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之下的消失 作者:靡小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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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你们自己——好自为之。”
班会结束后,我们走出教室去往食堂取我们的午饭,没有多少人如平时那样因离开教室而活蹦乱跳情绪激动,大家的心情显然都有些沉重。
楚月对我说:“小落,老汤说得对,我们不能再浪费时间了。好好读书,考上大学,我们都要加油了。”
是啊,我懂楚月的心情,自从流年离开之后,她把高考当做了唯一的精神支撑。
白若水和朱小天他们那伙人走在我们后头不远处,快到食堂那儿,他们走了上来,超了过去。
进了食堂后,我看到白若水站在那儿,待我走了上去,他望向我,我知道他有话要说。
“什么事?”我问他。
他环顾了下周围,示意我往旁边站一站,然后柔声的说:“老汤读纸条之前让你担惊受怕了吧!”
“嗯,是吓了一跳。”
“我也吓了一跳,真怕害了你。你怪我吗?如果当时老汤抓住的不是乔宇而是我,我真不知道怎么办,我自己没关系,但不能连累你。”
“瞎说什么……这不是好好的么。”
“只要你好就好,以后,我不会了。” 他微微低下头去,那神态像极了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
“嗯?你不会什么?”
“不会再写了,以后有话我们当面说。”他说。
可是捧着饭盒回宿舍的路上,我却突然陷入困惑。
倘若,老汤在班里宣读的是他写给我的那张纸条,我会不会怪他呢?
纸条事件过后第二天,老汤在晚自习开始时郑重的宣布他要重新编排座位。如今剩下的八十名学生,共四个纵向组,中间紧靠着讲台的两个纵向组是合并在一起的,每排两张长课桌,四个学生组成;而两侧的每个纵向组,每排都由一张长课桌两个同学组成。这是每个年级每个班级的课桌排列方式,相互间丝毫没有什么差异。而经过老汤重新编排后,我们班的不同之处在于,中间两个合并在一起的纵向组的前两排全是女生,从第三排起往后,全部都是男生。两侧的那两个纵向组,靠教室门也就是东边的那一侧全安排的男生,靠西边的那一侧纵向组全是女生。这样就将男女生完全隔开,形成在表面上看相互没法交流的特殊格局。
?
☆、别问我是谁
? 秋天红色的膝盖
跪在地上
小花死在回家的路上
泪水打湿
鸽子的后脑勺
一位少年去摘苹果树上的灯
植物没有眼睛
挂着冬天的身份牌
一条干涸的河
是动物的最后情感
一位少年人去摘苹果树上的灯
我的眼睛
黑玻璃,白玻璃
证明不了什么
秋天一定在努力地忘记着
嘴唇吹灭很少的云朵
一位少年去摘苹果树上的灯
秋天的教室里,老臧热泪盈眶的向我们大声朗诵海子的《秋天》。
老臧特地给我们从课外找来这么一首悲伤而美丽的诗。
他说,你们都被高三折磨得快枯萎了。
他说,你们闭上眼睛去想象一下,这位去摘苹果树上的灯的少年,他是多么的美丽,多么的梦幻。
老臧像一个传教士站在耶稣神像面前祷告那般,合上了他那两只无论何时都精神矍铄如牛眼一般圆鼓鼓的两只大眼珠了,开始无比虔诚的独自想象起来。
去摘苹果树上的灯的少年,让我想到了我的弟弟,想到曾经和他一起上树的悠然时间。
两天前,弟弟给我寄来了一封信,一封简短的信。
他问我好不好,他说初三的课程让他苦恼不已,数理化的课堂上,他努力盯着老师们不停变换的嘴型,却已听不明白他们究竟在讲些什么了,他说他快坚持不下去了。他说他想我了,也想小时候我俩一起上下学,一起玩耍的日子了。他说他想念我们每天放学回到家,丢下书包,跑到屋后荷塘边,一起爬上柳树,从上面跳下去,然后再一起爬上去,然后再跳下去,然后再爬上去。爬累了,跳累了,就一起坐在树上,看红色的夕阳落下西边的天际。他说那真是无忧无虑的日子啊!
老臧高大的站在讲台的东头,虔诚的闭着双眼。我真担心他会一不留神给摔下讲台去。
他皱了皱眉头,如鹰一样倒挂于脸庞上的高耸的鼻子,也跟着皱了两下。他的头顶已经半秃,露出一大块被大火烤过了似的发亮的头皮来,一头干燥蓬松的头发就从那块□□的头皮周围向下卷曲而倔强的生长开来。
咯咯咯……
楚月笑了出来。
流年离开以后,久违的笑容以如此滑稽的方式,在楚月的脸上终于再次荡漾开来。
“刚才是谁在笑?”老臧犹如一头机警的牛,陡然睁开警觉的双眼。
显然,老臧是生气了。
教室里立即变得鸦雀无声。
我偷偷将左手搭上楚月的右手手背,轻轻切了切她。
“这么美好的诗,你们倒好,不用心体会,还在下面偷笑!朽木不可雕也!”老臧无奈的摇了摇头,走下讲台,用手上的书本指了指我们,说:“两天后,每人都要给我交上了一篇关于这首诗的读后感!不少于一千字!”
两天后,我将费劲了脑汁的读后感交付了出去后,我又收到了一封信,一封没有署名的信。
写信的人让我晚自习结束后去操场,跟她见面。
“什么玩意嘛,还说别问我是谁,你爱谁谁去……神神秘秘的,别搭理这人!”楚月坐在我的床沿上,把端在面前的饭盒往靠窗的长桌一放,一把拽过去我手中的信,一边看着,一边气冲冲的说。
“就是见一面,没什么大不了的,还怕她找人打我不成?”我夹了几根小青菜,往饭盒里放着,又拌上一团米饭,送到嘴里。味道还真不错,比咸菜强多了,最起码是新鲜的。每周的前三天,我和楚月吃各自从家里带来的炒咸菜,剩下的两天,每餐轮流买上五毛钱的青菜豆腐,一块吃。
“你说对了,如果她带了人,诚心要打你怎么办?”
“学校里面,操场北边那儿就是办公室,晚自习结束后还有值班老师在里面呢,量她也没这么大的胆子吧。”
“万一,她就是有这么大的胆子呢,从身后轮你一拳,她趁着夜黑一举而逃,你又不知道是谁打的,就算办公室有老师又怎样,等你去告状,他们赶来都晚了。”
“那她也不会打我吧,我又没招惹她。放心吧,肯定完好无损的回来。”
“刚刚唐红怎么说的?”
“没怎么说,就是一个女生拦住她,问她跟我在不在一个寝室,让把信带给我。”
“确定不要我陪你?”楚月问。
“对方都明确说了,只要我一个人去,我要是再带一个,搞得好像真的怕她似的。”
“就是啊,就是怕她,怕她出黑手。干嘛不说明自己是谁?干嘛晚自习结束见面?干嘛不白天见?干嘛还特地说明只要你一个人去?”
“也许,人家觉得夜黑风高的,有氛围。” 我说。
菜吃完了,我放下饭盒,从桌上拿起白猫洗洁精,往里挤上一滴,回头看了看楚月,她用勺子盛起她饭盒里的最后一口饭菜,文静的送往嘴边,脸上依然是一脸的不平。
“等会晚自习,要不要找机会告诉下白若水?”楚月关切的问。
“千万不要,我不想让他知道!”我说。
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总感觉跟白若水回不到从前了。他的心,我看不明白,我的事情,也不想什么都让他知道。
我一个人,来到了操场。
我坐在操场上,无聊的遥望着挂在夜空的那几颗一闪一闪的小星星。那些一闪一闪的小星星,像是谁的扑朔迷离的眼睛。
一枚弯弯的上弦月,犹如弯弯的镰刀,独自呆在遥远的一旁。
我坐在一片昏暗的虚空里,等待着那个叫我别问她是谁的人的到来。同时,思考着自己的迷茫。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越来越不快乐;不知道长大是不是意味着一场彷徨;不知道自己未来的模样,是不是也如同眼前夜色这般昏黄黯淡;不知道活着究竟有什么意义。
我越来越觉得自己很孤独。有时候,我想大声哭出来,但是又不知道哭出来之后有什么意义。有时候,我想找个地方大声叫出来,但是不知道就算有这么一个地方,我是不是就真的敢放开嗓门嘶吼。我总是在同学们微笑的出现,却越来越会在一个人的时候愁闷的独处。
我又望向遥远的夜空,我又接着空虚的坐于一片虚无与昏暗的夜色之中。
在昏暗的夜色中,那个女孩向我窈窕的走来。
其实,在我合上信的那一刻,我已经知道了她是谁。
现在,她是那么美丽的站在我面前,便确认无疑了。
“你好!”她先甜甜的向我打了声招呼。
“你好!”我淡淡的回应。
“来的挺早的啊。”她说。同时,把自己敞着的校服拉链拉了起来。
人跟人真的不一样,同样是女生,我与对面的这个女生,就自我感觉差别太大。
我双腿弯曲的坐着,一定比平时更娇小可怜,而她窈窕的站着,美丽得让人感到盛气凌人。
“嗯,下了自习就来了。我不喜欢让别人等,相比较而言更喜欢等别人。你找我有什么想说的,快说吧。”我说。
“呵呵,不想知道我是谁吗?”
“你不是说了,美女?要我不要问啊。”我抬头看了看她,笑了笑说:“我也没兴趣知道。”
“没兴趣知道的话,你怎么就应约而来了?”
“我知道你叫我来,是跟白若水有关。快说吧,太冷了,我穿的少,等着回寝室添衣服。”
“呵呵,你果然很聪明,对,是跟白若水有关。我是让你不要问我是谁,一是想看看你究竟会不会来,二是不想让白若水事先知道我找你。”
不是我聪明,就算我不知道她是谁,也能知道是跟白若水有关,在这个校园里又会有什么素不相识的女生,无缘无故的对我突然提起了兴趣了呢?
她坐了下来,一股淡淡的香气向我袭来,我能判断得出这是体香。
“我喜欢他,他曾经也喜欢我,可惜错过了……”她叹了口气,脸上浮现出十分痛惜的神情,“现在我来了,我想试一试,重新找回他。”
“那你直接找他就好了,为什么来找我,我可没有什么好办法能帮到你。”我冷冷的说。
“呵呵,我想先找你谈谈,认识一下你,也想知道为什么他现在喜欢上了你。”她又笑了,那友好的笑容就好像跟我是天天见面的好朋友。
这么好的一个女孩,比我好看一百倍的女孩,如果现在站在白若水的面前,白若水会动心吗?
刚刚我一直秉持着的平静的心情,突然一下子恼了。
我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可能会沾染的灰尘,慷慨的说:“以后不要再找我了,要找白若水就直接去,他要是去跟你见面,我也不会拦着,腿长在他身上;他要是喜欢你了,我也不会勉强,心长在他肚子里,我都没法控制。太冷了,我要回去了。再见。”
我想象着这位美丽的班花,不知道她站在我离去的背后,是否也会有如我一样失落和挫败的感受?
我想象着,当白若水知道这位美丽的初恋回来之后,他的神情和神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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