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路庄园 作者:阿金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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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认知让伯爵转了身,不敢再多看瑞塔一眼。
太毛骨悚然了,伯爵暗暗想着,不知不觉间,他无师自通的了解了另一个人的想法,就好像是将灵魂割了一半给他,产生了无形的羁绊,他痛苦,自己也痛苦,他说不出口的悲伤,自己却心领神会。
“为什么……你不能抛弃这些,它们都不属于你,你抛弃爱尔柏塔……让阿林活下来不行么……”瑞塔抽噎了一声,恳求般的喃喃自语。
“我不会忍辱偷生,这些罪恶需要有人去结束,你只管找我说的做,其他的什么都不用考虑,”伯爵声音坚定不移,可说完后他便难过的捂住眼睛。
你以为我想放你走吗?伯爵绝望的想着,他最理想的死法是在瑞塔怀里停止呼吸,最后的画面是他哭泣的脸,甚至奢望拉着他一起下地狱,但残存的那一点信念和人性还是阻止了伯爵这么做,就在昨晚,伯爵在经历一番痛苦挣扎后,将混有荣耀水的葡萄酒一把摔碎在地上,一想起自己曾有要带走瑞塔的念头,伯爵自己都不寒而栗,比听闻自己死讯还要恐惧。
深呼吸后,伯爵整理好思绪,重新抬起头。他看着面前墙上偌大的画像,是已故国王德洛尔一世的画像。他神采奕奕,威武挺拔的站在幕布的前面,永远英明神武的眺望着远方,好像是在审视自己无边的疆土。
伯爵微微仰头看着他,然后顺着他眼神的方向望向窗外,远处的市区上空弥漫着灰色的烟雾,布满弹孔的楼宇显得瘦骨嶙峋,期间还点缀着零星的爆炸声,一副灰暗的末世图尽收眼底。
“瑞塔,”伯爵忽然转过身,面带微笑的看着瑞塔,说道;“给我唱首歌吧,就是……你在小酒馆唱的那首。”
瑞塔擦了擦眼睛,声音有些低哑;“我不记得了……”
“好好想想,”伯爵忽然很有耐心;“你记得。”
瑞塔垂下眼帘,眉宇间的愁苦悲痛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平和清淡的神情。
“我想好了。”
伯爵点了下头,以为他说的是歌曲。
“明天我会带着他们离开,”瑞塔的话有些出乎伯爵意料;“我决定还是遵循你的命令,毕竟也是最后一次了。”
伯爵的笑容僵住,世界在他眼中晃了晃,他几乎以为有炸弹落在了庄园附近,但他很快意识到没有声音,伯爵很小的迈开一步定了定神,坚硬的军靴底踏出一声孤独的声响。
“好……好,”伯爵觉得自己有些失态,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可心里却是惊涛拍岸,撞得他几乎流泪。
他的心脏闹了独立,头脑知道这是好事,可心里却像被人捅了一刀,伤口不断地喷着黑血。
“这就好……我放心了……”伯爵连连点头,他眼中的景物都变了形,浸着柔和的光,他再次扭过身,面对画像,闭上眼小心翼翼的呼吸,双手攥拳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清澈熟悉的调子在伯爵身后响起,是瑞塔在轻轻哼唱那首曲子,这首曲子讲的是名少女在婚礼前夜一个人来到花园,对着月亮展开了对未来生活的畅想,诗一般的情怀和旖旎的幻想让这首曲子柔美悠扬,是几年前小酒馆的热门曲子,也是瑞塔当时最擅长的,他总能唱出一种怀旧感。
当时伯爵就是在台下听着这首曲子,看着他的人,不知不觉间就一动不动,香烟烧了手他才猛地惊醒,意识到自己是看愣了。
伯爵眨着温暖的眼睛,轻轻向前搂住瑞塔,瑞塔的歌声忽然停止,缓缓舒了一口气,觉得自己要溺死在这片暖洋洋的棕色里。
伯爵温柔道;“肖?爱尔柏塔。”
瑞塔下意识的一颤,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说的话,一个高大肃穆的人突然出现在破烂的后台,,逆着光,张口就报了自己的名,声音倨傲又冷漠。
瑞塔的心情无法用言语形容,他声音颤抖,好像在哽咽,说出下面的话;“瑞塔?布鲁斯,爱尔柏塔先生……有什么事吗?”
“叫我肖,”伯爵用手指轻轻地敲了敲瑞塔的嘴唇。
“那是两年后的事了……一开始我都叫你伯爵,”瑞塔出声纠正,同时一大滴泪珠毫无预兆的掉了下来,他赶紧抬手擦掉,往事重现,瑞塔的情绪一发不可收拾,他勉强的维持表面的平静。
“已经6年了,”伯爵用指腹轻轻擦拭着瑞塔的眼睑,声音依旧平和;“要是时间倒流,我第三句就会说这个。”
“时间倒流我会推开你跑出去,然后第二天就辞掉酒馆的工作……”瑞塔的声音彻底哑了,他几乎一抽一抽的,眼泪顺着下巴流进脖颈里;“永远……永远不会选择认识你。”
伯爵被他孩子一样的哭相逗笑了;“晚了,我们已经认识6年了,等到来世……记得避开我吧。”
瑞塔已经满面泪痕,哽咽的说不出话来,他已被巨大的悲痛淹没,无人能救,甚至无法自救,他只胡乱的点点头,接着又不住的摇头,最后将脸埋在手里,眼泪顺着指缝顺着手腕流下来。
伯爵深吸口气,不自然的眨着眼,他只觉得瑞塔的每个动作每个声音都像是攥着他的心脏,他快要心慌致死了,慌得骨头缝都在生疼,但好在以前的大风大浪不是白经历的,伯爵攥着拳头把瑞塔抱在怀里,硬从喉间挤出话来,每个字都艰难的仿佛挂着血丝;“哭完就别哭了,明天,你就要开始新生活……眼泪在今天流完,明天就别流了……”
五十八
入夜,奥帕躺在床上,怎么也等不来瑞塔,他身边没人睡不着,总觉得自己好像被人抛弃了,于是卷着丝绸被单烦躁的满床滚,滚来滚去滚成了个大毛毛虫。
烦躁的大毛毛虫一会儿抬眼看一下表,数着分钟度日,数了两小时过去还是睡不着,于是他强迫自己安静下来做僵死状躺平,可人是安静下来了,灵魂不平静,胸口好像怀揣着一只奔跑的兔子,奥帕被它蹬的心慌意乱,不动一动简直就要憋出虚汗了。
奥帕干脆裹着丝绸被单坐了起来,满地的走着打转,又想出去找瑞塔又有些犹豫,连做几个深呼吸后,奥帕来到窗前想分散下注意力,一撩窗帘,他忍不住呀了一声。
远处的安萨雷一片死气沉沉的灰黑,而另一端能看到地平线的地方,却有一条猩红狭长的红线。
看上去像夕阳,但此时是半夜,是火烧云?可此时没有太阳,奥帕好奇的眺望着奇景,觉得好像看到了一扇诡异的地狱之门,过不多久就会传出冤魂野鬼的哭声。注意力的转移缓和了奥帕的心悸,他额角顶着窗户,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这条红线像是一块红色的石头投入了湖水中,溅落水花,染红涟漪,搅起淤泥,那些深埋在静谧湖水下的记忆像是初春的冷血动物,吐着冰冷的信子由黑暗深处探出头。
奥帕忽然想起了很多事情,有远的有近的,有忘了的有一直惦记的,他还想起了很多人,想起了妈妈和她做的吃的,学校的同学和老师粉笔划在黑板上的声音,阿蒙的朋友和他们脸上的红疹子,还有葡萄园,和弗雷的吻……
弗雷……
奥帕的喉结无声的蠕动,整个人从脚底往上发冷。弗雷是他不敢忘又不敢细想的存在,像被锁在箱子里的贵重物品,天天抱着却不敢打开看,时间久了,这箱子就跟他长在了一起,连骨带肉。
同时,奥帕也越来越记不清箱子里装的是什么,比如逃跑的那一夜,他只记得自己在黑暗中狂奔,怎么也想不起来和弗雷说的最后一句话,每次话还没想起来,那种撕心裂肺的悲伤先袭上心头。奥帕下意识的闭上眼,逃避一样的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事,等他再睁开眼,恍恍惚惚的去看窗外,忽然惊觉,那哪是一条红线,分明是一道血淋淋的旧伤口。
这道伤口刻在他的回忆里,刻在城市边缘,刻在帝国最后的防线上。血马上就要流尽了,末日就在眼前。
奥帕猛地拉上窗帘,扭身扑到床上,他的耳朵里充斥着自己的心跳,奥帕慢慢抓紧床单,眼神中充满不安,脑中凝固着刚刚看到的画面,那条巨大的,狰狞的,血淋淋的伤口。
要来了……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要来了……
奥帕毛骨悚然的想着。
凌晨时分,奥帕终于睡着了,他胡思乱想了一整夜,终于就着趴伏的姿势在床上睡着了,睡得很辛苦,眉头皱着脖子拧着,呼吸带着响声,可饶是这么痛苦的睡眠依然是十分短暂。
奥帕也就睡了不到2小时,就被一声巨响惊醒。
那声音太响了,震碎了窗户上的玻璃,奥帕眼都没睁开就惊叫着从床上蹦起来,他茫然无措的环顾四周,视线由模糊慢慢变得清晰,他看到了窗台下的碎玻璃,奥帕捂着心口半天搞不清状况,还没等他彻底清醒过来,第二声巨响降临。
这一声过后,接下来的巨响就没完没了了,奥帕惊恐万状的捂着耳朵,他嗅着空气中浓重的火药味,这才反应过来,双头鹰打过来了。
房门被从外面被打开,一个卫士满脸大汗的冲奥帕嚷道;“快拿东西去楼下集合!!”
奥帕赶紧拽住他胳膊急迫道;“怎么回事!他们打过来了!?”
“打到兵营了!你快点准备马上就要走了!!”卫士也是慌了,奥帕抓着他的胳膊都能感觉到颤抖。
奥帕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可今天的衣服不知怎么,不是裤腿打结就是系不上扣子,奥帕好像变成了小孩,一瞬间忘了怎么穿衣服,他慌手慌脚忙出虚汗,衣服勉强穿好后拎起那个行李包,奥帕疯了似的就往楼下跑。
期间炮声不断,整栋楼都在颤抖,楼里的人很少,只有奥帕自己在狂奔,每一步都夹杂着玻璃的脆响。
奥帕路过一个又一个的空房间,风声在他耳边呼呼的响,晨曦还未露头,天与地是一片昏暗,奥帕奔跑在一片混沌当中,像是一场无法醒来的恶梦。
奥帕想起他的第一次逃亡,他安慰自己道;现在比那时强多了,没有横飞的血肉和流弹,至少自己现在是安全的,而且是有目标有计划的逃亡。
奥帕跑到楼梯口忽然停下,他猛地想起了什么,抬头看向楼上。
奥帕忽然想起来,伯爵夫人还在阁楼上!!我们都跑了她怎么办!!
又一声巨响,几块白色的墙皮应声掉落,奥帕缩着脖子连连后退,他双腿虚软,恨不得一路滚到一楼去和大家会合,可他的身体像是灌了铅,怎么也动不了。
奥帕的心越跳越快,他的视线随着呼吸的粗细不均而忽明忽暗。奥帕心里怕死了,他想要跑,可让他抛下别人跑,他又实在办不到,一时间,两个想法在他脑袋里炸开了锅,打得不相上下。
奥帕定了定神,一咬牙,心想着认命了,听天由命了!然后迈开长腿,一步三登的往楼上跑。
持续的巨响几乎震碎了庄园所有的玻璃,也震得奥帕耳鸣,他脑袋嗡嗡作响,气喘吁吁的来到阁楼。
阁楼要比以前都亮,玻璃全碎了,窗户敞开,奥帕能清楚的看到空气中弥漫着灰白的浮尘,还有大敞的屋门。
奥帕是第一次看到伯爵夫人的房门打开,难道她出来了?
“夫人!”奥帕跑进屋里环顾四周;“夫人你在哪?”
伯爵夫人的房间很大,也很空,地毯和床看上去颜色很旧,桌子倒是整洁,摆着两个相框,一个是伯爵夫人自己的,另一个是……
米莉亚!?
奥帕瞪大了眼睛,他走到桌前拿起那个相框,愣愣的看着。
奥帕差点忘了,他之前找到米莉亚后在照相馆给她拍了张照片,之后因为各种原因没去取,后来好不容易有时间了,庄园却封锁了,他本以为这张照片没机会取了,不想却在这里看到它。
是谁把它取出来的!?
正在奥帕疑惑时,一阵密集的枪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扔下相框扭头要跑,不想一回头,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奥帕!?”伯爵夫人被他撞得退后了几步,还没等她说出下面的话,就觉得手腕一紧,是奥帕一把抓住了她,要拽着她逃命。
“奥帕!松手!你这是做什么!”伯爵夫人被奥帕的行为吓了一跳,挣扎着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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