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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神的午后+番外 作者:于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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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情有独钟 都市情缘

「你是说,你是说,那天,你突然离开,是有人,拿自 杀要挟你?」骆格格似乎明白过来,又有些将信将疑。想起老式妇女的一哭二闹三上吊,鄙夷之心顿起。 
「他没有。」齐歌将脸转向了窗外。 
于睫从来没有要挟过他,也从来没有提出过什么要求。不论是想要什么还是不想要什么,他都不会说。他觉得说了也没用,给与不给的主动权最终还是掌握在别人手里。 
齐歌以为自己足够了解他,因为从第一次见面他就看出来,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表面下,有一颗渴望别人靠近的心。所以,他才会在他一个人的时候,突然出现;所以,他才会在他感到寒冷的时候,给他温暖。 
这一次,唯一的一次,他看错了,判断失误,险些酿成大错。 
知道他的敏感,也知道他是如何在意别人的目光,因此才更为他担心。害怕他们的秘密有朝一日被揭穿,他无法承受众人异样的眼光和闲言碎语,于是就自作主张采取了决绝的行动,还自以为是的期待着他成为音乐会上最无可挑剔的小提琴手。却万万没有料到,他会为了一个梦放弃一切。 
推开房门看到的那一幕,他不愿再想起,每个夜晚却总是被同样的画面惊醒,冷汗淋漓,阵阵心悸,臂弯里似乎仍留有他身体的微凉,尸体般恐怖。 
每天守在医院里,是想当面跟他说自己错了,错在自以为是,错在自作主张;更是要看他一眼,看他睁开眼睛,感受他的呼吸──那么,那个血 腥的画面,就真的只是个噩梦。 
但是,他拒绝探访。这更令他害怕,怕这是个骗局,而他,已经...... 
即使只看到齐歌隐在暗影里的侧面,骆格格还是看到了那条滑过脸颊的水迹。 
她无话可说。这不关自己的事,也没有发言的立场,她不过是个想参与其中、却遭到拒绝的看客。她想嘲讽地对自己笑一下,脸微动,却有泪扑簌簌洒落,竟是笑中带泪了。 
她站起来,转身往外走。齐歌也站起来,对着她的背影低声说:「对不起。」 
骆格格的脚步略停,又迈开了。这个道歉她不接受,因为从始至终都是自己在一厢情愿,没有人对不起她。无论是他,还是他。 
寒假后新学期开学,管弦系出了两档新闻。一是于睫因病退学,一是公主与王子分手。 
因病退学的那个,大家短暂的感叹一番也就过去了。据同寝室的孙琛说,上学期就发现他不对劲,不光是瘦得几乎能在灯绳后面藏身,还半夜瞪着大眼不睡觉,像黑暗中的两盏探照灯。 
分手的那对鸳鸯,骆格格没什么太大变化,齐歌却与以往判若两人。课倒是照上,就是一下课不见人影,还时常彻夜不归,整天耷拉着脸,见谁都没好颜色。笔试突击一下能混及格,拉琴却来不得半点糊弄,他完全不在状态,演奏老师也没办法。大家都说,看来公主给齐歌的打击不轻。 
孙琛和马潇潇劝过他一次,无非是说些个为了女人毁自己不值当的大道理。起初齐歌只是心不在焉地听,没什么反应,直到孙琛再次提起那首男人需要女人就像鱼儿需要脚踏车的歌,他才倏地抬起头,咬牙切齿地说:「你闭嘴。」 
孙琛以为他终于有所触动,想给他下一剂猛药,索性唱了起来。谁也没料到,他会突然飞起一脚踹过去,眼睛已是通红。 
马潇潇把齐歌拉开了,孙琛骂骂咧咧地站起来,狠狠地啐了一口,摔门而去。 
「那个人不是我。」骆格格用这句话回答孙琛──她并不是他口中那个令齐歌神魂颠倒的人,又顺便补充说明,「我跟齐歌,从来没有开始过,更谈不上结束。」 
孙琛愕然,眼珠子瞪得差点落不回槽。以他的个性,像个八婆似的来找骆格格已经过了底线,这样做实在是看不下去齐歌的样子。若不是用情至深,一个大男人不至于那副模样。他想,这些情况骆格格未必知道,站在朋友的立场,让一个女人知道有一个男人这样爱她,多少会有些感动吧?没准儿就能有所挽回。骆格格的话,对他无异于一个惊天大新闻。 
等骆格格离开,孙琛三步并作两步跑回寝室,看着齐歌和于睫空荡荡的床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跟坐在写字台前的马潇潇说:「别管他了,谁也帮不了他。」 
转眼到了九月,天气虽热,已经没有了夏天的黏腻。 
孙琛说,于睫身体康复去法国留学,是他们寝室新学期第一件值得庆贺的事。可惜那小子时间太紧,来不及跟大家告别,只好由他口头传达了。 
九月二十五日晚上,新生入学汇演结束,骆格格从校音乐厅出来,在琴房楼门口碰到一个钢琴系的男生。他有着一张瓷器般光洁的脸。 
「你们系的一个男生,可能是叫齐歌,在夹道墙『静坐示威』呢,妳最好找人去看看。」 
骆格格不想去的,她不想再看到那个人。可是她还是去了,当她隔着铁栅栏看到依墙而坐的齐歌时,她有些瞧不起自己。 
「齐歌!齐歌!」骆格格隔着铁栅栏叫他,齐歌把脸埋在膝间彷佛什么也没听见。 
美丽的公主攀上了铁栅栏,落地时,她觉得自己真是无可救药了。 
骆格格看着齐歌弯下的背脊,心里一阵阵抽痛。她清楚自己的心──喜欢他,所以忘不了他;喜欢他,所以不忍看他痛苦。 
她把手放在他宽阔的后背上,安慰般的,把自己的温柔通过手掌传送给他,轻言轻语地说:「那个人,会因为你提出分手而做出伤害自己的事,一定是爱你的;而你现在的样子,也必定是真心爱TA的。两个相爱的人,不应该这样痛苦难过。」 
齐歌已经快要被心中的自责和懊悔焚烧成灰烬。半年多的疯狂寻找与苦守,只换来他的不告而别;他存心的躲避,家人严实的口风,以及这把寄回的琴弓,已经把他的意思完全传达了,他还能怎么办? 
齐歌紧紧攥住那把苏木弓,抬起头无力地笑:「现在说相爱还有什么用?他已经躲到法国去了,不肯留下任何消息。我没有挽回的机会了。」 
「法国」两个字让骆格格脑子里轰隆作响,一些琐碎的、被忽略的细节像阳光下的玻璃碎片般不停闪烁。 
她抖着嘴唇说:「你的意思是,那个人、那个人,是他?是,于睫?」 
齐歌紧握琴弓的手,抱住了自己的头,嘶哑的自语透出绝望:「我告诉他,我们在一起就是一场荒唐的梦,谁对梦认真,谁就是神经病。可是谁也没料到,神经病是不知不觉得上的,还他妈的传染!」 
齐歌手里那把小提琴琴弓证实了骆格格的猜测。她沉默着,忽然很想哭,为自己这段没有得到也谈不上失去的爱情,也为眼前这个痛苦的人。 
于睫的母亲坐在单位的传达室里,打量着面前这个年轻的女孩子。她有着年轻人少有的温和气质,眉宇间又隐隐透着倔强。 
骆格格先是为自己的冒昧来访道歉,然后就抿着嘴唇斟酌下面的措词,沉默几秒钟才缓缓开口:「我知道去年寒假发生的那件事。他是因为我。」 
骆格格想,自己并不算说谎,他那样做,有相当一部分原因是误会了她和齐歌。当时,又有几个人能不误会呢?自己不也一样? 
于睫的母亲表面很冷静,内心却掀起了微澜。她不知道这个女孩子来找她的目的,却也相信儿子的眼光,这个女孩子除了美貌和气质,一定还有很多令男孩子们倾心的地方。也许,这就是儿子受伤绝望的原因所在? 
「我来,是请您给我他在法国的联系电话和地址。」骆格格咬了一下嘴唇,一字一顿地、肯定地说,「我有办法让他打开心结。」 
于睫的母亲沉默着,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心里却在翻过来调过去考虑。那件事是扎在儿子肉里的一根刺,知道它还在,却不敢碰。知道他还在疼,却只能装作视而不见。因为她无能为力。现在,她能信任这个女孩子吗?她有这个能力吗?她会不会再次伤到他? 
「他并没有完全解脱,对不对?」骆格格脸上现出了自信,「我保证,这一次,他会彻底恢复。」 
这样说,是基于对齐歌的信任。她相信,齐歌深爱的人,也一定会深爱着他。 
终于,于睫的母亲拿出便笺纸,写下了于睫的联系方式和地址。交给骆格格的时候,她说了一声谢谢。 
骆格格当天就把那张便笺纸递到了齐歌手里。 
短短几行字,齐歌看了很多遍,每一个字母每一个数字,仔仔细细从头到尾,彷佛看进眼里拔不出来似的。然后,他捏着那张纸,怔怔地看着骆格格,嘴唇蠕动着,想说什么,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骆格格发自内心地微笑,她知道,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眼前这个人,希望他快乐,希望他像以前那样神采飞扬──只因为她爱他。 
春节前夕,齐歌终于办好了一切手续,飞往巴黎,去寻找他跑掉的水妖。 
骆格格以一种矛盾的心情期待得到他们的消息,同时,又害怕着。他们和好了,她知道自己一定会伤心──为自己。他们没有和好,她知道自己一定会心痛──为齐歌。 
最后,她鼓足勇气拨通了于睫的电话。他漠然的口气令她气愤,又迅速转为不平。这个懦弱的不懂得争取爱情的人,遇到事情会伤害自己继而逃跑的人,是冷血还是瞎子?他不知道当他逃开的时候,那个爱他的人是如何伤心痛苦吗?如果他爱的那个人是我,我不会轻易的放弃,更不会让到手的幸福错过。 
「人生没有过错,只有错过,请珍惜......」这句话,是骆格格的肺腑之言,说给于睫听,却仍然是为了他,为了那个她爱的人。 
齐歌回来了,很多人说他活了。 
他回来的当天,骆格格对着镜子发誓:那个人,永远都不会属于自己,他的喜怒哀乐,都是为了另一个人。自己要做的,只能是彻底放下。 
镜子里的女孩子,面容姣好,年轻美丽,眉宇间透着一丝倔强。她的明天应该是美好的,这个世界上,一定会有一个爱她的人,在等待着她。 
骆格格努力避免与齐歌的接触,听说他会留在北京发展,她开始联系出国。她在给自己动手术,疼,而且狠,但绝对有好处。 
出国手续办得差不多的时候,她接到了于睫的电话。本想拒绝与他见面的,却忽然想起,她对这个人的印象竟是模糊的,连他的长相都不甚清楚,又觉得有必要见一面。反正就此一别,再不会期待重逢。 
见面的时间订在周末晚上,地点是中粮广场门口。 
意识到自己铁定会迟到的时候,骆格格不禁苦笑。昨天两个人都急着挂电话,时间和地点顺嘴说出来,根本没有多加考虑。上车后才想起来,约定的时间是周末的下班高峰,地点则是在经常塞车、有大型停车场之称的长安街一侧。 
骆格格比约定时间晚了将近半个小时。虽然她对于睫的印象十分模糊,走向中粮广场时,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他穿着本白的衬衫,没有打领带;灰色的软料西装,同色同质地的宽松长裤;小提琴左肩右挎的负在后背上,胸前的黑色背带勒得衬衫领口微敞;没有塞进裤腰的白衬衫因为双手斜插在裤兜里而使得下摆翘起,呈两个相依的三角形。衣着与动作都很随意,没有丝毫的张扬与夸张,表情是闲淡的,看不出等人的焦灼或是烦躁,就连那双温润的眼睛也没有等人时应有的搜寻与张望,只是漠然地看着某个地方。 
只一眼,怨恨就从骆格格心底浮起来──他就是用这样的被动与逃避置那个人于伤痛而不管不顾的。 
原来,怨恨还是为了爱。 
坐在中粮广场的咖啡厅里,于睫很真诚地致谢,骆格格也很坦白地告诉他,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齐歌。然后,尽量平静地讲述着在他逃开的那段日子里,齐歌的失魂落魄。她觉得他应该知道。 
骆格格发现,于睫很善于掩饰自己的情绪。当手里的杯碟发出第一声轻响时,他迅速把咖啡杯放回桌上;当握拳也不能控制颤抖时,他的手用力按住了膝盖。 
他这样的表现,使骆格格有了一丝为那个人报复的快感。但是,本来只想刺激于睫一个人的,没想到又触动到自己,心疼的情绪又开始无止境的漫延,这令骆格格十分着恼。看来,想要保证自己的心绪不再为那个人波动,必须要做到决绝。 
因此,当于睫提出做朋友时,她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并且很坚决地告诉他:「我不会再和你们有任何联系,更不想看到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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