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空空荡荡,沉静得让人心慌,许久,只能闻到一个人的呼吸,是他自己急喘的声音。
他打开灯,满室橙光,这才让心,渐渐地得以了安稳。
侧过头,看向身旁,也已在意料中。
空的,还是空的。
浅浅地叹了口气,他迈下床,走进浴间,用手洗了把脸,然后看着镜中的自己。
眼中布满红丝,是熬夜的证明,因为近几日他总是在黑暗中,睁着眼望向屋顶,然后在不知不觉中睡去。
不是失眠,只是一种苦熬的等待。
这已经是第五天了。
道格朗消失了五天,不仅是夜里,甚至连白天,都看不到他的身影。
不知道这五天里,他到底有没有回到庄园,还是去了别处。
别处,包括那幢别墅。
当然,就算他回来,庄园里的空屋也很多,他大可去别的房间,不一定非要与他同居一室。
只不过,长久以来,早已成了习惯。
道格朗从来没有把他一个人丢下过,即使回来得很晚,他也一定会回到这里,把他搂在怀里,哪怕只有一小时。
这种习惯随着时间,潜移默化地成了理所当然。
因为理所当然,所以之前完全不在意,此时才发觉,原来,自己一直在仗着他的爱,恃宠而骄。
这种认知,就像是天与地的转变,从他回到美国以后,亦或者,更早。
那他在等待什么?
等待宣判吧!
放逐?亦或是,永远的囚禁。
即使他不要了,也要呆在这里,不许离开。
这是他的另一种惩罚方式吗?
因为深知比宣判死刑更让人煎熬的,是宣判前的那漫无期限的等待。
如果是这样话,那么他可以等,就当作是,他忤逆内心,以及伤害道格朗的代价吧!
这样想来,倒可以让自己轻松了许多。
第二天一早,他如往常一样,早饭后去看望于娟。
“妈!我——”
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眼前,让他不由惊愕。
是呀!太过熟悉了,却因为短短几日的分别让彼此有了一点点的陌生感。
“清文,傻站在门口做什么,快过来,今天道格朗先生给我送来了咱们老家的特产,你看,都是从国内运过来的。”
道格朗坐在于娟对面,只是微微笑道,“伯母喜欢就好!”说话间,视线也只是停留在他与于娟之间,没朝贺清文看去一眼。
贺清文有些愣愣地走了过去,看着那些特产包装上清一水的中国文字,眉宇间,不免动容。
“你看你,回来的时候都不知道带过来一些,反倒让道格朗先生记挂。”
看着于娟喜上眉梢的神情,贺清文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伯母,那我就先告辞了,过两天再来看您!”
“好,您先忙,我这里就不敢多留了!”
道格朗起身向于娟微微欠身行了个礼,然后便朝门口走了出去。
与贺清文擦肩而过,目光一直看着前方。
?
☆、撕裂
? 道格朗离开了,于娟换下了刚刚的热络,吩咐佣人将东西拿到厨房里,然后走到贺清文身旁,拉过他的手。
“儿子,过来!”
“妈?”贺清文随着于娟走到壁炉旁。
于娟叹了口气,“儿子,是不是最近发生了什么事?”
贺清文一怔,摇头,“哪有!妈,你多心了!”
于娟盯着他的脸,用手抚着他的脸颊,说道,“傻儿子,知道什么叫母子连心吗?你的心情,除了我,还有谁能比我更清楚。”
贺清文同样地握住了于娟的手,担心地问道,“怎么了?最近你心情不好吗,因为什么?”
“儿子整天愁眉苦脸,做妈的心情怎么可能会好,可怜天下父母心,等你有了孩子,自然就会知道。”
孩子——
贺清文苦笑,他这一生,还会有这个机会吗?
道格朗会允许他跟其他女人生孩子?
其实就算他允许,恐怕自己都不会允许,他这么脏,还怎么触碰别人。
“妈!”贺清文离开沙发,蹲坐在于娟的身前,“妈,对不起,这么大了,还让你操心。”
“傻瓜,八十岁你也照样是妈的儿子,当妈的永远都会惦记自己的孩子,跟年龄没关系。”
“是吗?”贺清文展颜露出笑容,“这么说,你可以长命百岁,活到一百多岁,既然如此,多让你费些心也值了。”
“说什么傻话呢!你还真打算让我躺进棺材里的时候都闭上不眼睛?”
“那就永远都不要闭上眼睛吧,妈,你要永远活着。”
贺清文把头枕在于娟的腿上,再昂贵的高床软枕都没有这里舒服,这里才是他的港湾,才是他累了睏了的时候,真正最能让他安心的地方,心里静静的,什么都不会想。
没有猜来猜去,没有彼此顾虑,没有计较谁付出得多,没有谎言。
他只是想要一个这么单纯的世界!
哪怕只有一天,也好!
于娟抚着他的头,长长地叹出一口气,“儿子,知道妈最为你担心的是什么吗?”
“什么?”
“不懂得爱自己!”
贺清文抬起头,看向于娟。
“儿子,凡事撑不住的时候就不要强撑,没有人可以一生都做个强者,即使是站在最高处的人,也有他们无能为力的时候,所以有时候放下自己,也是种解脱。而且有些事情,是不可以太计较的,你就是凡事都太过认真了,所以才会累。今后,你要学会的,就是睁大眼睛择人,闭上眼睛处事,这是为人之学,也是夫妻相处之道,知道吗?”
“妈,你怎么——”贺清文听得有些茫然,好似于娟要跟他透露些什么,可又听不出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于娟却就此打住,不再说什么,用手拢了拢身上的披肩,靠在了沙发里。
*******
“霍德,把我原来的房间收拾一下。”
霍德一愣,“少爷要搬回去吗?”
贺清文坐在沙发上,用眼环看了一下卧室,这是道格朗的卧房,是整座宅园里最豪华的住所。
自从被道格朗第一次强迫留宿之后,就一直没有在自己的房间里住过。
所以,这几日也就顺其自然地忘记了,成了鸠占鹊巢的贼,让真正的主人流落在外,自己还竟然恬不知耻地,住得那么心安理得。
他提了一口气,“先准备一下吧,也许会用到。”
先准备出来,最起码,如果道格朗真的有一天,将他从他的卧房里驱逐了出来,到那时,也不至于让自己太狼狈。
在此之前,先静观其变吧。
夜晚再次降临了,贺清文本以为这一晚他能一觉睡到天亮,可是没曾想还是在半夜里醒了过来。
这次不是被梦惊醒,而是感觉到了身边有人。
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身边的那个人,浓重的鼻息。
“道格朗?”
黑暗里,贺清文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轮廓,但是这个人却没有动,一直保持着侧身的姿势。
于是贺清文伸手去按床头灯的开关,打算让屋子里亮起来。
“别动!”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
贺清文的手顿了一下,随即收了回来。
为什么?是不想看到他?
那为什么还要选择在半夜回来,出现在卧室里?
想到这,才恍悟!
对了,这里是他的房间,主人回自己的卧房不需要理由,而不让他开灯,只是想要忽略他的存在。
今天早上的冷漠态度,已经让他意识到了这一点。
这又是何苦呢!
他重新滑进了被里,默默地不再出声,但同时也做好了准备,如果发觉到道格朗稍有厌恶的情绪,那么,他会选择立即离开。
贺清文手里抓着被角,在黑暗中一直睁着眼睛,察看道格朗的动静。
半晌,身边的人动了一下,道格朗翻着身,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于是,贺清文轻轻地撩开了被子,在黑暗中摸索着,一点点走到了房门口。
“你去哪?”随着道格朗的声音传来,卧室里的灯也随之被打开了。
贺清文回身,用手挡了一下不算太刺眼的灯光,看到道格朗已经由床上坐起了身。
依然是白天的那身穿着,连衣服都没有褪下。
果真,连身体上的接触都想要避开了吗?
那么,他就更加没有理由留下来了,还是自己有点自知之明,才不会惹人讨厌。
“你好好休息吧,我——回我自己的房间。”
贺清文轻嘘,伸手,旋转着门锁。
“回来,谁允许你离开的。”道格朗的声音不大,却是透着微微的怒气。
贺清文听了,手也竟然不自觉的抖了一下,他咬了下唇,没有答话。
而他的手,一直握着门锁,没有放开。
“听不见吗?回来!”
道格朗的声音再度传了过来,贺清文没来由地慌张了一下,手倏地拧开了门锁。
门被打开了,在寂静的夜里发出轻微的“吱”的一声,可卧室里却是静得可怕。
贺清文有些尴尬,脚不知道应不应该迈出去。
可是,既然已经如此,即使硬着头皮,也不得不走出这扇门了。
他咬了咬牙,抬起脚,迈了出去。
反手,再把门,关上。
身后的门发出了轻轻的,门锁合并的声音,手上的汗,也已沾满了门把。
似乎,可以安然离开了吧?
贺清文轻轻地抚了一下自己的胸口,站在门前,嘘出一口长气。
左右看看,记得,自己的房间应该是在走廊的另一侧吧!
他抬起脚,试着向那边走过去。
“砰——”
突如其来的一声剧响,在整条走廊上回响不绝,贺清文吓了一跳,几乎以为身后的那扇门,随着这声剧响,已经被摔得粉碎。
他惊慌失措地转身,看到了道格朗赫然出现在他的身后,眼睛里冒着火,像是要焚烧一切。
他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喉咙滚动,不自觉地咽下了一口口水。
“道格朗,我——”,他把眼睛瞟向了走廊另一侧卧室的那扇门。
紧接着,余光回扫,道格朗一步窜了上来,死死地拽着贺清文的一只胳膊。
“啊——松手——”
道格朗一只手拽着他的胳膊,另一只手揽腰横胯,一路将他强硬地拽回了房间。
胳膊被拧着,肩膀上的疼痛像是硬生被拉得错了位一样,疼得贺清文满头冒汗。
他被拖到了床脚边,道格朗根本不管手下抓起的到底是衣服,还是贺清文身体的哪个部位,拎着,便是往床上撇了过去。
贺清文只觉地面离开了自己的视线,再一省神,两只胳膊一起被拉过了头顶。
“啊——”剧烈的疼痛感再次袭来,那只胳膊看来是真的错了位。
他疼得浑身是汗,下嘴唇已经被牙齿咬出了血,红红的,顺着粉色的嘴唇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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