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亦如秋 作者:扁舟安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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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秋是夏逾辉推荐给黄远的,照理说这两位导演交情应当还算不错,但是黄远和夏逾辉却是圈子里势成水火的一对奇葩。
一个是拍故事片的新锐,一个是拍纪录片的天才,从同窗时代起,两个人就常常为了电影理念和表现手法争得面红耳赤。毕业后黄导和夏导走上了不同的道路,在各自的领域发展得都不错,有了好的资源会彼此共享,对方推荐过来的人才亦会青眼有加,可是见面了还是不免要吵一吵,不拌个嘴反而浑身上下都不对劲。
庆功宴当日,黄远看见多年的“死对头”夏逾辉站在门口,像个护雏的老母鸡一样跟在闻秋旁边时,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我怎么记得没请你啊,夏导!”
“你是没请我,但是欢迎家属参加可是你说的。”夏逾辉笑道,“我是闻秋的家属,我也要进去。”
“你算哪门子家属!”夏逾辉对闻秋的那点小心思,黄远早就看穿了,“你堂堂一个纪录片导演,想玩潜规则吗?你玩玩也就算了,怎么另辟蹊径潜到编剧头上来?能不能有点节操!”
闻秋没料到黄导和夏导见面就开始死磕,正是左右为难之际,编剧组的头头赵振兴正好到达。赵编剧向来是最能开玩笑的,老远听到黄远的话,便走上前来充当和事佬:“哟,夏导,你想来潜我吗?”
“我可不敢打赵大编剧的主意。”夏逾辉笑道,“不过说老实话,我倒是有兴趣拍故事片,想找你要个剧本,你给不给?”
赵振兴拍拍夏逾辉的肩:“那咱哥俩可得好好聊聊。”
夏逾辉嬉皮笑脸地望着黄远:“我这不也想找你聊嘛,可是黄导不让进啊。”
黄远不气反笑,大手一挥:“快滚快滚!呆会喝酒的时候别让我逮住你!”
黄远请的全是剧组里的人,先行到场的人早就在里面玩开了,见赵振兴来了,纷纷和他打招呼。
夏逾辉走在赵振兴旁边,两个人进来时谈笑正欢。现场的人都听过夏逾辉在业内的大名,看到这位纪录片导演和金牌编剧突然混到一处,不少演员都动起了小心思,对夏逾辉也极为热络。
在黄远新片中出演女二号的演员林馨并没有太在意夏逾辉,倒是头一个发现了跟在夏逾辉身后那个眉目如画的青年,“咦”了一声。
闻秋自进入编剧组之后,对这部片子里参演的明星多少有些了解,他见林馨打量自己,便向她报以大大方方的微笑:“林馨姐好。”
林馨看闻秋五官出众,为人又乖巧,便半开玩笑地问赵振兴和夏逾辉:“赵编、夏导,你们准备捧这个小朋友吗?”
其余在座的人听到林馨的话,也都注意起闻秋来。
赵振兴笑道:“你可别想歪了。这是闻秋,是我编剧组的人。”
“老赵,这么个俊俏的人,你也忍心放在你们组?”造型师小孙走过来,带着点职业习惯,凑近了看闻秋,“这张脸,不来演戏真是可惜了。”
“你别看到一个好的就想着往演艺圈里拉啊。这孩子本来就是夏导做文案的时候发现的苗子,我看着也是做编剧的料,你别跟我抢啊。”赵振兴对小孙说完,招呼大家继续喝酒。
拍摄现场的一帮人早就混熟了,自然将注意力放到了夏逾辉和闻秋这两个生面孔的身上。业内传闻夏逾辉家庭背景深厚,性子又难以捉摸,很难下手,于是众人便开始打闻秋的主意。
闻秋年纪轻轻就在编剧组里工作,却不因有人撑腰就故意拿大,反而对每个人的态度都很真诚,有时又带着些书卷气。在演艺圈里见过的牛鬼蛇神多了,突然见到这么个人物,在场的所有人都像得了个宝贝似的,捉着他不放,和他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又找他打听赵编剧和夏导演的趣闻轶事。受到环境的感染,聊着聊着,最后自然还是归结到喝酒上。
面对业内前辈,闻秋不好推脱,端起啤酒与来人对饮。所有人都像事先约好了似的来找他喝,口里都说让闻秋随意,几轮下来,闻秋再随意也招架不住。频频起身时渐觉眼花,连小腿肚都开始打转了。
夏逾辉拉着赵振兴在旁边单独聊了一会儿,回来时发现闻秋已经醉眼迷离。
闻秋脑内有一处痛得厉害,突突直跳。他早就搞不清周围的状况,看到夏逾辉影影绰绰地过来了,以为夏逾辉也要跟自己喝,只好含混不清地讨饶:“逾辉,我真喝不了了……”
闻秋说着便打算站起来,谁知刚站起来一半就眼前发黑,脚下不稳,向侧面倒了下去,头重重地磕在了地面上。
“小闻!”“闻秋!”“当心啊!”“小闻!你没事吧?”……
在场所有人皆是一阵惊呼。
夏逾辉听到闻秋的头与地面相击的声响,慌忙冲上前去,拉开茶几,跪在地上查看情况。
夏逾辉将闻秋扶着躺平,发现他根本不像是喝多了的样子,而是脸色发青,双目紧闭,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没了知觉。
夏逾辉并不是头一次看到闻秋晕倒,但是这次事出突然,闻秋的状况又实在可怖,引得夏逾辉一阵心悸。
作者有话要说:
☆、第54章
急诊室里。
闻秋的状况还算平稳,医生一开始当做是醉酒处理,听说病人摔倒之后头部受到了撞击,为了保险起见,决定做个CT检查。
检查结束之后,夏逾辉守在闻秋旁边等待结果。他已经不太清楚究竟是第几次带闻秋来医院了,每次看到闻秋在病床上躺着,苍白的小脸和周围白色的环境和谐地融为一体,他就心烦意乱,仿佛这是一个糟糕透顶的隐喻。
检查结果出来了,医生走进病房,神情严肃地小声问夏逾辉:“你是病人家属?”
“我是。”夏逾辉赶忙站了起来,“请问小秋他……”
“看来你是不知情的。”医生又看了看病床上躺着的闻秋,“恐怕连病人本身都不太清楚他现在的身体状况。”
夏逾辉觉得医生的说法有些不妙:“医生,麻烦你告诉我,刚才他的头是不是撞得挺厉害的?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问题大了。”医生摇摇头,“先让他做个核磁共振吧,我需要确定具体的状况之后再找你谈。”
医生细细看过核磁共振的结果,确认闻秋患上了脑瘤。
夏逾辉此前的担忧变成了可怕的事实:闻秋脑子里这个肿瘤令他在这半年间头痛的次数变得十分频繁,连同此前的发烧以及呕吐恐怕都是因脑瘤所起。每次出现症状时,偏偏都有些其他的原因造成干扰,以至闻秋本人都将这些症状误认为是感冒或疲劳所致。
“看现在的情形,我认为患者恐怕更早以前就已经出现某些症状。最近病情恶化的速度加快,各种症状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这才引起了你的注意。”医生与夏逾辉交换意见之后连连摇头,“如果你能够早点发现的话,及时手术,治愈率还是很高的。可是现在这个情形……”
夏逾辉见医生一脸为难,强压下内心的紧张,说道:“医生,您但说无妨。”
“现在这个情形,患者的中枢神经已经受到了非常严重的压迫,最好尽快安排手术。这个手术的难度不小,最顶尖的脑外科医生恐怕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手术死亡率很高,术后死亡率也不低。就算患者熬过了这两关,恢复过程也十分漫长。”医生想到闻秋还未满22岁,不禁叹了口气,“这并非危言耸听,作为医生,我有责任将这些潜在风险全部告知于你。至于手术的具体情况,你最好联系一位主治医生,然后再与那位医生详细讨论。”
“我明白了,多谢您。”
夏逾辉脑内一片纷乱,医生的责备犹在耳畔:既然都已经到怀疑的地步了,为什么不及时把病人送到医院做个检查呢?
夏逾辉非常自责,如果第一次发现闻秋头痛就能带他去医院,或许能够早点发现他的病情。而今闻秋已是到了非做手术不可的地步,而手术的风险又摆在那里。
夏逾辉返回病房的途中一路脚步虚浮,推门进去时,闻秋已经醒来了。他唯有强打精神,走到病床边坐下,握住闻秋的手,吻他的手背。
夏逾辉握得是那么紧,仿佛一松手,眼前这个人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秋……”夏逾辉刚一开口,眼泪突然就落下来了,止都止不住。
闻秋颇有些不解地看着他,有气无力地笑笑:“我不该喝那么多酒的。吓到你了,对不起啊。”
“你别说对不起。我才应该说对不起。”夏逾辉觉得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紧紧扼住了,让他喘不过气来,“我不应该让你帮我做什么文案,不应该让你进入策划组,更不应该把你推荐给别的导演参与编剧。你都被累垮了,我却对此视而不见,全都是我的错。”
夏逾辉讲得颠三倒四,闻秋听得糊里糊涂。
闻秋唯一确定的是,自己从未见过夏逾辉如此脆弱的时候。他从床上坐起来,身子前倾,伸手抚上夏逾辉棱角分明的脸,替他拭去泪水,说道:“你带我一起做文案,又给我提供了一个又一个机会,让我清楚地了解到自己的兴趣和长处,并且为之努力。现在我已经考上B大的研究生了,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呢。你怎么突然说这些话?出什么事了?”
闻秋的声音如早春的细雨,温润的,从夏逾辉的耳边一直流淌到心底。他的情绪平复了一些,便将闻秋现在的健康状况一五一十地讲给他听。
夏逾辉将医生的话复述给闻秋听,但是关于手术的风险,他还是讲得有所保留,怕吓到闻秋。
然而闻秋的表情并没有太大起伏,仿佛已经做好了准备似的。他安静地听夏逾辉说完,问道:“我妈妈知道这事吗?”
“还没有。”夏逾辉摇摇头,“事出突然,如果不是因为你撞到了头,我坚持让医生做CT,恐怕现在你我都还不知道你的病情。”
“她要是知道了,又该担心了。”闻秋垂下眼睛。
夏逾辉叹了口气:“你啊……到这个时候了,首先想到的还是别人会不会担心。”
“按照医生的说法,现在只有手术这一条路可走了吧。”闻秋在夏逾辉的帮助下又躺回床上,侧过头看着窗外,那里露着一角灰色的天空。
“是啊,现在肿瘤正压迫你的中枢神经,医生建议最好能尽快手术。”夏逾辉说,“我带你回上海,咱们联系最好的医生,我那个开医院的朋友应该有办法。治疗的事情你都不用担心,有我呢。”
“脑部手术啊……风险应该不小吧。”闻秋说这话的时候,仍然看着窗外。
夏逾辉斟酌片刻,艰难地开口:“医生说确实存在风险,无论是什么手术都会有风险的。你不要怕,我会陪着你。等你恢复了,还要跟着我一起出国呢。”
“对啊,你的片子也快开拍了。说起来,这件事我也还要谢谢你。”闻秋转过头来望着夏逾辉,“逾辉,我并不害怕死亡。我现在最怕的,是你为我做了这么多事,我根本无以为报。你知道吗?就算最后我能够死里逃生,我也无法给你你想要的东西。”
“我知道,我全都知道。”夏逾辉趴在床前,轻轻抚摸着闻秋的额头,“我知道你心里始终都放不下逸群,也知道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无法让你爱上我。但是小秋啊,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我就想在你身边看着你,看你快快乐乐地活下去。你答应我,无论如何都不要放弃,行吗?”
“我同意手术,我不放弃。”闻秋点点头,“逾辉,你也答应我一件事,行吗?”
“我答应你。”夏逾辉轻声道,“你说。”
“万一,——我是说万一,我出了任何意外,拜托你告诉我的家人,不要将我埋在地底。就将我葬在大海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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