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愉此一生+番外 作者:南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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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情有独钟 豪门世家 民国旧影 天作之和

  周耀华坐在柳愉生对面,全神贯注看一本小说,在柳愉生盯着他看了一阵后,他都没有抬起头来,柳愉生觉得自己像只刺猬一样总是想扎一扎周耀华是不对的,于是也不再纠结这些问题,自己也认真看书。
  过了一阵,就有认识周耀华的人过来向周耀华打招呼,柳愉生对于周耀华的交际能力颇为惊奇,这人怎么走哪里都是朋友一大帮子呢。
  周耀华和朋友离开的时候,柳愉生心里感觉怪怪的,一边想周耀华不是巴巴地要来和自己一起看书吗,怎么没看一会儿就被狐朋狗友给拉走了,一边又想他走就走吧,巴不得他走。
  等天色渐晚了,柳愉生才起身准备回去。
  没走两步就被人叫住了,柳愉生回头,叫他的人他并不认识,对方走近了,柳愉生才发现居然是他多年不见的堂弟柳余绍。
  两人又到茶馆隔间里去坐了,以免被江风吹感冒。
  “余绍,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柳愉生看着堂弟,关怀地问道。
  柳余绍是他二叔的二儿子,比柳愉生约莫小三个月,他从小就不太讨老太爷的喜欢,又因为他家父亲在外面和戏子厮混,而且还和戏子谈情说爱,他们这一房就更不受老太爷喜欢了。
  柳余绍和柳愉生年纪相当,作为堂兄弟,经常在一起玩耍,关系自然比别的堂兄弟之间亲近些,当年柳愉生从老太爷那里得来什么好的玩意儿都是愿意和这个堂弟分享的。
  不过,柳愉生觉得自己和柳余绍关系好都是他一厢情愿而已。
  毕竟,那个年龄的孩子是什么东西都要争的年龄,柳愉生就因为父母双亡,而且长得比其他兄弟乖巧一些就在老太爷跟前被亲自抚养,受老太爷的喜欢,比其他兄弟有更好的待遇。兄弟们不在柳愉生面前说难听的话,但背地里谁喜欢柳愉生呢?
  柳愉生去日本,老太爷病重之后,老太爷是交代了按房分遗产,照这样说柳愉生应该分很大一部分,而且因为他无父无母无亲兄弟,那么便是他一个人独占这一部分,那这些遗产便可以供他一辈子都过大少爷的日子了,这自然是老太爷偏心他。
  不过,老太爷一死,大家根本没有按照老太爷的遗嘱来办,直接把柳愉生的那部分大家分了,哪里不是欺负柳愉生身在外地且孤身一人书生柔弱呢。
  柳余绍因为他父亲的事情闹得家里不合,母亲一天到晚要死要活,父亲不着家,他在十五岁的时候就离家出走了,大家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只有和他关系比较密切的柳愉生猜测他是跟着几个革命同志跑了,去干革命去了。
  他把这个猜测说了出来,老太爷最讨厌家里子孙去搞革命,之后就对二房上的人更加不待见,就此,柳愉生自然就被二房的人更加不喜欢了。
  柳愉生十八九岁的时候,柳余绍曾找过他,证实了柳余绍去搞革命的这件事,柳余绍从柳愉生那里要了些钱之后就又消失了,这还是自从那次见面后的再一次见面。
  这中间隔了多少年没见,大家都早就长变了样了。
  毕竟是一家人,柳余绍和柳愉生的面目上是有相似之处的,只是柳愉生五官的每个部位都生得精细漂亮,带着一股文气,不管是乍一眼看去,还是盯着仔细看,都非常好看,且让人产生好感的那种类型。
  但乍一眼看柳余绍,就会觉得这人的面目带着点势利与凶恶,仔细打量这人,就会觉得他的鼻梁不够高,嘴唇太厚,眼睛也不够清,额头也太宽了……
  柳愉生看着眼前的堂弟,看他胡子也没有剃,被晒得有些黑,眼睛被掩在眼镜后面,头发过长,就有种他过得不好的感觉,自然就心生了怜惜感情。
  “革命尚未成功,我辈哪里能贪图享乐。”对于柳愉生关怀的问候,柳余绍的回答很官方。
  不过,他那认真而坚定的话语并不会让人觉得他的话有多做作,即使他的面目给人颓丧的感觉,但也因为这话反而带上了气势和明朗。
  柳愉生知道自己永远也不可能有堂弟对革命的这股热情,但他也并不反对堂弟去做他喜欢做的事情,去实现他的志向和理想,反而他是支持的。
  “你之后有回过家吗?二爸他们怎么样?”柳愉生给柳余绍又斟了茶,软语问道。
  柳余绍摇了摇头,道,“家里那个样子如何回去,倒是打听了一下,说父亲又去找了那个不要脸的男人,还跟着跑到武汉去了,我妈死活要去找父亲回来,我哥只好也带着我妈去了武汉,他们现在就在武汉住着呢,我哥娶了警察局局长的女儿,也在政府做事。”
  “哦,大家还好就好了。”柳愉生道,又问柳余绍,“你这些年还好吧,结婚没有?”
  柳余绍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看了看柳愉生,“结过,不过她在任务中牺牲了,就再也没有续娶了。”
  看到柳余绍突然悲伤沉默,柳愉生也能够感受到他的伤痛,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人死不能复生,不要太悲伤了。”
  柳余绍没有回答,端着茶有些出神,应该是在回忆他曾经的爱情和妻子吧。
 
  第十六章 谈话
 
  “你现在住哪里的?”柳愉生问道。
  柳余绍抬起头来,“我不会在这里待太久,暂时住在辉煌宾馆里的。”
  “辉煌宾馆在哪里?没有听说过呢。”柳愉生想了想自己知晓的大宾馆,想不起有这么个宾馆。
  柳余绍道,“在纱帽街那边,不是什么大地方。”
  看时间不早,柳愉生邀柳余绍一起去馆子里吃饭,边吃边聊。
  柳余绍点头说行。
  两人从隔间里出来,正好遇到周耀华家里的下人,叫做阿严。
  看到柳愉生出来,阿严赶紧迎上去,将手里的黑色大衣递给柳愉生,道,“柳先生,太阳下了太冷,给你拿了大衣来。”
  柳愉生从他手里不情不愿接了大衣,心里别扭又有些感念周耀华总是如此细心,面对弟弟的好奇打量,而且弟弟穿着西服长裤,但也没有多暖和的样子,他就将大衣递给了柳余绍,道,“余绍,你冷不冷,要不披了大衣。”
  柳余绍没有接,道,“我身体好,四哥,你还是自己穿吧!”柳愉生在家里这一辈里是排行老四的。
  柳愉生看弟弟不穿,自己也不好穿上,只把衣服挎在了手臂上。
  阿严又说道,“柳先生,车子在外面等,这位先生是您的弟弟,也一起回去吗?”
  阿严看柳余绍看起来比柳愉生老不少,居然是弟弟,想家里主子对柳先生那般好,对这柳先生的弟弟自然也会乐于招待的。
  “不麻烦了,我和余绍出去吃饭说些私房话,你们自己回去吧。”柳愉生说着,就带着柳余绍往茶馆外面走。
  阿严跟着走了一段,劝柳愉生带柳余绍回公馆去,不过,柳愉生根本不听,而且,他越说就越让柳愉生反感,而且想到周耀华对自己的心思,柳余绍家里为什么会那么糟糕也都是因为一个兔儿爷给惹的,他怕柳余绍看出自己的处境,就更对回周耀华那里反感了。
  接不到柳愉生,阿严跟着柳愉生他们走了一段路,看他们进了锦江边上一家小馆子,就赶紧叫车夫在外面等着兼顾看住柳愉生,自己回去报告周耀华去了。
  这不是什么好南馆,一般小餐馆而已。
  和弟弟多年不见突然相遇,本应该在好的馆子里相请才对,但无奈他实在囊中羞涩,摸摸口袋里剩的钱,也只够在这种小馆子里吃,而且还不敢点太多菜。
  坐下后,柳愉生便道这家馆子虽然名不见经传,但东西做得颇好,一些大的馆子也没有这家的好,特别是鱼,这一家的非常不错,很鲜美,点了水煮鱼,还点了鱼头汤,又加了几个小菜,柳愉生算了价钱,觉得不至于赊账,松了口气。
  柳愉生虽然经常在心里嗤笑别人好面子虚荣,但他其实也免不了要为自己撑面子。他学校里就有老师即使吃青菜也要省钱买舶来品的好发油,当时柳愉生就在心里嘲笑了那老师颇长时间,但现在,他为了在弟弟面前撑一下面子,请人吃这种小馆子,于是只能不断唠叨这家的菜多好吃,来缓解一下自己请不起大地方的尴尬。
  等上菜的时候,柳余绍问柳愉生道,“四哥过得怎么样,看来还不错。是在做生意么?”
  柳余绍是知道柳愉生没有拿到遗产的,但看此时柳愉生身上穿的长衫,料子是上好的丝绸,做工精细,那种盘扣和刺绣也定然不是一般店子里能够提供的,刚才喝茶老板说不用付茶钱,是府上付清了的,出门有下人等着,有车来接,送来的大衣也不是一般东西,是洋货。
  而且,他认识原来和柳愉生坐在一起的那个人,是挺有名的姓周的一个商人,据说家里很有背景,至少在成都,上面的军阀也得买他的账。
  如此看来,柳余绍只得推断柳愉生也在做生意,而且生意做得挺火挺大的,那么,也就该很有钱了。
  柳愉生摇了摇头,“我哪里会做生意。我在XX中学教书,教算学,过几天也就开学了,我就要去上课了。”
  柳余绍有些吃惊,“那四哥怎么会和那位周先生在一起?”
  毕竟是物以类聚的,而且越有钱越势利,狗眼看人低,柳余绍不认为柳愉生只是个教书先生能够和姓周的那样的大商人扯上关系。
  柳愉生很诧异,难道周耀华还坐自己身边的时候柳余绍就看到自己了,而要等到自己要离开的时候才来打招呼么。
  想到柳余绍是搞革命的,想他谨慎一些也是应当,便也没有生气,问道,“你认识周耀华?”
  “很有名的人物,我见过一次,没有机会结交。”柳余绍道。
  “哦,”柳愉生点了一下头,“我和他大学同学,上次飞机来炸成都,我的箱子被他给弄掉了,丢了钱财和重要东西,现在借住在他家里的,等我上课了,我就要搬出来租房子住。”
  “是这样子?”柳余绍似乎不太相信。
  柳愉生当然也能够理解他的怀疑,在这个世道上,同学情谊算什么,仅仅是同学,谁会那样照顾自己。
  “他是有钱人,我一个教书先生,除此,还能如何和他那种人有关系。”柳愉生话语里带上了些微调侃,像是在嘲笑一样,柳余绍便也不再说这方面的话题了。
  上了菜,柳愉生一直给柳余绍劝菜。
  虽然柳愉生一直想知道柳余绍的革命搞得怎么样了,他在做些什么事情,有没有大危险之类,但想到上次见面时候问了这方面的问题,柳余绍不仅没有回答,还没给他好脸色看,说革命机密不得泄露,所以这次柳愉生便学乖了不问了。
  不过看柳余绍现在的样子,想来过得也不太好。
  想到以前还住在柳家大公馆里的时候,虽然不至于太光鲜,但大家都过得很不错的。
  祖父死了,家散了,一切都变了。
  柳愉生感叹着,神情些微落寂。
 
  第十七章 难处
 
  柳愉生和柳余绍将晚饭吃完,柳愉生说要去看看柳余绍的住处,兄弟俩离别太久,有太多的话想要说,他希望去柳余绍的住处和柳余绍继续没有说完的话,柳余绍应了,付账后两人就从餐馆里出来。
  柳愉生出了餐馆,发现周耀华家的黄包车和车夫居然在外面等他,惊诧之余既有认为周耀华派人看着他的愤怒也有对周耀华派人接他的感动。
  无论和周耀华之间是怎样的别扭情形,黄包车车夫是无辜的,柳愉生走上前去,那车夫赶紧对他躬身打招呼。
  柳愉生问道,“老六,你是一直在外面等我?”
  那车夫并不知道柳愉生和周耀华之间的事情,又非常崇拜知识分子,一直把柳愉生当成周家的贵客和留洋回来的高级知识分子敬重崇拜着对待,江边风不小,又天色已晚,寒气上来,他一边搓着手取暖,一边笑着回答,“怕先生回去的时候路远,走得累,这边车又不好找,我就一直在这里等了。”
  面对这样朴实真诚的人,柳愉生心里那点对周耀华的怒气也散了,拿了钱出来递给车夫,说道,“我要去我弟弟的住处,我们准备一路走过去,不用坐车,你那点钱去吃晚饭喝完热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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