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 作者:天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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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想在这个时间出现在单飞面前。没有人想在这个时间在单飞面前出现。在半个月的囚禁后,他就像是一只爪牙毕露的野兽,随时准备扑向任何人,更何况……叶利不知道单飞是不是已经得到了消息。
他晃了晃头。
再一次的,他希望最终的结局是这样,但不是现在这种方式。他承认他自私——为什么不是单飞想通了离开谢天麟?那么受伤的就不是他的好兄弟了。
闭上眼睛,他让自己平静了一下才推开卧室门。
令人疑惑的安静。
单飞靠在他的床头,懒散地把两条长腿搭在被拖到床边的写字台上,憔悴和沮丧清晰地陈列在苍白的容颜上。他令人怀疑,这许多天他到底有没有睡过,除了怒骂,除了焦躁地在手铐所及的范围内踱步,除了恳求以及恳求未果的沉默,他还做过什么?
听到门响,单飞扫了一眼,然后面无表情地转向窗子:“我要上厕所。”他说,抬起左手,晃了晃手腕上的手铐——铐子的另一头锁紧在床头。就似已经习惯了圈养,懒洋洋地趴卧在太阳下的东北虎,平静,但却危险。
“嗯……阿飞,你听着……”叶利看到他,顿时觉得头大了两圈,绷紧地痛,“我们应该谈谈。”
“钥匙在你那里是吗?”单飞皱了皱眉头,“今天年假休完了,我老妈必须去上班。帆船的大假早在春节前就过完了,现在你是牢头。”他又晃了晃手腕,让铁条与铁条相击发出脆响,“难道你们想给我准备点猫沙什么的,从此就在床头解决了吗?一辈子?”
“你要明白,”叶利咽了口唾沫,“已经结束了。”他说,目光局促不安地在一地散乱的杂物上逡巡着。卧室里没有电视,写字台上,床上……整个单飞的活动范围里没有报纸。叶利偷偷的吁了口气。
“……”单飞在他走进房间之后,第一次决定正视他——不仅是正视,他逼视着叶利。“那是对你们!”头次一次,在他被镇压之后直白激烈地表达自己的想法,“现在,钥匙!”
“我们,Madam,我,帆船,还有谢擎和……谢天麟。”这有点难,但是叶利还是做到了,“下一个,最后一个就是你。”
“……你说谎!”单飞喷火的目光直落在叶利的脸上,企图发现点心虚或者回避,但是他没有,“谢天麟没有!”他的呼吸开始粗重急促起来,“他不可能!”
“他跟从前一样,”叶利的眼中掠过了一丝不忍,但再一次的,他坚持了下来,“他出来做事。你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叶利,叶利说的话,谁会怀疑?!
在BURNING BAR的时候他就该意识得到,或者更早一点,在记忆中最后一次见面。
单飞,你什么时候会承认?
就像被攻陷了最后一座堡垒,慌乱不安和破碎的痛苦急速地在眼中堆积起来,坚定慢慢消融崩溃。“除非我亲眼看到。”最后,他用仅剩的,破碎的倔强说,“我不会相信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人。”
“即使我?”叶利带着点受伤,但更多的是令人抓狂的心痛——单飞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能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即使你。”单飞回答,微弱的火星在他的眸子里闪动,就像溺水的人手中的稻草,“让我放弃,就让我见他。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么见到很容易,是吗?”
那丝悸动着的希望哽在叶利的喉头,让他几乎无法吐出一个音符。这是他的错。他发现的太晚。如果让他早些察觉,他一定能够阻止单飞,而不是看着他深陷泥潭不能自拔。
这是他的错。
“我做不到,至少不是现在。”他慢慢地说,控制着声带不要发出奇怪的噪音,“谢天麟可能真的不一样过,但当他……”犹豫了一下,他终究没能把那个消息说出口,“回归到之前的那个人渣黑社会时,我不会让你贸然去见他。除非你真地做好了准备。你自己也知道,谢擎杀了你都不会解恨!”
“那你们到底想让我怎么样?!”单飞暴躁地道,“让我绝望但不让我死心!如果有事实,那么就给我事实!知不知道,这很难熬,很痛!”他想用双手抱头,但是左腕上的铁环显然阻止了他,这让他蓦然陷入疯狂。随手从写字台上抓起了笔筒,他狂乱地砸在床架上,一下,再一下。
“够了!”叶利抢过去,探身夺过笔筒,“我只能帮你去说,但是决定权在Madam手中。她不再相信我们了,自从BURNING BAR之后。”
单飞放手,他让叶利从他手中抢走笔筒。受伤的肩膀加上手铐,他根本没办法跟叶利抗衡。“你在敷衍我。”他疲惫地靠回床头,道,“她不会答应。”
“你也说过,”叶利叹了口气。单飞说得很现实,在单郑芳芳发起狠来的时候,没人能够——胆敢——违拗,“她不可能锁你一辈子。最起码等你病假销掉要回去上班。只是迟早。她希望……能多给你点时间思考。”或者说,她希望至少能……过了今天。
今天一过,一切就成定局。
“等我的病假销掉大概还需要一个月。”单飞闭上眼睛,“我会疯了。她希望把我送进精神病院。”
叶利张了张口,想要说点什么。但在那之前单飞已经侧身躺倒在床上:“不介意让我睡一会儿吧。”他说。
叶利站了一会儿,点了点头。“那好吧。”他退向门口。
“……最后一个忙,”就在卧室门被打开的时候,单飞的声音从床单里传出来,“两片安眠药,可以吗?或者一点烈酒,这类的东西。”他轻声地恳求道。
“……你等一下。”更久的沉默之后,叶利用干涩而且变形的声音回答说,“我很快回来。”
在给单飞之前,他需要先来两杯。
安眠药并非什么好东西,如果让叶利选,他宁可忍受宿醉之后的头痛。他还记得单飞对伏特加比较偏爱,那滋味热烈如火。
等他察觉不对劲的时候,是准备开启防盗门时。
防盗门虚掩着。
那么不出意外,单飞的卧室门敞开着。
手铐和一串钥匙扔在凌乱的床单里。
枕头下面露出皱巴巴的报纸的一角。
他的钥匙。
应该说,是该死的单飞偷走了它们,就在他探身去抢笔筒的时候。
那个混蛋!
叶利把手中的酒瓶狠狠地砸在地上!
《今逢雨露一相逢——谢少华女将于情人节当日订婚》
二月十四日第一版第一页,几乎所有的报纸都这么写。
谢天麟很忙。在此之前他堆积了太多的工作。他必须完成它们,然后处理一些……更重要的事。
今天是忙乱的一天,他已经预料到,堆积如山的工作,盛大的订婚典礼以及之后的应酬,他的打起精神应付一个不太情愿的女主角可能带来的麻烦。当然,还有些不应该标注在台历上的行程。但这一切中并不包括处理一个盛怒的叶利。
“你坚持认为我们有什么共同话题?”优雅地,他抬起头,闭合了面前的一个文件夹——他刚刚完成了它,然后,端起桌边放置了多时、已经不再灼热的咖啡,啜了一口,慢条斯理地道。
当接触到那冷漠的眼神时,叶利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冷静淡漠,不包含任何感情,其中的死气沉沉令人窒息。原本丧失理智的怒火忽然熄灭了不少,他深吸了口气:“我知道你做过什么,”他用蔑视兼仇恨的眼神看着谢天麟,“为了重新回到你那该死的老爸身边做条狗。但是我警告你,如果你敢动单飞一根汗毛,”他的神情清清楚楚地显示着,他现在所作的决不能叫做恐吓,他是说真的:“我不会放过你。”
谢天麟垂下眼睑,平静……应该说是温和的,连一丝震动也无。他放下咖啡杯,调整了一下坐姿,然后又再抬起眼来:“我一直奇怪你急匆匆的跑来做什么,”他笑了笑,或许这世间只有他一个,能够笑得如同阳光般灿烂,但却不带任何温度,“原来是通知我,单飞脱离了保护伞,自己跑了。非常感谢。”他在叶利惊愕、悔恨、愤怒到仇恨的目光下站起身,伸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向门口走去。“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
“我操你的!!”半晌叶利才能说出话来,“FUCK YOU!你这浑蛋!”
原来他还不知道?他的话可信吗?难道单飞并没有来找他?那么那该死的混蛋在哪里?!
“即便我让你奋斗个二十年,你有这个能力爬到我身上来吗?”谢天麟淡淡地道,有点好笑地看了看狂怒的叶利,“另外我以为你是异性恋。”他整了整衣衫,将所有的叫骂当作背景抛在身后。“你们还在等什么?”他问,眼角撇过站办公室门口,拿不准主意的保安,“我是请你们用你们的愚蠢做衬托来满足我虚荣心的吗?”他斥责道,声音清冷。
一群人立刻闹哄哄地跑进来,包围住叶利,同时忙着打电话报警。
他从人群中穿出来,独自走向电梯。
见鬼的谁能告诉他,他为什么要用这群不带大脑的蠢货?
不,或许他们聪明的紧,他们知道他们应该怎么表现,怎么做。
轻轻地阖上眼帘,谢天麟屈起中指,用第二指关节轻轻地压着太阳穴。
他憎恨头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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