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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晚考试，一个半小时后收。”

　　二班里长吁短叹不断，生物课代表愁眉苦脸地开始发试卷，老师的脸上挂着邪恶的笑容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拉开讲台上的椅子坐下。教室里响起一片摊开试卷的窸窣纸声。

　　苏叶轻轻晃了下头，不去管脑海里纷飞的画面，努力沉下心来答题。

　　卫成远就不行了。

　　以往面对这种考试他通常写完选择题就不管了，但今天他连完整的看一遍题目都做不到，那些字句在眼前像是无法对焦一样交织在一起。他觉得今天是一个非常神奇的日子，老天好像一直在帮他。就在这一天，苏叶对他笑了，苏叶帮他摘掉头上的树叶，苏叶还和他一起吃饭，苏叶……苏叶被他抱了……

　　这正是卫成远担心的地方，他进教室时特意看了苏叶一眼，那时苏叶也看见了他，但苏叶的视线却在对上他的之后马上移开了，脸色也有点奇怪。

　　他生气了吗？

　　因为当时我抱了他？

　　也是，明明只要用手扶住就可以的，男生这样子是很奇怪……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一些写的快的同学已经把试卷交上去给吴老师批改。

　　又过了一会儿，苏叶放下笔，抬头看看挂钟，考试时间已经快结束了。他皱了皱眉，以他的速度，本该更早写完的，但这次……

　　“组长收试卷。”

　　听到讲台上传来的声音，卫成远恍如大梦初醒，他看见笔下的试卷，倒吸一口凉气，连忙用手盖住，想想觉得不妥，又揉起来丢进了抽屉。

　　同桌男生投来奇怪的一瞥。

　　卫成远完全无暇他顾，苏叶此时已经走到了他面前，而卫成远的桌面上只有一支笔。

　　面对苏叶投来的探询眼光，卫成远如临大敌，两人有些诡异的对视着。

　　同桌男生此时已经交了试卷，大概是考得不错，他饶有兴致地看着这边，趁俩人不备，一伸手把卫成远皱成一团的试卷掏出来丢给苏叶，脸上挂着恶作剧式的恶劣笑容。

　　“怕什么，卫成远，写不来也不能不交啊，苏叶接着~”

　　“别！！！”卫成远差点压不住声音吼出来。

　　然而为时已晚。苏叶把其他的试卷放在卫成远桌子上，卫成远的纸团被放在最上。苏叶摊开皱巴巴的试卷想把它弄平整，上面用潦草字迹写得满满的“苏叶”二字映入眼帘。

　　苏叶愣住了。

　　卫成远想把同桌从楼上扔下去。

　　由于角度原因，在卫成远脑海中以不同死法死了无数次的同桌并没有看到试卷上写了什么，同样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苏叶的脸骤然变得通红。

　　在同桌男生发问之前，苏叶迅速拿起试卷，临走之前还结结巴巴地道了谢——

　　“谢、谢你，陈葳、葳蕤。”

　　苏叶拿着试卷走向讲台，用余光确定没有人注意到自己后，悄悄把最上面的试卷卷成团抓在手里，一路走到自己座位旁，假装整理试卷，把卫成远的试卷轻轻丢进自己的抽屉里。 

　　把试卷放到讲台上，他松了一口气，转身。

　　“苏叶。”吴老师叫他。

　　苏叶回过头，吴老师冲他一笑：“今天写的有点慢啊。”

　　“啊——是的，这部分内容记得不太熟。”

　　“课后要多看书。”

　　“我知道了，谢谢老师。”

　　苏叶走回座位，手心里都是汗。他低头假装找东西，看到呆在桌膛阴影里的纸团，心里盘算着生物老师以往都是快速改完了发下来，然后叫课代表登记分数，课代表则会叫组长统计小组里每个人的分数写在小纸条上再交给她……

　　老师应该不会记得改了多少试卷，自己只要在纸条上写个分数交给课代表就好，然而老师应该等会就会开始讲评试卷，还要把试卷还给他才行……

　　想到卫成远，苏叶的脸又开始发烫。

　　卫成远已经放弃思考同桌的死法，当务之急是怎么跟苏叶解释。

　　解释什么呢？卫成远忽然愣住了。

　　解释自己为什么要抱住他，解释自己为什么在试卷上写满他的名字么。

　　为什么呢？卫成远发现自己也没有想明白，何谈跟苏叶解释。

　　卫成远忽然想起转学前，自己有一个兄弟喜欢上班里的女生，有事没事都往女生那儿瞟，整天都在想怎么跟人家套近乎，有一次跟那个女生当体育课搭档牵了手，乐得放话说要一个星期不洗那只手。不知怎的，卫成远觉得自己跟他有点像，那种因为一个人对自己的态度患得患失、快乐又纠结的心情。

　　可是苏叶不是女生，自己为什么会对他产生这种感情呢？

　　卫成远并非毫无恋爱经验的人，在自己周围的朋友纷纷找女朋友追女生的时候，他出于好奇，先后答应过几个向他表白的女生。

　　但是从来没有像对苏叶这样的感觉。

　　这样的话，可以算是喜欢吗？

　　我喜欢苏叶吗？

　　讲台上，生物老师伸了个懒腰，扭扭脖子，又喝了一口水后——

　　“试卷已经都发下去了，大家看一下自己错在哪里，等下挑大家错的比较集中的地方重点讲评。”

　　生物课代表起身，叫各组组长统计组员分数。

　　卫成远的课桌被苏叶的影子罩住，苏叶问卫成远的分数，不等他回答便在纸条上写了一个数字，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一个纸团被轻轻放到卫成远的手里。

　　“等下老师还要讲的。”

　　卫成远一直看着苏叶，他的脸红红的，眼睛看着自己，眸子温润得好像要滴出水来，表情似乎是努力要装出平素冷淡的样子，又带有明显的羞涩和无措。

　　卫成远特别想要摸摸他的头，但苏叶转身很快地走掉了，背影仓皇，像一只兔子。

　　他的视线跟随着苏叶，心忽然变的很柔软。

　　苏叶，我喜欢你。虽然你是个男生，但我就是喜欢你。

　　苏叶有一点心神不宁。

　　讲评试卷时，他几次被生物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他不如以往那样流畅且有理有据的话语让吴老师皱了几次眉，有一次他甚至不知道老师问的是哪一题，还好同桌及时指给他看才不至于一直站着沉默。

　　“苏叶，这一章内容很重要，你虽然考得还好，平时也不能掉以轻心。”

　　“……是，老师”

　　苏叶坐下，同桌的女生轻声问他怎么了，他回答了一句没事，心里充满了懊丧。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啊。

　　脑海里一直在想卫成远，那个以前明明没什么交集、只是交作业给自己而已的人。说实话，苏叶对卫成远的印象不错，有时甚至会想要去亲近他，很少有人会给他这样的感觉。苏叶一直都觉得自己的心是封闭的，如果有人想要走进来，他就会不自觉地疏远开来。而卫成远的靠近——苏叶想起那个哭笑不得的拥抱——他好像并不讨厌。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个小中篇，感情进展刷刷刷的~

 

　　☆、第三章

 

　　第三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心事的原因，今天的晚自习过的特别的快。苏叶背起书包，走出了教室。在他身后，卫成远握紧了双手，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般露出坚定的表情。

　　走廊上人潮拥挤，卫成远越过一个又一个肩头，眼中只看到那个独一无二的背影。

　　“苏叶，我们一起走吧。”

　　苏叶被身边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看见是卫成远，他更是不知所措。卫成远倒是笑了，把他拉到自己身边——他俩停在楼梯的转角，往来的学生让苏叶的肩被撞了好几下。

　　苏叶有些不好意思。卫成远的手还握在手腕上，他也没松开，拉着苏叶就往前走。苏叶赶紧挣脱，他于是松了手，和苏叶并肩走着。

　　出了校门，又走了一会儿，路上的人便渐渐少了。两人一路走来没说什么话，苏叶的余光瞥见卫成远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苏叶，”卫成远打破沉默，“试卷的事情……”

　　苏叶的呼吸一窒。

　　“……谢谢你。”卫成远停下脚步，“还有——”

　　苏叶驻足，在听到卫成远叫他名字的时候，他一瞬间产生了拔腿就跑的冲动。

　　卫成远无奈地看着苏叶的发顶，从刚刚开始，苏叶就一直没有抬头正视过他。他看着这样瑟缩的苏叶，之前想好的那些话，忽然就说不出口了。

　　一阵静默，苏叶忍不住抬头看卫成远，卫成远看着他那可以称之为小心的眼神，笑出了声。他伸手摸摸苏叶的头，意料中的手感不错。

　　“算了。”他心满意足地收回手，“走吧。”刚才高涨的心情像潮水一样慢慢退却，来日方长，他想。

　　路灯暖黄色的灯光下，两个少年一起走着，身后倒映着两道长长的影子，仿佛彼此依偎。

　　到了苏叶家楼下，卫成远忍不住嘟囔了一句“怎么这么近”，苏叶默默无语。一路上，卫成远一直在问他问题，比如苏叶你喜欢吃什么有没有喜欢的运动之类的，苏叶一个接一个的回答着，顺便欣赏着卫成远不时变幻的表情，也不算无聊。

　　“我要上楼了。”苏叶站定，心情突然变得轻松了起来，他对卫成远说再见，没注意到自己一直在微笑。

　　卫成远也停下脚步，“苏叶，你笑起来很好看，”他上前一步，一个吻轻轻落在苏叶的嘴角，“晚安。”

　　然后他心情舒畅地走了，留下站在原地目瞪口呆的苏叶。

　　今天真是美好的一天啊，卫成远心想——而且苏叶的家和他家居然顺路，虽然顺的是最远的那条路的一小部分。

　　苏叶脚步虚浮的爬上楼梯，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云朵上，半天回不过神来。打开家门，迎面而来的是一片熟悉的黑暗，隐约可见里面主卧亮着灯光，电视的声音、爸爸和继母说话的声音交杂在一起传到耳边，遥远的仿佛另一个世界。

　　苏叶走进自己的房间，按下台灯，桌上的相框里，妇人恬静的笑容被灯光染上昏黄，他伸出手轻轻摩挲，侧脸很安静。

　　做完作业已经是深夜了，期间爸爸起夜，过来看了他一眼，叫苏叶不要写到太晚，苏叶应了一声，并没有回头。

　　苏叶和爸爸并不是很亲近，从小到大一直如此，原因大概是因为苏叶性格沉默，而爸爸从来不是一个细腻的人。在以前，妈妈是整个家里粘合剂一样的存在，她照顾苏叶的爸爸，对待比起其他外向的孩子来说显得不那么讨人喜欢的苏叶——爸爸经常这样说——也很温柔。苏叶很难敞开心扉去接纳一个人，但如果有人走进去了，对于苏叶就会像镌刻在心脏上一样无可替代。

　　在苏叶读初中的时候，妈妈生了很重的病，不久就去世了。爸爸一度消沉，苏叶的心中也灌满了深切的忧愁和怀念。不同的是，爸爸很快就找到新的妻子。继母把爸爸照顾的很妥帖，她比苏叶的母亲能干的多，但是她对苏叶没什么耐心，在她看来这个少年的沉默是对自己无声的不满，而她不屑应战——她只需牢牢抓住一家之主的心便好。也许是出于同样的心思，继母为这个家带来了一个新成员，苏叶有了一个弟弟，在他升上高中的时候。自那以后，苏叶无形中成为了游离于这个三口之家以外的人，就像一个借宿者，在苏叶爸爸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毕竟他一向那么粗心；也许他意识到了，但蛮不在乎或者无能为力。在他心里，苏叶只要能够吃饱穿暖一切如常就好了，至少继母在这方面做得无可挑剔，至于他更甚于前的沉默，在这个家里再没有一个像苏叶妈妈那样的人。

　　洗漱后苏叶上床睡觉。他把被子拉到下巴，一双睁着的眼睛望着窗户，窗帘没有拉，一个广告牌的光幽幽地照亮了床对面的墙壁一角，苏叶一直等到灯光熄灭才在黑暗中阖眼。这是他睡前的一个小游戏。自高中上晚自习以来，苏叶经常要在深夜写作业，那时他发现了这个广告牌的灯光差不多会在自己上床之后再过不久灭掉，后来他便习惯在睡前看着对面墙上的光想一下事情。有时作业很多，爬上床时灯光已经不亮了，苏叶便会感到些许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