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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神的午后+番外 作者:于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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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情有独钟 都市情缘

 
    我当时用的是一把AnthonyPitt做的杂木弓,齐歌认为偏重偏硬。他建议我换一把较轻的苏木弓,他说若想讲究一点艺术表现,适宜用略轻略软的琴弓。
 
    我拿着他的苏木弓把玩。弓的重心比较靠弓根一边,有利于掌握运弓,弓杆一看就是精心挑选的,在配马尾库和缠柄时只配了一般的乌木、银丝,没有配仿鲸须等高档配件,是那种朴素的精致。我试拉了一首短曲,感觉很顺手。
 
    他看出我的喜爱,大方地说:“喜欢就送你了!”
 
    “那怎么行?”我慌忙把弓往他手里送,“给我你用什么?”我知道,挑选一把合手的琴弓很不容易。
 
    他没有接,大大咧咧地靠着违规坐在地上,“我当时觉得好用,就多配了一把一模一样的。这把呢,就好弓赠知音了!”
 
    “多少钱?”
 
    “爱要不要,少他妈装蒜!”他瞪了我一眼,眼里有种受辱后的怒气。
 
    “那就谢了!”我很怕他生气时的眼神,赶忙低头看弓。
 
    “欠骂!”他小声嘀咕着,掷过一块松香,正中我的额头。
 
    “你说什么?”我捂着脑门看他。
 
    “贱!”他站起来,拍拍手说:“休息一会儿,听点什么吧!”
 
    法国印象派作曲家德彪西(ClaudeDebussy)根据象征派诗人马拉美(StephaneMallarme)的诗歌写成的管弦乐序曲《牧神的午后》是我们共同的最爱。如果齐歌说听点什么,这个“什么”一定是《牧神的午后》。
 
    当独奏长笛清越的声音在夕阳笼罩的客厅里静静地流转时,齐歌微笑着向我点头以示赞赏。我们静静地坐着,聆听着……
 
    竖琴级进的滑音,双簧管以轻弱的吟唱起而应和,伴以弦乐组加弱音器的和弦……牧神遇到了水精灵……
 
    小提琴声部力度逐渐增强,弦乐组以轻柔的切分和弦予以衬托……牧神追逐着水精灵……
 
    在弦乐组的震音背景衬托下,仍由长笛主奏,音乐逐渐减轻……牧神的幻想在消失……
 
    “起来了!”我站在齐歌面前,用鞋尖磕碰他的脚,“出去吃饭吧!”
 
    他坐在地上,慢慢抬头,怔怔地望着我。
 
    “傻了?”我用手掌推他的额头。
 
    他的头被迫向后仰了一下,大梦初醒般地说:“天黑了。”
 
    “是啊!”我伸手拉他起来,“该吃晚饭了,齐少爷!”
 
    大一的寒假,我的父母又是天各一方。
 
    上午十点多钟,我听着《格罗米欧小提琴作品精选集》,坐在茶几旁玩拼图。电话铃响起,我把电话夹在颈下“喂”了一声,继续摆弄那一堆色块。
 
    “小兔儿乖乖,把门儿开开!”电话里传出拿腔捏调的歌声。
 
    “齐歌?”我碰翻了装拼图的盒子。
 
    “他XX的!”我有些气恼:“混蛋,说话呀?是不是你?”
 
    “脾气够大的,肚子里没装早饭尽装气了吧?”果然是那个家伙。
 
    “正饿着呢,你请我?”我没好气地说着,把地上散落的色块往茶几上捡。
 
    “开门!外卖到了!”他在电话里突然大喝一声。
 
    我诧异地打开门,他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拎着两个必胜客的大盒子诡异地笑。
 
    “你怎么想起找我来了?”我接过比萨饼的盒子往屋里走。盒子还是温热的。
 
    “一个人在家闲着无聊,就到你这里赈灾放粮了。”他熟门熟路地打开冰箱,拿出两听可乐冲我努嘴,“快吃吧,还热着呢。”
 
    我打开盒子,一张“东京的诱惑”一张“夏威夷风光”,都是我爱吃的。
 
    吃完这顿“早午”餐,我们打着饱嗝一起拼图。
 
    他相当没有耐心,不停地乱发牢骚:“不对,这块肯定是多余的,要不然怎么放哪都不对?”
 
    我抢过他手里的色块,不满地说:“300块,每块都有用,你别胡说八道!”
 
    “这两块怎么一模一样,一定是重复了!”他像个捣乱的孩子,弄得我哭笑不得。
 
    “收起来吧。”我决定放弃。拼图是我一个人用来打发时间的,有他在根本玩不下去。
 
    “去美术馆吧!我查过了,中厅有象征主义画展。”齐歌兴致勃勃地说。
 
    欧洲印象主义的音乐作品有相当一部分取材于诗歌、绘画,把和声和配器看作是渲染色彩的有力工具,迷恋印象派音乐的我们自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我们冒雪到了美术馆,按照老习惯,自由活动,四点钟闭馆时大门口见。
 
    四点,我走向门口。如数月前的那个夜晚,齐歌斜靠着大门,轻垂的额发在风中微微飘动,手中把玩着一支未点燃的绿沙龙……
 
    这一幕在我脑中定格,想起他就想起这个画面。
 
    我走到他身边,他抬头冲我轻笑,剑眉飞场,唇角上翘,目光灼灼地望着我。
 
    他穿着一件短款的皮夹克,靛蓝的牛仔裤裹着两条长腿,身材挺拔。雪后的北京,寒风朔骨,他的鼻尖冻得有些发红。
 
    我对着冰冷的双手呵着气问:“怎么提前出来挨冻?”
 
    “让你站在风口等我,太不人道了。”他拉过我的手放进他的外衣里。
 
    “脑积屎啊你!”我把手从他怀里抽出来。如果不是在人来人往的美术馆正门,也许我会心安理得的把手放在他怀里取暖吧?
 
    美术馆离北海公园很近,齐歌提议去滑冰。我坚决反对。
 
    “去吧!活动活动筋骨再去吃晚饭,”他央求着。
 
    “不去!”我简短地拒绝。
 
    “为什么?”他有些不解地问:“怕摔跤?”
 
    “不是。是怕摔倒了,匍匐在地没等站起来就有人穿着冰鞋滑过去,等我爬起来,手上就只剩两个大拇指了!”我伸出拇指比划着。
 
    他缩着脖子哆嗦了一下,从头到脚打量着我。
 
    “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我冲他吼。
 
    “你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这么恐怖的事,亏你想得出来!”看来我对冰刀切手指的描述吓着他了,他没再坚持去北海。
 
    美术馆附近就是隆福寺,我们决定走着去隆福寺小吃一条街吃晚饭。地上的积雪很厚,车子开得像蜗牛爬,走路反而要快些。
 
    我在雪地上一滑一滑走得飞快。我知道,我不会摔倒,我的每一次趔趄,都会有一只手有力地抓住我的手臂,帮我保持身体平衡。
 
    “你他妈慢点儿,怎么跟上紧发条的玩具狗似的?不管你了啊!”他不满地吓唬我,却不敢真的松手。
 
    我像八百年没吃过饭似的在隆福寺小吃街大展拳脚,见什么吃什么。油炸冰激淋,烤肉串,年糕,茶汤……全往嘴里招呼。
 
    当我嚼着烤肠向“老高太太糖葫芦”进军时,齐歌一把拉住了我:“你饿死鬼投胎啊,还吃?!”
 
    我甩着手想挣脱他,最终放弃。他的力气比我大,手像铁钳一样紧扣我的手腕。
 
    “放手!不放我可喊了。”我冲着红彤彤的糖葫芦吞了一口口水。嗯,豆沙馅的糖葫芦。
 
    “喊什么?非礼?”他坏笑,知道我绝对喊不出那个词。
 
    “社会主义饿死人啦!”我拉下面子大叫。无数张诧异的脸转向我们,每张嘴都泛着油光。
 
    齐歌一下松开了手,无可奈何地冲我瞪眼。
 
    我嚼着又酸又甜、裹着豆馅的红果得意地笑。
 
    “怎么不撑死你?”他恶毒地说,伸手拈下沾在我嘴角的冰糖屑放在自己的舌尖上。
 
    当我吞下最后一口艾窝窝时,齐歌终于忍无可忍地把我拖走了。
 
    我们一同乘地铁到军事博物馆。我走几步就能到家,他还要再转52路公车。我们走上地面时刚好看到一辆52路离站,看表是10点45分。那是当天最后一辆末班车。
 
    齐歌踏着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追在车后面喊叫着:“司机师傅!等一等!师傅!师傅……”
 
    突然,他脚下一滑,“扑嗵”一声摔了个四脚朝天。因为这一跤摔得猛,他来不及收嘴,躺在地上又情深意切地叫了一声“师傅”。
 
    大概是雪地上不容易刹车,或者是司机师傅真的没看到他,车子摇摇晃晃地开走了。
 
    我忍着笑走到他身边,背着手俯视着他,软语安慰道:“八戒,别追了,师傅已经不要你了。”
 
    “啊……”他躺在地上大叫,“玉帝如来观世音啊!拜托你们睁眼看一看被贬人间的天篷元帅吧!”
 
    他的叫喊声在空旷的长安街上回荡着,我们一同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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