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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旨成婚+番外 作者:堕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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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痛中早先生受的那一掌内伤亦同时发作,连咳带喘下脸上的血口不住地破裂出血,与他完好的右半边脸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曲扭的面容妖异而可怖。
「那个……你的伤……」李槿不敢上前,眼光回避着他那丑陋的伤口,但又十分担心,只好站得远远的在原地团团乱转,不知该如何是好。
「如你救了人后,服下这瓶『忘尘』 自会把心中最挂念的人遗忘,如若真遇有心人,自然能通过一定的途径再度把你对他的记忆唤起,如若他人本无情,你能忘个干净,倒也是造化!」凄然看着那个薄幸男子,独孤钰脑中回响起的是叶子星说过的,那一番暗含玄机的话。
难道那个能先知天数的道人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所以才特地赠他忘情的灵药?
那只逐香的粉蝶,到头来仍只不过乱迷飞花罢了!
在之前便已情移别家,现在更是对残败的自己不敢亲近,还能指望什么天长地久,两情倦倦?
舍了罢,你既无心我便休!
长叹了一声,独孤钰从怀中取出那个小小的白玉瓶,他本来是想在治好李槿的古怪真气之后把这件事告诉他,让他有个心理准备,也好在日后,若自己真忘了他时想办法让自己记起。可现在看来,能够遗忘这个牵动了他心底最深的柔情、却根本不值得他付出的男子,已经是上天最怜悯的安排。
在李槿不明所以的惶然目光下仰头饮下了那一瓶「忘尘」,独孤钰强撑着自己站了起来,也不说话,转身向殿外走去,被他随手掷下的白玉瓶发出一声破裂的脆响,玉碎宫门——那飞溅起的玉尘湮灭后,是不是就真能把前尘忘事都尽数遗忘?
「你的伤,包扎一下再走吧……」李槿的手从背后伸了过来,递给他一块丝绢的帕子——仿佛他根本不敢见他现在的容颜。
独孤钰心里一痛,淡淡的一笑,牵动得脸上的伤口又是一阵疼痛。
此别之后,俩俩相忘,也许这一段让自己所珍贵的日子是再也不可能出现的了。知道他不值,为什么心却还是这般的痛?
李槿见他不接,战战兢兢从他背后转了过来,低着头想把那块丝帕往他手里塞,还没打开他紧攥着的拳头,手背上就已经感受到有一滴温热而透明的水珠滴落。李槿抬起头来,在他受了伤后第一次直视那一张面目全非的脸,只见独孤钰尚属完好的右脸颊上正缓缓地凝聚着第二粒晶莹的水珠。
那是……他的泪?
李槿呆住了,那个流血不流泪的铁心男儿,竟然哭了,他苍白的唇紧抿,长形的眼睛里一滴又一滴的水雾凝聚成型,划过同样苍白的面颊,无声但悲恸,一滴滴如水晶般滚落,偶尔被他指尖沾拭到的泪滴灼烫,如冰山中喷薄而出的岩浆,从指尖直烫到了心里。
李槿怔怔地看着那被毁坏的容颜,独孤钰没有刻意回避自己受伤的面颊,也同样凝视着他。
久久的沉寂在两人间漫延,直到那个美丽而恶毒的吴湄兰被拖下去时尤不住娇啼出口的「王爷!」声凄厉地响起,打破了他们间的沉默。
仿佛被惊醒一般,李槿终于下了决心,手忙脚乱地打算亲手帮他包扎受伤的左脸时,独孤钰淡淡地拂开了他的手,就如拂去灵台上的一片轻尘相仿。复杂的眼神从开始的深沉渐渐变成了一种说不出的悲痛,而这种悲痛也在沉默中消退后,终于,一切又回复成了他最初淡然如寒潭般的冰冷。
「王爷珍重,下官就此别过了!」独孤钰躬下身子,行了他们俩认识以来第一交真正按礼节应尽的单膝跪礼,起身后头也不回地走出大殿,苍白的身影渐行渐远。
 
第十章
 
窗台上,放着一盆白玉牡丹。白色的花瓣紧贴枝干而生,花枝如铁。花瓣上,有痕如泪。
坐在窗前的一个白衣人,白纱覆面,有些怔然地凝视着这盆一年前被人从洛阳送来的花。
据说那是自己旧年路过洛阳时专门订购的,他素来无心做这些花花草草的养殖工作,买了来要送给谁,却也淡忘了。
说起来,旧年有很多事好象自己都不记得了,他什么时候以智挫血魔及殿上力敌逆贼两大奇功而获得连进三级的晋升,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
记忆中缺失了一部分的感觉很不舒服,好象自己曾在无意间失落了一件宝物,但无论如何又记不起那到底是什么,只留了那一份怅惘在心间。他厌倦京城的繁华,以身体不适为借口自愿请辞隐居玉门,惜才的皇帝没有准他的辞呈,却放了他三年的大假,只让他间或有心情的时候上衙门报个差就可以了,这实在让他有点奇怪什么时候京官的待遇变得如此之好。
花的香气在空气里流转,引来了一只斑斓彩蝶逐香而舞。蝶翼上红斑点点,猩红的纹理在翩然间抖动,交错的细纹如情丝牵扯,剪不断,理还乱。
独孤钰没来由地觉得一阵心烦,长袖一挥,将那只浪蝶驱走,但不多时,它又翩然而回,贪婪地停驻在了花心。
「大哥,那个人又来了……」独孤瑷秀推门而入,看到端坐窗前的背景纹丝不动,但空气里的冷凝却一分分加重,知道自己的大哥已心生怒意,不敢多说,退至一边。
「阿钰,我知道我错了,你……」候在那一间小屋外的俊朗男子见他出来,急忙跟上,嘴里喋喋不休地重复着他这两月来重复了六百八十多遍的道歉,见独孤钰根本不为所动,充耳不闻,摸了摸鼻子,倒也急了,抢上前去拦住了他的去路,叹气道:「你要怎么样才肯原谅我嘛?我知道我该死,我薄情寡意,我花心滥情,但是你也说句话啊,别总是不理我嘛!」
「这位公子,我说过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也不知道靖王李槿什么时候与我有过相交之识,你我同属男子,若你再这般不识廉耻的纠缠,休怪我不客气了!」被白纱掩盖的容貌掠过一丝不轻易的薄怒,这疯人自两个月前从长安赶到玉门后,就如一只见了蜜的花花蝴蝶一般追着自己不放。
他只觉得他所说的话都莫明其妙不已,若不是念在他好歹是个阶位比自己高的王爷,早该出手把他打成猪头,看他还敢不敢对一个男人,还是大唐堂堂刑部尚书侍郎做这样不知羞耻的纠缠。
「我……我不管啦,就算你忘了我,我也一定要让你再想起一次,我承认我花的时间久了一点才能认清自己心里真正想要的是什么。阿钰,我想你,我真的想你,就算你的容貌被毁了,我也还是觉得你是最好的……阿钰!」见自己的动之以情根本无法留住他的脚步,那个死乞白赖的王爷索性一把扯着他的衣袖,耍赖道:「如果你今天还是不打算听我说完再走,那就踏着我的躯体离开吧!」
话还没说完,已经被一股冰冷的内力震倒,独孤钰的脚步未曾停伫过分毫,一径向城东的理事衙门而去。
仰面躺在地上的男子半天爬不起来,脸上大大的黑脚印仿佛在嘲笑着他的不自量力。
「……」
「喂,死了没有?」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道士蹲在那一具呈「大」字型躺在地上、被僵冷的气息震得一时半会回复不过来的人旁边,从地上拣了一根小树枝,朝那一具倒毙的路边尸戳戳。
「臭道士,又是你说只要我不懈努力他总有一天会想起我的!」提起这个就咬牙切齿。
这该死的臭道士,没事让他的阿钰服什么奇怪的药物,这下好了,独孤钰根本把他忘了个干干净净,让他想再续前缘都无从续起。
「今天已经比半个月前有进步了,起码今天他跟你说了第二句话,这样下去,我想大概过个十年他就愿意跟你对答如流了!要不然你也来一瓶我的『忘尘』?口味独特,功效奇佳,实在是家居旅行的必备良药!」绞尽脑汁安抚那个一脸郁卒的人,顺便自吹自擂兼王婆卖瓜,叶子星觉得自己实在是非常善良。
「去死!」
十年!?亏他还有脸说得出口!他简直恨不得把这臭道士挫骨扬灰。
在吴湄兰伏诛后,他才觉得自己过去二十年的人生都好象做了一场大梦,梦里纠纷的众多花影都已经记不清了,却偏偏记得独孤钰最后流下的那一滴清泪,那半张完好的脸上,悲伤的表情是何等的哀艳,如狂风中即将凋残的牡丹。
何止是记得,简直是对那一幕刻骨铭心。
落到指尖的那一滴泪,滚烫灼热,凄艳哀绝,已经深深地烙进了他的心里,刻印在他的骨髓,端的令群芳失色,竟是比所有怒盛的鲜花更美——蝴蝶只见过百花为争蝶宠,莫不笑脸相迎幻想早日向阳舞皇家,几曾得见把心深藏蕊中的花儿真情实意为蝶流出来的泪?
花泪沾衣,那轻忽的蝶翅沉得再也飞不起了。他只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要迟疑了那一两步,害怕了那三四分?
错过的情缘他又回头去追,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喂,其实你也不用执念于让他重新记起你,你想办法让他重新喜欢你不就结了?」双手托腮,百无聊赖地蹲在那个满脸怒意的人身边,叶子星眼中的异芒一闪而过。
「嗯?让他重新喜欢上我?」听到这个好象还不算太馊的主意,李槿开始认真地考虑这一办法的可行。 
「有些东西不是用嘴说的,用心去做才能感动人嘛!别看阿钰冷冰冰的,其实他心蛮软的!」旁观者献上良策若干,点醒身在情海中的当局者。
「好象蛮不错的……」他对他记忆全无,感情又恢复了一张白纸,就他以前对他的熟识程度来说,要重新开启他的情感之门,在这张白纸涂抹上自己的颜色,当是轻车熟路,事半功倍才对!
李槿开始对自己树立了一点信心。
「是吧是吧,那你还不谢谢我!」狗头军师立刻邀功,得到的是一个大白眼。
「喂,你要戳我戳到什么时候!?」
 
☆ ☆ ☆ ☆ ☆
 
那个莫明其妙的男人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离开?
早晨的第一线阳光射进了屋子,独孤钰有些奇怪为什么自己一睁开眼首先想的就是这个问题。
自从李槿下定决心,不再拉着他申斥自己的忏悔,改而实行一心一意执行让他重新喜欢上他的策略后,这个疑问就经常在独孤钰的心头盘旋。
懒得去看摆在窗边那株牡丹,他慢慢把自己收拾好后,拿起一边覆着白纱的斗篷带上,走向门口。
「阿钰!」房门才一拉开,立刻出现的超大无敌白痴的笑脸昭示着主人今天又有着奇怪的好心情。独孤钰正眼也不看他一眼,避过他就象避过一件大型障碍物,信步向自己惯常去的茶馆走去。
「哎,小心别烫着了!」自打上次他终于忍无可忍出手教训过他一次后,他就不敢再轻犯,但却从那以后铆足了劲要对自己跟到底,嘘寒问暖,赔尽小心。
走到哪都带着一只无敌苍蝇的独孤钰无言地看着那个殷勤地帮自己把所有茶碗、筷子都洗烫了一遍的人,没来由地觉得一阵心烦。
又是这种感觉!最近在看着他的时候频频泛起,连自己都觉得奇怪。他虽然冷淡,但却一向明理,没理由对一个陌生的人讨厌至此。就好象他曾经做过让他悲愤欲绝的事,却又偏偏没有这个记忆。不过也很奇怪呀,就凭自己,一向冷淡又练了「玄冰寒玉功」的自己耶!能让自己「伤心」的那个人八成还没出世,他怎么会对一个陌生人有这种感觉?
面纱阻隔着那个人的真实面貌,他有点看不清楚他,不过也不想自讨苦吃地取下面纱把他看清楚。
他既然没有招惹自己,拉着扯着对自己说一些莫明其妙的话,倒是没有借口把他驱离眼前。独孤钰偏了偏头,不去领他的好意,自顾自倒了一杯清茶,慢慢地啜了一口。告诉自己只要坚持不去理会他,那个奇怪的男人总会因为自讨没趣离开的。
可是接下来的时日,他充分认识到一个有韧性的男人的可怕。
他不愿意搭理那个莫明其妙的男人,时时处处对他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冷淡似乎没有吓倒他。
他反而更有耐性了。
一天一天,他们俩象比赛赌气似的保持沉默。但他以实际行动所做的种种,却让他不得不真真实实地正视他对他的情意。
在他一步一步地软化后,那个得寸进尺的男人竟然发展到变向地与他完全同进退起来……
呃,也许这么说有点夸张,只不过是他吃饭,那小子蹲在一边啃冷馒头;他去衙门处理公文,那个人在外面冷板凳一坐就两个时辰;他上街去巡查公务,他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还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把大阳伞,小心翼翼地在他背后撑高,好象生怕他被晒化似的。
他既不是恶意纠缠,也没有死乞白赖,只是看起来很心甘情愿的付出及真情实意的奉献,独孤钰没有任何赶走他的借口,只好由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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