又是恼怒又是伤感。
  曾明义却道:“唉,我老实跟您说吧。那一头的天水,已经快耗没了,这边的天水,是我带着人艰难地探寻出来的。为了它,我可没少费心啊。”说到这,曾明义得意道:“要说筹码,老夫就只有这些了。我知道你对流星石并不放在眼里,但我想让你知道,我这儿的天水,规模更大,支撑我们月亮湾十年八年的发展也是没问题的,我要跟你合作,可不是在敲你竹杠。不要脸的说,我确实想要你的钱,不过也不只是钱,我更想联接上城里的人脉、资源和经验。只要我们俩合作,这月亮湾一定能活起来,成为真正的大城。”
  他看着韩庆,眼神诚恳。他道:“我需要你的帮助,作为回报,我愿意跟你分享这一切,甚至是整个月亮湾,只要你点头。”
  这话听起来近乎情深款款了,韩庆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回应。
  曾明义叹道:“我这把年纪了,时间无多。但你要比我更加迫切吧。你千里迢迢来这儿,想必不是为了打架抢孩子的。老实跟你说,你们真要撼动曾明义在月亮湾的根基,还要下点功夫呢。与其硬拼,为什么我们不能高高兴兴地合作呢?你是聪明人,这个道理应该懂的。”
  韩庆:“曾老,我见识少,我跟人谈合作呢,都是舒舒服服坐着喝酒聊天,大家意气相投了,就一起做事儿。我可从没被人用枪追着,用人质胁迫着谈合作啊。”
  曾明义摇头:“如果你说的人质是颜止,可真是冤枉我了。我们的守护人是自愿回来,自愿留下的。他回来之后也完全自由,我从来没来逼迫他做任何事。我想跟你合作的意愿,他也知道的,但他就是过不了心理这坎儿。我也在琢磨,这孩子怎么那么拧呢?唉,他的根儿在这里,这月亮湾,有太多他放心不下的东西了。人要放不下,就容易魔怔,可能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执着于什么。你为他杀人放火,为他放下自己的家业,又有什么用?只会让他陷得更深。韩爷啊,不劳您来动手,现在我就把月亮湾给你;只要月亮湾是你的,你还怕颜止不听你的话?”
  韩庆被说得怦然心动。他不要月亮湾,也不屑于弄死曾明义,他要的就是带走颜止,回到他的家、他自己的生活轨道里。而现在,他觉得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曾明义见韩庆沉默不语,又道:“你花了那么多的心思对付我,但我知道你不怕我,你害怕的是颜止,是吗?不瞒你说,我也害怕他呢。他那样的人,是不那么容易把自己交出去的,你觉得,他真的相信你吗?”
  这话又刺中了韩庆。曾明义继续道:“恕我直言,你在山里,就看不清山的全貌,恐怕你对颜止的了解,还不如夏玲这可怜的孩子呢。唉,老夫年轻时,经历过那最恐怖的时代,亲眼看过一个好好的人怎么变疯,怎么把自己的亲人打进地狱里。那人啊,在自己承受不了的压力中,只要见到暴力的好处,就会管不住自己呢。”
  韩庆听得心惊胆跳,皱眉道:“那不能承受的压力,可不就是拜您所赐吗?”
  曾明义一笑:“我也是没办法啊,要当时你站在我的位置,也会做同样的事。韩爷,说到底颜止的心魔就是这天水,这月亮湾,只要你控制了这里,也就控制了他。我说的,可有道理?”
  韩庆默默想着曾明义的话。他承认曾明义说得对,比起这个糟老头,他内心更防备的是颜止。曾明义跟自己是一样的,都是逐利而行的人,怎么能办好事就怎么来,心里没有太多的负担。但颜止不一样,他内里总有一块韩庆看不清、踏不进的地方。
  曾明义逼视着他,道:“今天,我们就把这烂摊子给了结了?你得到颜止,我得到我想要的月亮湾。你说,可好?”
  在回城的路上,韩庆脑子里只有曾明义的话:“我们把这烂摊子了结了,可好?”
  能了结,那当然是大大的好。他想:“现在宣兵倒下了,夏玲关起来了,林已见风使舵,早就倒向我这边。可这又有什么用?曾明义还是开着他的宾利招摇过市,向我炫耀他的耗子洞。他妈的,我可等不下去了!”
  到了酒店门口,他又见到一个熟人。游有余背着手在大堂徘徊,显然等了很久。
  韩庆头都大了,现在他最不想见到的就是游有余。
  两个多星期没见,游有余整个人萎缩了下去,肚腩消了一半。
  韩庆知道他的日子不好过,只好笑道:“老游啊,最近苗条了不少呢,我都认不得你了,还在想这老帅哥是谁呢。”
  游有余苦笑:“帅哥不敢当,老是真的,我这半个来月,头发都白了一半啦。”
  韩庆看着萧条的街道:“人生苦短啊,该玩玩,该吃吃,那么想不开干嘛?”
  游有余知道韩庆是什么意思,酸涩道:“韩爷,我搭上了你这艘船,就没想过能回头。我....连坟地都买好了。”
  说完游有余退后一步,突然跪了下来,对着韩庆直叩头。
  韩庆吓了一大跳,忙蹲下来扶着他的肩膀,连声道:“你这是干嘛呢,快起来!”
  游有余的声音缓慢而坚定:“我来月亮湾,就没想过要出去。我只求求你,保住我的老婆和孩子。”
  韩庆低声道:“老游,你来的时候,我跟你说过什么了?”
  游有余抬头看着他:“我都记得。所以我不敢求你救我,我只希望你行行好,保住我家人。”
  韩庆为难之极,不置可否。游有余当下又磕起头来,韩庆没法儿,只好说:“我会尽力的。”
  他不忍看游有余,起身回房间去了。
  套房里寂静之极,韩庆看着落地窗外的楼宇,灯光灿烂依旧,却已经不是那纸醉金迷的颓靡景象了。正要回房时,他看见谭溪房门开着,里面黑漆漆的,却像是有人躺在床上。
  他的心怦怦乱跳,快步地走了进去,只见谭溪卧在床上,一动不动。
  他走到床边,轻声叫道:“谭溪!”
  谭溪“嗯”了一声。
  韩庆这才松了口气。他坐在床边,感觉脚都吓软了。
  谭溪张开眼睛,那双眼却了无神采,看上去又疲惫又空虚。
  韩庆道:“累了?”
  谭溪:“嗯。”
  韩庆:“老谭啊,我们回家吧。”
  谭溪抬起上半身:“什么时候?”
  韩庆:“就这两天。飞机马上要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收看
 
  ☆、守护人
 
  第二天,飞机果然回来了。
  游有余死了,他的尸体漂浮在月亮河中。
  谭溪一看到尸体,立马就想吐。他快步走到卫生间,哇的把早饭都吐了出来。
  韩庆看那支离破碎的身体,道:“人都死了,干嘛还要那样糟蹋他?”
  颜止道:“这叫天谴,冒犯了月亮湾和天水,就是这下场。”
  大太阳照得平台暖烘烘的,韩庆却由头冷到了脚趾。他别开了头,道:“没想到老游最后的结局会这样。”
  颜止冷笑:“没想到?”他看着韩庆:“你要是想的话,是能保住他的。”
  韩庆不做声。他心里不是没有愧疚,要不是他松了口,曾明义不会毫无顾忌地处决了游有余。但这又有什么办法,游有余自己都知道,在他踏上月亮湾的时候,他已经是个死人了。也不过是早死晚死的问题而已。
  韩庆凝视着颜止,在他眼里,只有这个人是最重要的。游有余的死活,他实在顾不上了。
  他对着颜止冷冰冰的脸道:“石头,我们明天就走,好吗?”
  颜止望着河水,缓缓道:“这就走啦。那月亮湾怎么办?外面那几百万等着你这个大英雄救命的人怎么办?”
  韩庆抓住颜止的肩膀,道:“你怪我背弃游有余,我没话可说。我唯一想做的,就是跟你一起离开这鬼地方。去他妈的月亮湾、曾明义、几百万灾民,我只在乎你一个,你不知道吗?”
  颜止嘲讽地笑了一下:“你不在乎曾明义,但他却很在乎你啊。你要不是应了他的要求,他能放你走?”
  韩庆:“没错,我是应了他。可这又有什么关系?我手里漏点食儿出来,他就能满足了,这对我又不费劲。既然这么简单能解决问题,我们何必又打又闹的折腾呢?”
  颜止转头看着他:“我搞不懂,这解决什么问题了?月亮湾还在,天水还在,曾明义还会在这里建他千秋万代的鬼城。到最后,什么都没解决啊。”
  韩庆:“千秋万代,只不过是他自己哄自己罢了。我见过无数矿业养出来的小城,无论多么辉煌,等下面的宝贝挖完了就会变成废墟。我们何必硬拼?现在我敷衍着他,慢慢的流星石没了,他也老得不行了,月亮湾自然又会回到原来的那个村子。”
  颜止默默不语。韩庆拉着他的手,“你要真受不了曾明义,也不用等几年。他已经对我打开门了,只要我想,我很快就能控制住月亮湾。到时你要这里变成怎样就怎样,你还有什么顾虑的?”
  颜止惊道:“你要控制月亮湾?你那样跟曾明义有什么区别?”
  韩庆盯着他的双眼道:“有,他做这些是哄自己开心,我是为了哄你开心!”
  颜止愣住了。他悲凉地想:“哄我开心?你知道我怎样才能开心吗?”他看着韩庆温柔的双眼,心里第一次感到了害怕。
  自从他知道曾明义在地底做些什么之后,他就反复设想着事情会怎么发展,该怎样应对。而现在,情况比他所有的设想还要糟糕。他绝对不能让韩庆陷进来!
  他走上前去,抱住了韩庆。看着美丽的月亮河和游有余破烂的尸体,他对韩庆道:“好,我们走吧。我们过几天就走。”
  韩庆轻声道:“我们明天就走,我不想呆在这儿了。”
  颜止用力搂住他,沉声道:“过两天,我想让秀明跟她妈妈多呆两天。”
  韩庆犹疑不答。谭溪却在他们身后说:“庆哥等不了,他后天就要做新郎进洞房啦。”
  颜止放开韩庆,吃惊道:“你跟小满后天结婚?”
  韩庆无奈点头。
  颜止垂头道:“嗯......那我们明天走。”
  清晨,韩庆睁开眼睛,一时想不起自己在哪儿。他盯着顶上蓝幽幽的低矮天花板,过了一阵子,才想起自己还在颜止的房子里。
  颜止不在身边,想必是刚走出去,被褥还热的。
  他轻轻走到窗边,把窗帘掀开一角,看向平台。颜止背对着他,靠在平台栏杆上抽烟。他穿着单薄的长袖和宽松的七分裤,清晨的风吹着他衣角发梢,但他却一动不动,犹如深深嵌在这蓝灰色的天空里,谁要把他移走,这整个天地就要玉石俱焚。
  守护人。
  韩庆看着那硬朗的背影,心想:颜止长年累月地盯着那寒酸的天水入口,他比谁都强硬地保护着这里,但也比谁都憎恨天水。一个人被强迫着守护自己憎恨的东西,是怎样一种恐怖的感受呢?他越是尽责,就越是恨,渐渐的就纠结成无法逃脱的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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