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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工+番外 作者:于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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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晓笑了,耀祖一定气我这么久不去找他,故意不肯出现。他从来没跟我耍过少爷脾气,这次一定想整我个够本儿。只是,你不要气得太久,我们已经六十多岁了,我怕我活不到你肯相信我的那一天。 
 
他几乎动用了这些年来销售兰花的全部积蓄,在大陆兴建了多家孤儿院和敬老院。建立孤儿院是希望能给那些无家可归的小石头们一个温暖的家,开办敬老院是因为他想起了邓墨云没有子女的妻妾。 
 
但是,他频繁往来于两岸,仍然没有黎耀祖的任何消息。 
 
又一家养老院在北京郊区落成,恰逢秦晓到北京台胞寻亲办公室了解情况,院长诚邀他来视察。难以推辞之下,他只得答应。 
房山蝴蝶花敬老院是一排红砖的平房,独立的供暖和供水满足了老人们的生活条件,有很大的院子可做活动场所,看护人员有相当一部分是护校毕业。秦晓对此很满意。院长向他介绍着院里的情况,陪他踱到花园里,有的老人在树荫下下棋,有的坐在葡萄架下拉着胡琴唱京剧,很是热闹。 
 
“小石头!”一声呼唤自背后传来,秦晓如遭雷击般浑身一颤,倏地转过身去。 
屋檐下,初秋的金色阳光里,一位老人向他绽开了笑脸。 
院长解释说:“他受过刺激,脑筋不正常,见谁都叫小石头。秦老先生您不要介意。” 
看护搀扶着那位老人向花园走去,边走边絮絮教导:“那是秦老先生,不是小石头。” 
“不是?”老人停住脚步,回首和秦晓相对而望。那曾经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已经混浊,那曾经如云朵般雪白的面孔已布满寿斑。 
“是错了。” 他裂开嘴冲着秦晓笑了,“他不是小石头,他是黎太太。” 
院长和看护一起笑了:“这话说的,错得更离谱了。” 
秦晓也笑了,迎着老人走过去,抓着他的手臂说:“这回,你没有叫错。” 
院长和看护已经笑得快岔了气。院长指着秦晓说:“真是老小孩,倒象幼儿园小朋友一样玩起扮家家了。” 
此后,秦晓回到台东,将兰圃变卖,把所有资产悉数捐给中华慈善总会,搬进了房山蝴蝶花敬老院,和黎耀祖以黎先生和黎太太相称扮起了过家家。 
院里的看护们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一对老小孩玩得趣味盎然,渐渐地也参与其中陪他们疯起来。看护们笑眯眯地称秦晓为黎太太,他居然很配合地回应,惹得女孩子们笑作一团。有个特别调皮的,叫小醉,竟闹着要他们成亲。四下里一撺掇,敬老院里倒真的办了一场别开生面、史无前例的婚礼,一向严肃的院长也被拉来做了主婚人。老的少的在这个游戏里都玩得异常开心。 
 
秦晓从台东带来的那盆白色的蝴蝶兰,和一盆黄色镶紫边的蝴蝶花并排放在他们寝室的窗台上。兰科的蝴蝶兰代表幸福,茄科的蝴蝶花代表相伴。 
 
这一日,两位老人正在午睡。闲来无事的看护小醉看到他们窗台上的蝴蝶花有的已经调谢,便学着他们的样子拿起了剪刀。 
警醒的黎耀祖从床上扑过来,动作竟然象年轻人一样利落。他劈手夺过剪刀大声说:“不要乱动。我太太只喜欢我侍弄的蝴蝶花。” 
秦晓被吵醒了,躺在床上懵懂地看着他们。 
小醉笑嘻嘻地问道:“我修剪的和你修剪的还不是同一盆花,谁能看得出来有什么不同?”接着,她转头冲秦晓扮了鬼脸,“黎太太,说实话,你看得出来吗?” 
黎耀祖一脸紧张地看向秦晓。 
下午三点钟的光景,朝南的窗户将淡红的光打在床头的白墙上。从床上慢慢坐起的秦晓微微地笑着,脸颊也被映得发红。 
“我当然看得出来。”秦晓将头转向窗台,“耀祖修剪过的蝴蝶花,谢花去得最彻底,新花开得最灿烂。真正做到了没有过去,只有现在。” 
黎耀祖开心得笑了,转头回敬小醉一个鬼脸。 
小醉笑着跑出去,又回过身趴在窗口冲他们大声喊:“哼!我才不信他的话。你们是两口子,当然是自己人帮自己人,齐打伙欺负我一个喽。” 
黎耀祖坐回床边,握着秦晓的手得意地挑着眉回嘴:“你知道就好!”脸上一派孩子气的天真。 
小醉已经笑得趴在窗台上直不起腰了。这对老小孩,做游戏也这么认真。 
 
这对老小孩在蝴蝶花敬老院快乐地生活着,也带给整个院落无数的欢声笑语。 
一年后的一天,黎耀祖病了,秦晓衣不解带的照顾他,一直到那个温暖如春的秋日。 
黎耀祖躺在床上已经不能说话,嘴唇费力地张合着,一双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瞪着秦晓。 
秦晓了然地笑了,握着黎耀祖的手轻轻松开,解开自己的裤带。曾经平坦结实的小腹如今已是肌肉松驰,只有右侧的圆形伤疤痕迹依旧。 
他牵着黎耀祖的手放在那个凹坑上,含笑说道:“为你留下的疤还在,这是我们相认的记号,到了那边,凭着它,你还能找到我。” 
他轻轻俯身,把脸贴在黎耀祖的胸口,认真地说“放心在那边等我,相信我,我一定会去找你。我们再也不会失散了!” 
抚在秦晓腹部的手缓缓滑落,圆睁的双眼满意的合拢。眉睫依旧浓密,笑容宛然。 
小醉和一帮看护站在一边无声的流泪。这对老小孩把游戏玩得太逼真,把她们全都骗哭了。 
 
四个月后,秦晓因病去世,和黎耀祖一同葬在北京西郊的福田公墓。石碑上镌刻着:黎先生黎太太之墓。 
每年清明节,小醉都会在他们的墓前放上一盆蝴蝶花。 
不能做展翅齐飞的蝴蝶,就做根茎相连的蝴蝶花,虽不够自由自在,却永不会失散。 
 
这年清明,已经做了敬老院院长的小醉,带着一对蝴蝶花孤儿院的孤儿――小耀和小石头,一同来祭拜黎先生和黎太太。小醉站在墓前问候这对恩爱的两口子时,两个顽皮的男孩子在不远处的松树下打闹起来。 
 
小耀说:“我知道你,你是丁阿姨昨天带来的新小朋友。你陪我玩!” 
“玩什么呢?”小石头眯起眼,微笑着发问。 
小石头笑起来很好看,轻轻勾起的嘴角,睫毛半掩的双眸,让人看了禁不住想学着他笑。 
“嗯……”小耀偏着头想了想,说:“我们骑马玩罢。你趴到地下,当马。我当人,骑你。” 
小石头走开了:“我不干。我不要当马。” 
…… 
小醉院长偏着头笑了,这样的童年,一定很值得回味。 
 
********** 
 
全文和番外都完结了。我在文文开头的第一句话,本文绝对与音乐和小提琴无关,源于一张小提琴选拔赛的落选通知。当时很想知道,Sauvignon放弃钢琴选择与音乐无关的学科时,是怎样的心情。等不及找到她,我开始有些张惶地要给自己一个适应过程,以备将来被迫放弃时不至太过紧张。后来,慧眼的Sauvignon指出,《特工》不止一处提到了音乐(休止符和乐曲的比喻)。我刻意的避免,最后还是无意的为之。笑。 
 
2003年9月17日已经过去,决赛落选单和阿爆寄来的《猜情寻》歌词,还贴在家里的谱架上。这篇文粉碎了我站在暖气管上举着冰激淋的豪言壮语:这个世界上,除了吃,没有我放不下的。同时,这篇文也使我对暴力男和窝囊废有了新的认识。再笑。 
 
这个番外可当作另一种结局。我觉得甜蜜,我家阿爆觉得悲。分歧还挺大。 
 
      番外3《悔》 
 
      “我的忏悔书 
 
      余,邓墨云,……” 
 
      仅此寥寥数笔,我再写不出半个字。 
 
      民国三十五年秋至今,羁押于南京宁海路军统局看守所已近一年。公审在即,需呈交的忏悔书仍是空白。每每提笔,竟连一首整句都无法完成。 
 
      忏悔?回首前路四十三载,我邓墨云何曾有过半点后悔之念?有哪件事不是深思熟虑、将前因后果想个通透方才去做?历来投敌叛国皆为死罪,若有今日之悔,便不会有当初。 
 
 
      搁笔凝望窗外,是被铁栅分割成块状的铅色天空。手里的稿纸仿佛也染上了相同的颜色,显得湿漉而厚重。 
 
      总要写些什么的。即便是稿纸,也应得到物尽其用。人亦如此。 
 
      既然无悔,那就改写其他。再次提笔,干脆换了标题。 
 
      “我的自白书 
 
      余,邓墨云。公元一九零一年生于湖南湘潭,曾就读湖南第二中学,后毕业于朝阳大学法律系。国共合作后,在广州加入国民革命军,官职上尉主任秘书,后做情报工作。民国二十一年,调至国民党中央组织部调查科(中统局前身),任特工。民国二十六年,与日本大使馆书记官清水董三达成协议……” 
 
 
      也是在那一年,我初遇十九岁的秦晓。 
 
      还记得他出现在寿宴大厅里的样子。年轻,英俊,器宇轩昂,缠着绷带吊在胸前的右臂如同战士的勋章。就像精致的薄胎瓷器,有着优美的外型,坚硬的内质。。 
 
      正因为如此,我不敢过于靠近。精致的瓷器必然昂贵,一旦打碎,就算陪上身家性命,主人恐怕也难善罢甘休。 
 
      秦老爷子的公子,军统局的新锐,我不想招惹。小心翼翼的攀谈,借机欣赏才是上策。 
 
      我们的交谈,围绕他的伤臂展开。原来是受训时误伤所致。 
 
      涉及特工训练的种种,他讲得很有分寸。对于我的恭维,他的表现也很是得体。既不过分热情,也不十分冷淡。对于戏邀他加入中统的玩笑,他也能配合地鞠躬,感谢器重。 
 
      我没有当真,以为他也一样。 
 
      数日后,他来找我,要我履行调动的诺言。这个要求,是我的意外惊喜。我爽快地答应,陪他辗转于军统局,中统局,秦公馆。 
 
      不打没把握之仗,是我的战斗原则。秦晓如此积极,这场仗,我有信心不战而胜。 
 
      目睹他跪倒在秦老爷子面前,我便知道,这只漂亮的瓷器将要易主。 
 
      离开秦公馆,我们直接回到寓所。对于这个要住在家里的机要秘书,敏和淑并没有多问,一个忙着指挥佣人收拾房间,一个去吩咐厨房加菜。 
 
      平日里冷清惯了,她们难得忙碌,很是兴头。这个家也因混乱与嘈杂有了活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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