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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显绎几乎是痛苦，近乎绝望地盯着赵桐，挣扎着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追问赵桐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这样做，是为了报复我对你的不公对待，是不是。”

　　赵桐眨了眨眼睛，眼神黯淡下来，说，“你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问我。”

　　赵显绎的眼里在瞬间就流了泪出来，他不是因为愤怒，也不是因为生气，而只是觉得悲哀。

　　为什么自己从小一手养大的孩子，最终倒头来是这样对待自己的？

　　难道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吗？

　　泪水沿着面颊流到他的嘴边，冰凉又咸咸的味道，这种滋味称之为泪。

　　赵显绎几乎想不起来这辈子在自己的人生里，自己为什么人流过眼泪。

　　赵显绎心生悲凉，不得不像命运妥协道，“是我错了，是我做错了一切，才会造成如今的局面。”

　　他把拳头松开，双手空空地站在原地，眼泪止不住地流下。

　　他不怪赵桐年纪小犯了错，只是心痛他，因为无知犯了错，这最终的责任还是在自己身上。

　　是自己没有教导好他。

　　原本以为他学习好，身体好，成长好，就幸福足够了。

　　但是人生那么多诡谲多变不可测的因素暗中浮动，又要怎么样才能够保证那个孩子长大了是一颗参天的大树。

　　赵显绎觉得自己失责，因为失责，导致了赵桐今铸成的大错。

　　赵桐没有如意料之中迎来赵显绎的一顿暴打，或者是他的怒骂，他心里有隐隐的狠心和快意，觉得是自己将他逼到了这个地步，终于能够激起他对自己的关注。

　　只是他抬头看父亲，这时候才发现赵显绎脸上泪痕满行，那个这让赵桐几乎是立刻就慌了神，他说道，“爸爸，对不起，是我不好，

　　赵显绎摇了摇头，声音很悲怆，“不，是我错了，我没把你教好，是我的责任。”

　　赵桐没想到赵显绎居然不怪他，赵显绎流泪的模样，让他看起来立刻老了十岁。

　　赵桐没想过自己面对这样的他，心里会犹如风吹野火一般难受，那些成片的枯草，被肆意的风吹走，走到哪，便燃到哪儿。

　　赵桐后悔极了自己的行为，如果不是因为他的恨和妒忌，他甚至不用把赵显绎逼到这个地步。

　　赵桐缓缓乱乱之中说，“不，不是这样的爸爸，你没有错，我也没做错，我爱你，只是因为太爱你了，所以想你只属于我一个人，你知道吗？我不是你的儿子，但是我还是想得到你的爱，这样的我太贪心了，但是你能不能也多爱我一点...”

　　赵显绎坚决而缓慢地摇头，说，“不，桐儿，没可能的，我是你爸爸你忘了吗？我只恨我自己，为什么没能好好为你做一个父亲，我把你引入歧途，一切都是我的过错。你又何错之有。”

　　赵显绎说完，他非常失望颓唐地离开了赵桐的画室。

　　赵桐望着他的背影，觉得自己就像是看到一个灰败的影子。

　　他也跟着哭了出来，感觉自己犹如死去了一般难受。

　　他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演变成这样。

　　?

 

☆、第三十二章 梧桐深深

 

?　　第三十二章送走

　　赵显绎经过一个晚上的思考，最终得出的结论是赵桐不能再在这个家里呆了，要尽快把他送走。

　　他一整夜没睡，抽完了最后一根烟，按熄在烟灰缸里，外面的天空已经发白，并且露出了淡淡的红色痕迹。

　　天马上就要亮了，但是很多事情已经不可能再回到过去。

　　日子一复一日，年复一年，孩子慢慢长大，最终长成了拥有独立思想和行为的人，赵显绎无法割舍这些年对赵桐的感情，他唯一能作的，就是最后一程顾他周全。

　　他抖了抖身上的烟灰，走出书房，去冲了个澡，换上一身新衣服。

　　早饭时间他在餐桌上突然宣布道，“已经帮你定好了去欧洲的机票，你可以去巴黎读大学，没什么问题的话，今天就走吧。”

　　赵桐和赵杼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都显得十分惊异。

　　赵杼年纪小，更是睁大了眼睛，向父亲问道，“爸爸，为什么要送哥哥走？哥哥留在家里不好吗？”

　　赵桐在片刻的惊异之后立刻平静下来。他明白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所以不慌不忙，甚至还有一种终于迎来这一刻的感觉。

　　赵显绎终究将他放逐了，这是他从做出自己决定的那一刻就已经预料到的，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临的这么快，这么果断，父亲几乎没有一刻的犹豫，就决定要把自己送走了。

　　赵桐感觉自己仿佛是犯了死罪的人，终于迎来了听到自己被宣判的那一刻。

　　这样也好。

　　一颗心可以落地了。

　　赵桐闭上眼睛想到。

　　赵显绎目光停留在赵桐身上，他没回答赵杼的问题，反倒是看着赵桐，想看看他的反应。

　　赵桐片刻之后也看向了他，两个人四目相对，赵桐平静地说，“好的爸爸，什么时候走，我随时可以。”

　　赵显绎被他这样温柔鉴定的目光刺了一下，那里面有一种情绪，是他以前从来没有见到过的。

　　或则更准确一点说，是他以前看到了但是从未辨识过的感情。

　　赵桐的目光那么坚定和清澈，和他稚嫩的脸形成强烈的对比。他怎么会在小小的眼睛里蕴藏了那么多的力量。

　　赵显绎不明白，他仍旧不明白赵桐对自己的感情。

　　他对赵桐只有舐犊情深，赵桐对他的那种超出父子感情之外的感情，他当然无法理解。

　　赵显绎带着疑惑，但是没有影响他的决策。

　　他说，“中午有飞法兰克福的飞机，我叫人帮你准备一下，你中午启程。”

　　赵桐答，“好的，爸爸。”

　　那一刻，仿佛是一颗石子被投入了湖中，赵桐和赵显绎都听到了那一声沉闷的声响。

　　在临行之前，赵显绎带来一个年轻人介绍给赵桐，说，“这是卓瑜，你到了那边之后，会由他照顾你的生活，你有什么需要，告诉卓瑜便好，他有这个能力照顾好你，我相信他。”

　　赵桐听着此番话默默点头，并不作声。心里却想，要相信一个陌生人，也不愿再相信自己，恐怕现在自己是真的让他怕了。

　　那名叫做卓瑜的年轻人率先伸出手来，自我介绍到，“你好我叫卓瑜，多多指教。”

　　赵桐还从未见到有人如此正经地介绍自己，他反应慢了半拍 ，才把手伸过去和对方握手，说道，“你好，我叫赵桐。”

　　卓瑜朝他调皮的眨眨眼，弄得赵桐有些不知所措，他不明白此人是什么意思。

　　但是这是赵显绎派来的人，赵桐明白，这是他不愿意再见到自己的意思。

　　赵显绎说道，“时间不早了，你们出发吧，以免误了飞机。”

　　卓瑜的年轻人立刻为赵桐提起箱子，赵桐想要多看赵显绎一眼的机会都没有，他和卓瑜坐上了车，就离开了家。

　　赵桐的目光始终流连在身后的那个人影身上，他看着赵显绎的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小，他这才知道，自己是真的离开了他。

　　赵显绎没有显示出来任何留恋之情，如此轻易的，两个人就分开了。

　　卓瑜一路上都尽职尽责地照顾赵桐，仿佛真当赵桐是个小孩子，什么都不懂，需要二十四小时贴身照顾。赵桐见他忙前忙后，也不愿跟他说话，只是对他的出现心存抗拒。

　　因为他想不明白，既然赵显绎担心自己，为什么还要把自己送走，而不能留在身边。

　　但是如果不担心自己，那么又为什么要派人在自己身边。

　　赵显绎的做法前后矛盾，相互冲突，赵桐努力说服自己，但是最终发现找不到说服自己的理由。

　　一上了飞机，他就干脆装睡，也不愿多跟卓瑜有更多的交集。

　　卓瑜却是个耐心的人，他受赵显绎照拂多年，这次有机会来报答赵显绎的恩情，自然不会辜负了恩主。

　　赵桐有意态度冷淡，卓瑜也不介意，临行之前赵显绎特意叮嘱过他，要好好照顾赵桐，虽然可能性格古怪，但是还是请卓瑜多为照看。

　　卓瑜看到赵桐睡了过去，他轻声叫来空中服务人员，为赵桐添了一床毯子，又为他把头顶的灯关掉，让赵桐睡的更好些。

　　赵桐睡饿了起来，卓瑜笑着问他，“需要吃点什么吗？有你喜欢的鱼，来点儿吗？”

　　赵桐一愣，揉了揉眼，问，“你怎知道我喜欢什么？”

　　卓瑜不加掩饰，直接对他坦露道，“嗯，这个不难，临走之前你父亲告诉过我你的喜好，并且叫我记牢，我不算伶俐，但是记住一个人喜恶还是不难，你从小喜欢吃鱼和汤圆，这点没错吧。”

　　赵桐沉默了一阵才点头，说，“是的。”

　　卓瑜知道他的心结所在，笑了笑叫来空乘，替赵桐叫了一份套餐。

　　赵桐因为这一点，对卓瑜的印象稍稍改观。

　　他用完了餐问卓瑜说，“你和我爸爸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会委托你来照顾我？”

　　卓瑜道，“赵先生一直资助我上学，我受过先生恩惠，现在他需要我，我自然会答应。”

　　赵桐还以为他是赵显绎手下的什么人，但是没想到只是赵显绎一直捐助的学生而已。

　　赵桐为赵显绎给自己派来这样一个人而松了一口气。

　　卓瑜似乎看透他的心思，打趣问，“是害怕我来监视你的吗？”

　　赵桐点点头。既然已经明白真相，也无需隐藏什么。

　　卓瑜笑起来，眉眼生动，赵桐忽然发现他是个好看的年轻人。

　　卓瑜笑过了之后，说，“赵先生是个不善于表达感情的人，他对你的爱总是以其他的方式表现出来，但是赵先生心里仍旧很爱你，这点毋庸置疑。”

　　赵桐半信半疑，问道，“你跟我爸爸很熟吗？看样子你很了解他。”

　　卓瑜说，“不算很熟，但是至少我了解他比较多一点，知道他是个心底很软很有远见的人，你在他眼中的分量，不会少过你的弟弟赵杼。”

　　赵桐听到这一番话的瞬间，眼睛里面的光都闪了闪。

　　他几乎不敢相信，一个陌生人会把自己看得如此真切，这样一来，他越发想要了解卓瑜了。

　　他拉住卓瑜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还希望你能都告诉我。”

　　卓瑜看起来不像是赵显绎请来照顾赵桐的，反倒是像他请来作为赵桐的开导导师的。

　　卓瑜了解赵显绎跟赵桐之间发生的点点滴滴，他说，“赵先生不健谈，但是却乐于告诉我关于你的每件事，大大小小，他都会告诉我，如果不是让他上心的人，他很少能这么健谈，所以由此我判定，你一定对于他来说是很重要的存在，即便他知道你并不是他的亲生子，但是赵先生从来没有介意过，只是把抚养你长大看作是自己应当尽的责任。”

　　赵桐心里有轻微的不舒服，问，“他什么都喜欢跟你说吗？”

　　卓瑜洞悉了他的心里，耐心为他解释说，“并不是什么都说，只是赵先生会挑选最值得分享的告诉我，我从小受到赵先生的资助，这一生都会为他效力，他知道你因为身世受到困扰，想不开，所以让我来开导你，照顾你，希望能够把你从歧途引出来。”

　　赵桐若有所思，说，“那你的意思是你很了解我了？”

　　卓瑜说，“不敢说很了解，但是赵先生告诉过我的，我都全部了解了。”

　　赵桐觉得赵显绎真是用心良苦，感叹道，“如果他真的想要开解我，那就不应该送我走。我想要跟他在一起，跟赵杼一样呆在他身边，但是他却要把我送走，你说他看重我，也许并不是他所说的那样。”

　　卓瑜显然早已从赵显绎那里了解了所有的情况，说道，“赵先生是怕自己跟你继续在一起，会犯错误，他内心觉得对你有亏欠，所以觉得自己不能把你往这条路上带，你对他的感情，他都看在眼里，但是却不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