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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沈仲然不禁奇怪，对方的神情恍惚，跟早上出去的时候完全是两种状态。「你怎么了？」

 

　　饶宗礼没看他，径自往房间里走。「没什么。」

 

　　没什么才怪！沈仲然上前一把抓住饶宗礼的手臂，可他竟然还继续往前走，沈仲然气得一用力，把游魂一样的男人扯到面前，有点粗鲁地捏住他的下巴，恶狠狠地低吼。「你让我饿着肚子等了你整个晚上，现在一句没什么就想打发我？今天你他妈的要是不说出个所以然，当心我现在就强了你！」

 

　　平时这种类似的话，饶宗礼总是不屑的，不过今天他明显心思不在这个上面。沈仲然捏得他的下巴有些疼，但是他却没什么力气反抗。

 

　　看着沈仲然近在咫尺的脸，他想了想，垂下眼，缓缓地说：「今天，医院里的一个产妇，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一起死了。」

 

　　沈仲然一楞，手上的力道顿时放轻了不少。

 

　　饶宗礼闭了一下眼。那个产妇早上就进医院了，孩子早产不说，母亲竟然还有先天性心脏病，这样的身体生孩子简直就是自杀。

 

　　他进手术室前，孩子的父亲痛苦地对他下跪，要他救救他的妻子。因为爱他，身体不好的妻子一直想为他生个孩子，在众人和医生的劝阻下，还是执意要生。

 

　　「医生求你救救她！我不能失去她！求你了！」男人破碎无助的声音，现在好像还在耳边回响。

 

　　他进手术室的时候，已经有一位医生上了手术台，但很快，产妇的身体就支持不住，不仅如此，还伴随着大出血。

 

　　他还没来得及看她肚子里的孩子，她已经停止心跳，这情况，让浑身是血的他怔住了，这是第一次，有人死在他的手术台上。

 

　　沈仲然看着眼前嘴唇微颤的人，发现他真的不对劲。

 

　　「喂！怎么了？你不是医生吗？难道还怕死人？」

 

　　摇摇头，饶宗礼苦笑了一下。

 

　　「我不是怕死人，是怕人死——」

 

　　当初会选择妇产科，就是因为这是医院里唯一可以跟人说恭喜的地方，来这里的人都是开心又兴奋的。可是即使如此，还是会有人死……

 

　　「我要是早点到的话……或者我没有放假的话……」

 

　　「说什么鬼话！」沈仲然用力捏了一下他的脸，打断这种把罪过往自己身上揽的自责。「照你这么说，我要是知道女人会怀孕还不做爱了呢！」

 

　　果然，饶宗礼抬起头看他一眼，为这种粗俗的说法皱了皱眉。

 

　　看到熟悉的表情，沈仲然才稍微松了口气，刚才他那副样子，真是让人不习惯。

 

　　「好了，那又不是你的错，让那女人怀孕的也不是你，上手术台就跟上战场一样，生死都是天定，只要你尽了力，就已经是完成医生的使命了。」一边开导着他，沈仲然一边又捏了下他的脸，刚才捏了一下，觉得很有意思。

 

　　而且这种亲密的小动作饶宗礼好像没有排斥的意思，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情不好而没发觉。

 

　　伸手揉了一下微微发疼的脸颊，饶宗礼淡淡地问：「是吗？」

 

　　看着他被自己捏红的脸，沈仲然满意地笑了笑。

 

　　「当然。你现在要做的是赶快去洗个澡，然后吃完饭再好好睡一觉。」说着低头闻了闻，「你身上有股血腥味。」

 

　　饶宗礼顿时一震。

 

　　发觉说错话的沈仲然知道他又开始乱想，急忙把他往房间里推。

 

　　「行了！别再乱想，看起来成熟的一个人，怎么这么爱钻牛角尖？！快去洗！再不洗我帮你洗了！」

 

　　被他硬推进房间，饶宗礼回头看了他一眼，转身之前，轻声说：「谢谢。」

 

　　这算是两人「同居」以来，他说过最客气和最发自内心的好话了。

 

　　沈仲然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对方已经进了浴室，只是刚才看他的那一眼，湿润的眼神、略带「羞涩」的表情和微微抿起的嘴唇，是他从来没见过的。

 

　　果然，男人脆弱的时候也别有一番韵味。沈仲然顿时觉得自己的形象高大了不少。

 

 

 

　　饶宗礼洗完澡换了衣服，出来吃了点东西就回房睡了。

 

　　沈仲然看他的样子比刚才好很多，就没想太多，自己也回房睡下。

 

　　只是天刚亮的时候，他起来上厕所，之后觉得有点渴，便要到厨房里找水喝，结果刚出房门，就在客厅里看到饶宗礼在沙发上坐得笔直，那样子，让人一眼就觉得他整晚没睡。

 

　　老天！这老男人不会得忧郁症了吧？！

 

　　睡得毫无形象可言的沈仲然抹了把脸，拉了拉身上的衣服，走到沙发旁边拍了拍他的肩。

 

　　「你一大早不睡觉在这里干什么？值早班吗？」

 

　　似乎一直在思考的饶宗礼缓缓抬起头，但是没转过来看他。

 

　　「没办法，睡不着。」他一闭上眼，就是医院里的画面，没想到自己原来这么没用。

 

　　「啧啧！」咬了咬牙，沈仲然揉乱了一头本来就很乱的头发。他不是觉得饶宗礼很烦，只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个男人会有这样的一面，一直看习惯他的「女王样」，现在还真有点不习惯。

 

　　「你回去睡啊。」饶宗礼轻轻的催促，「我现在开始休年假了，睡不睡……不要紧的。」

 

　　他现在回去睡得着才怪！沈仲然看了一眼缩在沙发上的男人，认命地坐到他旁边。

 

　　饶宗礼刚要转过头，就突然被沈仲然抱进怀里，后者一只手按着他的后脑勺，硬是把他的头按到自己胸口。

 

　　「你——」对方身上这回没有烟味也没有香水味，自然的男性气息让他楞了一下。

 

　　「要命！本来是让你来照顾臭小鬼的，结果现在我还得照顾你！」嘴里碎碎念着，沈仲然粗鲁的动作却不失温柔，他把饶宗礼整个人抱到怀里，有点无奈地说：「先告诉你，我不会安慰人，夜店里哄女人那一套相信你也不喜欢，你要是睡不着就这样躺着，我牺牲一下我温暖的怀抱就是了。」

 

　　的确，很温暖——饶宗礼微微闭上眼。

 

　　「平时不知有多少小姐要往我怀里躺都没机会，今天算是便宜你了。」虽然是这么说，但是饶宗礼完全不同于女人的身体，抱起来却也很有感觉，特别是那呼在他颈间的气息，缓缓的，像是挑逗一样，弄得他痒痒的，想动却又不能动。

 

　　「我说，你到底——」缩了缩脖子，实在受不了那样近乎挑逗的感觉，沈仲然没好气的低头想骂人，饶宗礼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闭上眼睡着了。

 

　　不是说睡不着吗？扬起嘴角，沈仲然看着他熟睡的侧脸。他还是第一个在他怀里睡得这么熟的人呢！也不知道这算他有魅力，还是根本没魅力？

 

　　伸手轻轻捏了捏饶宗礼的脸，睡梦中的男人毫无反应，沈仲然坏心又起，又捏了捏他的鼻子，这回饶宗礼皱了皱眉，在他怀里动了两下。

 

　　呃——不动倒算了，这一动，沈仲然才发现他正坐在自己的敏感部位上。

 

　　「嗯嗯……」轻哼一声，饶宗礼下意识地在沈仲然脖子处蹭了蹭。

 

　　「靠！别再乱动了！」不知道男人早上起来都很容易兴奋吗？

 

　　不过，沈仲然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容易被挑起欲火，明明两人都穿着衣服呢！还是说……叹了口气，又看了一眼怀里的人，他摸了摸饶宗礼的头。

 

　　怎么感觉这人比小宝还让人放心不下呢？

 

 

 

 

 

　　第六章

 

 

 

　　这日，刚给小宝喂完奶，饶宗礼回到房间里，坐在单人沙发上看着自己之前从医院里带回来的专业书籍。书上，写满他做的笔记，密密麻麻的一片，普通人是绝对看不进去的，而今天饶宗礼自己也觉得看得有些吃力。

 

　　终于，他摘掉眼镜，揉了揉发酸的双眼。书是看不下去了，看了半天，他也不知道看进去些什么。想去看看小宝，又想起沈仲然在，自己应该不必去凑热闹，也可以让他们父子两个培养一下感情。

 

　　既然如此，那就早点睡好了，虽然明天不用上班……一想起接下来将近一个月的假期，他竟然有些茫然。

 

　　甩了甩头，他起身拿了睡衣进浴室，打开水龙头往浴缸里放水，可等了半天，却发现没热水。

 

　　他又调了下电热水器，虽然上面显示的温度正常，但还是没有热水。

 

　　皱皱眉，这种天气，洗冷水澡是绝对不可能的。考虑了一下，他拿着衣服走出浴室。

 

　　打开房门，正好跟从房里出来的沈仲然碰个正着，后者手里捧着一堆玩具。

 

　　看到他一副郁闷的样子，沈仲然奇怪地问：「怎么了？」

 

　　「浴室的热水器坏了。」饶宗礼说，「没有热水。」

 

　　「咦？」他楞了一下，「坏了吗？我看看。」说完便进了饶宗礼房间。

 

　　沈仲然走进浴室，饶宗礼并没有跟上，因为他觉得浴室太小，两个大男人一起进去很挤。

 

　　仔细检查了一下热水器，沈仲然发现并不是什么大问题。这款电热水器平常有什么问题只要拔掉电源重开就行了，但是，并不是人人都知道这一点。

 

　　「怎么样？坏了吗？」门外的人问了一句。

 

　　沈仲然刚想重开电源的手停在半空中，眼珠转动了两下，扬起嘴角，露出邪恶的笑。

 

　　「的确是坏了，不过我不会修，明天再打电话叫人来修吧。」从浴室里出来，沈仲然一脸无能为力。

 

　　饶宗礼也没有怀疑，只是正想着等会该怎么洗澡的时候，就听沈仲然又说：「今天你就到我房间里洗好了。」

 

　　抬起头，后者正在朝他笑。

 

　　「我的房间浴室很大，还有按摩浴缸，你可以好好泡个澡。」

 

　　那笑容，要多善良就有多善良。

 

 

 

　　饶宗礼跟着沈仲然进到他房间，小宝正趴在大床上，小小的身体轻轻扭动着，大概是今天哭够了，饶宗礼又在，所以老实了不少。

 

　　「你怎么把他一个人放在床上？掉下来怎么办？」饶宗礼责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