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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考试包括三部分，素描，文字叙述，以及论文。

　　三个考试都不是小case，赵桐法语才堪堪学了半年不到的时间，却要通过论文考试的甄选，他研究了大量的习题和考试模型，最终才有幸顺利通过。

　　这让他完成考试的日子里面没有生病，但是收到了录取通知书之后却得了一场大病，发了几天高烧。

　　生病之初卓瑜并没有发现他的不对劲，直到后来他注意到了赵桐已经病严重了，才吓了一大跳，连忙送他去医院，从医院回来之后又心有顾忌地问，说，“你爸爸来了，想不想见见他。”

　　赵显绎已经知道了赵桐生病的事，他想来看看赵桐，但是赵桐昏昏欲睡，才从诊所回来，让他精疲力竭，根本没有心思见赵显绎。

　　他摇摇头，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坠入了梦乡。

　　卓瑜下楼来告诉车里的赵显绎赵桐并不愿意两个人见面。

　　赵显绎飞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过来，最终没能见到赵桐便回去，这当然会让他不甘心。

　　他沉默了一下问卓瑜，“他现在怎么样了，病情缓解了吗？”

　　卓瑜一五一十回答，“已经好很多了，幸好发现及时，医生开了药片让他服下，他已经回家睡着，我晚上会叫他起床吃饭，有我照顾他，不会再让他生病。”

　　卓瑜其实内心也有愧疚，因为赵显绎特意叫他来照顾赵桐，但是没想到却因为一时大意，赵桐病倒了。

　　赵显绎听到这个消息不管不顾，立刻放下手边的事务飞了过来。

　　但是即便如此，赵桐还是不愿意见他。

　　卓瑜不仅为赵显绎感到难过，他对赵显绎说，“对不起，赵先生。”

　　赵显绎摇摇头说，“不管你的事。”

　　他想了想才问道，“那我现在能上去看看他吗？”

　　卓瑜当然觉得这样好，他拿了钥匙开门让赵显绎进去，赵显绎打量屋子里的陈设，一如既往地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松香油味道。那是曾经他熟悉的味道，因为赵桐在家画画，家里常年弥漫着这股味道，但是后来赵桐走了，这股味道也在不经意之间消散无踪。

　　赵显绎如今被这个气味刺激，这才发现自己对赵桐的记忆有多深刻。

　　他喜欢在家里呆着安静作画，有一片自己的小天地，晚上回家的时候，仍然可以看到赵桐在家里。

　　也许不是刻意等着自己回去，但是那种感觉，却是赵显绎如今再也找不到的。

　　他不禁动容，非常非常后悔自己当初要执意把赵桐送走。

　　卓瑜提醒他说，“赵先生，赵桐房间在楼上，我住下面，他睡着了，你可以直接开门进去。”

　　赵显绎点头说好，他一个人上了楼梯，卓瑜给他留出私人空间。

　　赵显绎开门走进去，楼上的房间不小，赵桐搬进这里来住之后，没有购置多余的家具，看上去这里就像一个临时流动站。

　　赵桐躺在床上安静地睡着了，赵显绎开门进去，站在门口几乎不敢靠近赵桐，生怕惊扰了他似的，他过了几分钟，才慢慢悄悄靠近赵桐，走到床前看到他熟睡的侧脸。

　　赵桐没什么变化，他还是那个他，还是那副模样，一切都和赵显绎记忆中得一模一样。

　　但是到底是一年没有见了，赵显绎现在看见他，心里非常激动感动，如果不是赵桐睡着，他几乎想要把赵桐抱住，把他抱在怀里。

　　赵桐从小到大都非常逞强，遇到问题不会向自己诉说，而是藏在心里，一个人默默承受，等到赵显绎明白过来的时候往往已经后知后觉，让赵桐一个人承担了太多。

　　赵显绎因此责备过自己，并且暗自提醒自己下次绝对不能再这样对赵桐，但是世事往往重演，赵显绎再有能力，偏偏却不能顾一个赵桐的周全，赵显绎看到他如今因为学业而病倒，心里被揪扯得发痛，他甚至想要叫醒赵桐，就此带他回家。

　　不过关键时刻他忍住了。

　　叫赵桐回家，是不是在自私了一些。

　　这里毕竟有赵桐努力得来的一切，让他放弃了回去吗？自己并不能给赵桐想要的。

　　赵显绎为自己的无能为力羞愧。

　　他湿润了双眼，最终默默退出了房间。

　　卓瑜已经在楼下等他了，看着他出来，向着他点了点头。

　　赵显绎控制了一下情绪，对卓瑜说，“你好好照顾他，我过几日来看他，这些天我会住在这个酒店，如果有事，你就来告诉我。”

　　卓瑜知道赵显绎肯定不会舍得赵桐，他接下了赵显绎手中的纸条，回答“好”，然后送了赵显绎出门。

　　赵桐果然睡到了晚上时间都没有醒，卓瑜不得不叫他起床吃饭，再吃药。

　　赵桐吃饭时候迷迷糊糊问，“今天是有客人来过家里了吗？”

　　卓瑜愣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答，但是想到赵桐并不愿意见赵显绎，他才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说，“没有，怎么了？”

　　赵桐困惑地说，“没什么，就是我好想感觉到了爸爸来看过我，但是可能只是我的梦而已。”

　　他当时在睡觉，当然不知道赵显绎来过。

　　但是感觉这种东西就是如此玄妙的，明明赵显绎是来过他的房间，看过他，但是卓瑜没有来得及把这个事情告诉赵桐，赵桐就自己已经感觉到了。

　　卓瑜为这个消息高兴地眼睛发亮，他刚想要告诉赵桐事实，赵桐又说，“可能是我烧糊涂了，吃了药的关系，产生了幻觉。”

　　瞬间卓瑜因为这句话打住了之前的念头。

　　赵桐终究还是不相信赵显绎来过，就算是告诉了他又能有什么作用。

　　赵先生的指示是好好照顾好赵桐，既然他不愿意见到赵先生，那么势必是也不愿意听到有关他的消息了。

　　卓瑜心里有些发凉，等到赵桐用过了晚餐回到房间去，跟他说，“我吃好了，先上楼，谢谢你的晚餐。”

　　卓瑜这才反应过来，立刻回了一句，“没关系，你保重身体要紧，快要开学了。”

　　赵桐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他就走了。

　　卓瑜在饭桌旁坐了很久，他才缓过劲来，想起要告诉赵显绎刚才的一切。

　　他给赵显绎住的酒店拨通了电话，赵显绎接起来，卓瑜说，“喂，先生吗？赵桐晚上醒了起床吃饭，他说他好像感觉你来过了一样，但是因为不确定，所以认为都是幻觉，先生你听到了吗，赵桐他其实能感受到你来过了。”

　　卓瑜觉得这是个不容易的好消息，想要跟赵显绎分享，他们两人快一年未见了，赵桐仍然坚持不见赵显绎，并非是因为他矫情而不愿意见赵显绎，只是在他表露了自己的心声之后被赵显绎把拒绝，最后甚至拒之门外，直接把他发配到了法国。这让赵桐无法接受，也无法降低自己的自尊心。

　　赵显绎都懂这一切，只是等到他明白赵桐为何会这样对待自己的时候已经没有办法修复和赵桐之间的关系了。

　　赵桐从本质来说他是个很骄傲的人，骄傲进了骨子里，所以才不容忍自己表白失败之后还跟他见面。

　　赵显绎追悔莫及，想要一切重头来过也不行。

　　重头来过他保证自己不会做当初那样的事情，但是事实是，上帝从来不给他重来的时间。

　　赵显绎听到卓瑜向自己汇报的情况，他听到那瞬间，几乎是要落泪的。

　　这一切让他觉得不真实，并且不容易，但是越是如此，才越让他觉得一切珍惜可贵。

　　赵桐原谅自己了吗？

　　显然没有。

　　但是他至少没有忘记了自己。

　　这对赵显绎来说是最宝贵的。

　　他没想到赵桐拒绝了自己的探望，但是依然能够在睡梦中感知到这一切。

　　这对他来说是一股温泉，缓缓流入他绝望的内心，让他觉得一切都还有希望，并不是一片荒野，毫无希望的。

　　卓瑜在电话那头见赵显绎不说话，并不曾想这时赵显绎已经流泪了。

　　他说，“喂，先生，你还在吗？我说的你都听到了吗？赵桐说他感觉到了你下午来过，我想他是心里有你的，不然不会这样，先生，虽然赵桐还不能接受你以前做出的决定，但是他仍然对你怀着感情。”

　　卓瑜受赵显绎照顾多年，自然是为赵显绎考虑。

　　他被派到赵桐身边来照顾他，这个甚至算不上赵显绎私生子的人，但是赵显绎却把他看得如此重，卓瑜为赵桐避而不见赵显绎感到难过和惋惜，即便如此，他也无法做什么。

　　知道赵桐对赵显绎的感情，看到他的感情流露，这让卓瑜倍受鼓舞，这让他觉得赵显绎的苦心是没有白费的。

　　只是赵桐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觉的时候让卓瑜有些悲凉。

　　赵桐不敢再相信赵显绎对自己的好，赵显绎却因此仍然在默默付出，甚至试图要付出更多，赵桐却已经不敢要了。

　　卓瑜每每想到这里就如同一根刺哽在他的心上，他不仅仅为赵先生，也为赵桐感到悲凉。

　　两个人到底要经历了些什么曲折，才会变得对彼此都没有信心，连一句随意的问候都不敢轻易说出。

　　卓瑜觉得他们两个之间被命运纠缠得太委屈了些，由此对今天发生的事情，产生的感触良多。

　　赵显绎听到卓瑜的汇报，他心里何尝又不是这种感受。

　　赵桐的话让他开心，但是开心之后却是悲凉，各种滋味夹杂，让他不禁只能落泪。

　　为开心，也为悲伤。

　　他今下午见到赵桐的时候，已经非常不舍，只想要赵桐回到自己身边，自己好好照顾他便是。

　　但是最终他什么也没能做，只能离开了他。

　　赵显绎听到卓瑜在电话那头问，“喂，先生，你听到了吗？”

　　他这才回过神来，说，“我知道了”然后别的多余得什么也说不出来，立刻挂上了电话，泪水早就流满了整张脸。

　　他一个中年人了，从来不知道对着谁还可以为了他如此流泪的。 

　　赵桐时时刻刻让他牵挂着，这种感情，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变。

　　赵桐此时并不知道卓瑜又跟赵显绎通电话了，他甚至不知道赵显绎为了担心自己的病，在公寓不远处的酒店住下的事。

　　他回到房间里打开日记本，开始记录今天发生的事情。

　　这是他来到法国之后逐渐养成的习惯，因为有太多的话想说而不能说，于是只能变成了书写，成为最好的记录方式。

　　他回顾一天的时候，想起了中午睡过去之前卓瑜跟自己提起的赵显绎来看自己，不曾问清楚到底他来了没来，只是赵桐在写下自己的心境的时候，才敢真实地表达自己。

　　他想自己已经被赵显绎拒绝了，那么两个人见面还有什么好说的？就连赵显绎自己也承认明白他的心思，只是不肯接受而已，赵桐和赵显绎都不肯退一步，现在的他们只能等，等到有人愿意先做出妥协才行。

　　赵桐这样做并非是要逼赵显绎做什么，他深知自己之前已经做过一次伤害赵显绎，也是伤害两个人的事情，所以他现在已经不会用这样的手段去伤害彼此了。他只是仍然感到后悔，后悔自己做出过那样不顾后果的事，事到如今他回想起来，也没有了跟赵显绎当面道歉的机会，于是只能全部都写进日记里，成为自己心里的伤疤。

　　他想要获得一份自己可以匹配的感情，对于赵显绎来说，最难的莫过于跨越过两个人之间的那层关系，虽然是血缘上不存在的父子关系，但是世俗名义上，仍然不能推翻两个人的关系。

　　他这段时间以来思考了很多，也逐渐能够明白赵显绎的内心想法，只是明白之后他更加清醒地认识到，如果自己想要的是让赵显绎为难的，那么可以放手不要。

　　但是赵显绎能给的却不是自己想要的，那就坚决不能要了。

　　他那么骄傲好强，甚至不再愿意像小时候那样为了留在赵显绎身边装作一切什么都不知道。

　　人长大了是会变的，赵桐怨自己早些时候没有这样的勇气，留在赵显绎身边，只是害了他，让他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如今的他已经学会不去打扰赵显绎了。同时也对自己和赵显绎之间的关系看得很明白，他明白到自己不会为了感情而轻易改变自己，相反的，却只会因为一段感情越发了解自己。他明白到自己需要什么，不需要什么，如果可以得到的是自己不需要的东西，那么就算得到了也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