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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路情人(出书版) 作者:鱼/fi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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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都市情缘

「好久不见了,晋……」
苦涩满心,终只化作一句远不及的普通寒喧,谁知话还来不及讲完,突插的冰冷问话就把楚枫之打下了地底十八层。
「你没死?」
「……你希望我死?」努力扯出抹淡微笑容,却是比哭还要难看的扭曲。
楚枫之没想过两人再见面的第一句话竟会比真枪实刀还要伤人,比往着那些虚伪的加总还要叫他感到……痛不可遏。
「你怎么来的?搭专用梯还是前头的公用梯?有谁见过你了?跟楚槿之碰过头了吗?你那些狐群狗党呢?也见过面了?」问题一个比一个急,口气也越发严厉,陆晋荣简直不敢相信时隔一年、早该事过境迁的居然会冒出这种麻烦。
那个老不死的剧本到底是怎么写的?怎么戏都落幕了还有这么吓人的后谢?!
他明明记得老狐狸说过这家伙救不活翘辫子了,才找楚悠顶替的不是吗?那现在杵在眼前的庞然大物又是什么玩意儿?有形有影的难道还是鬼不成?
这下可好,本尊跟替身排排坐凑一起闹双胞,传出去怎么跟人解释!
麻烦的还不只这一椿,尽管楚任瑜有遗嘱可以保护楚悠免触律法,但这段日子公司跟人签的约又该怎么算?背信?诈欺?还是伪造文书?后果之惨烈他根本不敢想!
闭了闭眼,楚枫之整个人微微轻颤着,他怎么也想不到再见面昔日枕边人竟能无情至此,一句又一句问话咄咄逼人,却是连声最普通的问候都没有。
不问他的伤,不问他这些日子好不好,尽摆着一脸恼色仿佛自己的未死带给他极大的困扰?
狂色渐渐淹没了黑瞳里的那点微光,楚枫之不由地咯咯笑了出来,越笑声音越大,笑到像个疯子般恣情纵性地几近失声,笑到最后只能抱着肚子狼狈地蹲在地板上。
自己还真他妈是个不知世事的大少爷呢!二十好几了居然还如此天真?!
怎么会天真地以为这个男人就算情感上不曾对他认真过,甚至对于欺骗他也不曾感到有所亏欠过,但至少念在曾体温互偎的情分上,念在他曾那般掏心掏肺地真心爱过也该…… 
该什么呢?哈哈,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的笨……
「姓楚的你在发什么疯?!」
「……我还能姓楚吗?」勉强止住狂肆的笑意,楚枫之缓缓抬起头,目光凄迷地望向男人肩后那张和他似是而非的脸,而后惨然一笑,神情尽是说不出的萧索。
「『楚枫之』就在你后头,我又是楚什么?」
「……」蓦然哑口,陆晋荣拧紧了双眉。
记忆里这张脸的笑容总是灿烂,不管是逢场做戏装形象也好,还是对他诉说真情爱意时,三、四年的相处,他从见过这男人的笑容掺杂过这么沉重的情绪。
也许天之骄子的他,开心就是开心生气就是生气,被人捧在手心里的日子本就不可能有强颜欢笑的时候,然而现在呢?
曾几何时也懂了愁懂了苦,有了这般叫人不忍卒睹的凄楚笑容?
因为自己的那些刻意伤害吗?抿紧着唇,陆晋荣有点意外自己竟对从前的所做所为有了动摇。
说到底,这姓楚的男人的确无辜,什么都不知道的他就只是单纯地爱上自己,没想到却招惹自己把所有的怨怒全报复在他身上。
他从没想过这么做究竟对是不是,对这倒霉的男人到底公平还是不公平。
在从前,感觉就只有极端的厌恶而已,光是看到那张脸心情就差的想揍人,所以在免不了的床事上他总是极尽发泄地折磨人,从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而今却莫名有了些不忍,好象自从跟楚悠在一起后他的心就变得越来越软。
「姓楚的,你到底是来发什么疯的?不准再笑,难看死了!」口气依旧恶劣,却隐隐多了丝不易察觉的关心,陆晋荣感觉到自己放在身后的手被恋人嘉许似地握了握,却是让他在心底更犯嘀咕──
可恶!好歹这家伙怎么也算他名义上的旧情人吧,居然连点醋都不吃……
耳熟的语气让楚枫之几乎溃散的神智突然为之一醒,他慢慢看清了眼前人一脸阴骛不耐却又藏了些什么的别扭表情。
熟悉的神情却不是那张熟悉的容颜,不是那个口恶舌毒却拿真心待他的男人。
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楚枫之从没觉得这么后悔过。
不该回台湾的,根本就不该回来的。
回来干嘛?看着旧爱另有新欢?还是看清楚这里已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不是早知道了真相都是裹着糖衣的毒药吗?为什么还笨到非揭开那层美丽的糖衣不可?为什么不快快乐乐地在地球另端过日子?
一千万美金,何必管它究竟是为何而来,就如同杨旸说的,有人给钱不好吗?他可以每天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不会再有人勉强他放弃什么,也不会再有人挑剔他这个做不好那个做不对的,更不会再有人叫他这般心碎般地难受。
根本就没有人期待他回来不是吗?无人牵挂也无人思念……
别说这世界有没有他照样日升东起月沉西落,就连楚氏──他的根,没有他这个楚枫之看来也是分毫不变。
不是吗?没有这个楚枫之,还可以有另个楚枫之。
而且看来,那个楚枫之显然要比自己这个楚枫之好得太多。
好到那桀傲不逊的男人都能放下身段爱他,好到楚氏不但屹立不摇还蒸蒸日上,好到连向来最宠自己疼自己的老头竟也用这种残忍的方式选择他取代自己……
为什么要回来看清这些伤人的事?这就是他执意想要的答案吗?为什么非要知道自己原来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少了他,什么都不会改变,就算会也只是变得更好。
环顾着四周该再熟悉不过的陈设摆饰,心底冉冉升起的却是股恍如隔世般的陌生感,楚枫之蓦然觉得自己和这一切都显得那般格格不入。
直到这一刻,他才彻底懂了──
这地方即使名为楚氏,里头的人即使半数血派相连,却从来,就没有过属于他的位置。
没有回答陆晋荣的问题甚至没有再朝人多看一眼,楚枫之霍然转身夺门而逃,逃难似地奔出这快叫他无法呼吸的地方。
不知道怎么下的楼,也不知道怎么离开那栋巍峨建筑,当再有意识时是突然被人搭着肩膀拉个正着,惯性作用下差点当街四脚朝天。
「哎呀呀,这不是我们的楚总嘛!怎么突然消声匿迹?电话找你都不接。最近怎样?这几个月该逍遥的快活似神仙吧。」
「……林益。」
「不错不错还认得兄弟,看来上回你是真的没听到我在喊你,说到这个,你电视上的妆也太浓了吧?下次跟你的设计师提一下,别把你变脸到连哥儿们都差点认不出来。走!今天陪兄弟乐乐,这雨下得没完没了闷都闷死人了,咱们去前头『夜归』喝个通宵不醉不归。」
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碰上以往一同寻欢作乐的酒肉朋友,心情正糟的楚枫之根本没叙旧的心情,原打算胡乱找个借口搪塞甩人离开,男人最后的提议却又让他临时改了主意。
一醉解千愁,就算解不了愁也该能解救得了他的脑袋,他正需要找样东西把脑海里那些太过尖锐伤人的全赶出去。
走进习惯的灯红酒绿里,楚枫之拉开领扣慵懒地靠倚在长沙发上,叫来少爷点了杯淡褐色调酒。
把玩着晶透的玻璃杯,渐渐地,香水与烟味混杂的熟悉气味慢慢抚平了原本狂乱的情绪,紧绷的心神彻底放松在这样纸醉金迷的气氛里。
这里才是属于他的世界,他的……家吗?
嘲讽地一扬唇,打定主意寻醉的楚枫之仰首便把手里的酒往肚里倒个干净,一个弹指招来人又再点了杯。
「喂,ice tea你还真当它是茶啊?醉倒了我可不送你回家。」并肩的友人一把推来,楚枫之微醺地晃了晃,他的酒量不算差,只是这么个喝法想要没感觉除非胃是铁打的。
举杯朝人笑了笑,拿掉吸管和装饰用的柠檬直接就口喝着,没一会儿又是杯底朝天清洁溜溜。
反正他的家就在这儿,醉倒了也不费事。
「阿枫,别光喝酒不说话,你这小子现在还有什么好闷的?别跟我说是在庆祝你长期抗战终于重获自由,我可没你好命孤家寡人一个,家里头啰嗦唠叨的一卡车都载不完。」
「……什么意思?」眯了眯眼,楚枫之有点火味地瞅着身旁聒噪不停的男人。
去他妈的什么叫庆祝长期抗战重获自由?
他自由的代价可是让人完全抹煞了存在,这吵死人的家伙也想试试完全被否定的滋味吗?
「还装?老头死了就你最大,现在谁还管得着你?」
「你说什么?!」霍然扯着人衣领提到眼前,楚枫之不敢相信自己竟醉得这么快,明明一加一还是等于二,怎么会幻听到这种程度。
「阿枫你在跟我闹什么?人都死透了干嘛还装模作样的,这儿没外人也没狗仔。喂,别跟我说你是怀念被人管的滋味所以想楚老董了,这种屁话鬼都不信,你这小子根本巴不得老头子早登极乐放你自由。」
「你说我爷爷……死了?」瞪着两只眼,楚枫之真的觉得自己醉了,男人的声音自己的声音全像裹在层布里头嗡嗡闷响着,一字一句却依然清晰无比。
「呿,说什么冷笑话,一点也不好笑,换个行不行?」
缓缓地,楚枫之松开了揪在人领口上的手,激动的脸孔逐渐变得死寂般的平静。
「……什么时候的事?」
「六月呀,都已经半年前了,怎么,你真醉胡涂啦?还是这阵子过得太逍遥给我感慨什么光阴似箭岁月如梭的?拜托有点良心,别刺激你可怜的兄弟好吧?」
六月……他还像个活死人般沉睡的时候……
楚枫之闭了闭眼,才稍平复的情绪再次汹涌如潮,不断拍打着胸口那颗残破不堪的心。
有什么,就要溃堤而出……
「车借我。」
「什么?」
「牌子给我!」
「给就给干嘛这么凶?兄弟对你可从没小气过,拿去!」谁都知道酒醉的人大多不可理喻,林益不以为意地掏出了停车牌拋给人,嘴上犹不忘很有良心地叮咛了声:「开慢点阿枫!我知道你技术好,不过你他妈还真有点醉了,别把车开到山沟里给我添麻烦。」
没理会背后喧嚣中传出的叫嚷,楚枫之一脸木然地走出了酒吧,浑浑噩噩地坐进侍应生开来的黑色Jaguar,直到迎面刺眼的车灯眩花了眼才幽幽回过神。
这是哪儿?巡了眼四周荒凉的景致,楚枫之才发现自己竟在恍惚间出了市中心,下意识地朝山上的目的地驶去。
瞅了瞅仪表板上的时速,楚枫之面无表情地加重了油门上的力道,直到指针破中线右倾许多,极速狂飙的Jaugar霎时褪去了平日稳重大气的外衣,露出狂野奔放的本色,宛如匹出关野马恣情纵性。
心,不再狂跳,汗也没淌半滴,困扰多时的恐车症在这一刻完全不药而愈。
谁说光明远胜黑暗的?嘲讽地一撇唇,楚枫之熟练地驾驭着座下黑骑。 
明摆在眼前的事实证明人性的黑暗面远比情呀爱的有用得多,别说那点恐惧了。无处可发泄的疯狂早已吞噬了所有知觉。
那些跟他交会而过的车主回去真该烧柱清香感谢佛祖保佑,相会时是在他神智不清的时候而非现在,否则会出什么意外连他自己都不晓得。
降下车窗让风声在耳边呼啸,楚枫之任窗外冰冷的寒风狠狠地袭在脸上,可惜就算疯狂再剧、就算脸已冻得麻木,那鲠在喉头吐不出的烦郁也还是无法清减半分,他实在很想掐着老天爷的脖子问祂到底在开什么玩笑。
为什么要在他怨天怨地爬不出自艾自怜的深渊时,才让他知道最亲的亲人竟早已撒手人寰?非得在他心灰意冷否定自己、仿徨无措想找点认可时,才让他猜着想着老头的心却永远也得不到这问题的答案?
老天是嫌他知觉迟钝感受不到痛吗?
他的确跟老头处得不怎么好,可是他从没想过那家伙竟会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就这么悄然无息地永远弃他而去,那个固执的臭老头不是素来强悍的像个鬼吗?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躺平起不来了?
这算什么?一则举例告诉他什么叫做人事全非?
讥诮地一撇唇,楚枫之脚上使力又压低了油门板。
困在胸口横冲直撞的不光是痛,什么情绪都有,就像当年开party起哄时把桌上瓶瓶罐罐凑一起的加味特调,恐怖得根本怎么也吞不下消化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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