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路庄园 作者:阿金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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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再亲我一下吧,”瑞塔边擦着伯爵的眼泪边说,他从没见伯爵哭过,心想一个钢铁般意志的人,哭起来眼泪居然这么多,擦都擦不过来。
伯爵来不及懊恼自己,他僵硬的点下头,眼泪被他这一动甩到了瑞塔脸上。伯爵伸出几乎没有知觉的胳膊,再次将瑞塔抱在怀里,擒住他冰凉的嘴唇。
瑞塔的身体轻飘飘的,也很柔软,薄薄的皮肤下,骨头都像是柔韧的,伯爵越搂越紧,像是溺水者寻求氧气般吻着瑞塔,试图挽留他。
瑞塔搂着他的脖子,积极回应,可很快的,瑞塔胸中忽然崩开一记剧痛,像是被巨锤砸中一样,疼得他身体止不住的抖。
瑞塔惊慌了起来,他胡乱的抓挠着伯爵的衣领,焦急的张开嘴要说话,然而是徒劳,话到嘴边变成了咝咝的气流,他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窒息的痛苦迅速蔓延了全身,瑞塔出了满头满脸的冷汗,他本能的张大嘴巴想要呼吸,眼睛瞪得快要突出来。
伯爵不忍看他如此,将瑞塔的脑袋按在自己颈窝,感受着怀里身体的痉挛,那是死亡的讯号。
“瑞塔……我在身边,别怕,我在这……”伯爵闭上眼,眼泪越过面颊,流进脖子里。
或许是这些话语产生了作用,瑞塔不再那么僵硬的挣扎,他逐渐安静下来,身体也变软变重,不受控制得下滑,伯爵几乎要抱不住他,只能顺着他的力道跪坐在地上。
伯爵全身的力气被这一“跪坐”的姿态耗尽了,他仰起头,长长的吸了口气,眼泪被强行固定在了眼眶里,他还没结束,他的体面还要继续,伯爵定了定神,将瑞塔抱在怀里,想再最后看看他。
瑞塔的面容没伯爵想象的那么狰狞,他双眼微闭,青紫的嘴唇微启,像往常一样,是在沉思。
伯爵愣了许久,最后他低下头,在瑞塔逐渐冰凉的额头上吻了一下,又在他唇间吻了一下。
“呃……”
嘴唇轻微的颤动刺中了伯爵的神经,他猛地抬起头,满怀希望的看向瑞塔的双眼。瑞塔的眼珠缓慢的转动了一下,他还没有断气。
不知是荣耀水的缘故,还是瑞塔顽强的求生本能,他还残留着最后一丝生气。他的眼珠对准前方,但并没有焦距,伯爵怔怔的凝视着瑞塔,右手松开了佩枪,颤抖着抚摸瑞塔的脸颊,想要跟他说句话,可张口却是含糊的哽咽。
瑞塔在一片死寂中感受到了温度,这是他憧憬而又久违的。
“我在,我在这!瑞塔,”伯爵慌乱的回答,他把手垫在瑞塔后脑,让他的视线能正视自己,虽然他不能确定瑞塔是否还看得见;“瑞塔……抱歉……我很抱歉……”伯爵也不知为什么自己要道歉,也许是为害他这么痛苦,也许是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无论为什么,这个唯一的听众都听不到了。
本能终究是抵抗不过毒素,瑞塔用尽他最后的力气,叹息一般的张口,说出了人生的结束语;“肖……”
殷红的,丝带一样的血迹,紧随着这个字从嘴角溢出,顺着脸颊的弧度流淌,越过鬓角,滴在青紫的耳朵上,被精巧的耳轮阻断后,血慢慢堆积,化成水滴状砸碎在地板上。
一阵风吹起来窗帘,把它吹得越来越高,晨曦终于毫无阻碍的照亮了整个房间,也照亮了怀里那张青紫的脸。
在荣耀水的极端折磨下,瑞塔神色平和,终于走完了他短暂的一生。
伯爵痛苦的呻吟了一声,干巴巴的咽了口唾沫,可喉咙间的哽咽怎么也咽不下去,他终于没必要再故作坚强了,最后一个依靠他的人已经走远,此时的他,既不是伯爵,也不是私生子,甚至失去了名字,只是一个怀抱尸体的无名氏,他忽然很后悔,后悔去军校,后悔做这个伯爵,后悔去小酒馆,后悔认识瑞塔,什么事都后悔,什么选择都后悔,悔的肝肠寸断,悔的他一口咬住瑞塔的肩膀,爆出了野兽一样的嚎哭。
市民们听见不远处的哀鸣,撕心裂肺,但没人同情,只是更加刺激了他们的热血,数名还健壮有力气的市民拿起武器,冲着声源奔去,期间他们活捉了一名穿着卫士服的青年,可惜还没来得及泄愤,青年就吞弹自尽了,脑浆和血液溅了一墙,领头的市民立刻捡起没剩几颗子弹的枪,一步当先踹开了书房的大门,却是愣在了当场。
一个身着华服,满面泪痕的男人,正怀抱尸体跪在屋子中央,他单手举着佩枪对准门口的来者,双眼充血气势凛然,像是头立于悬崖边的绝望野兽,众人被这汹涌气势所震住,他们认出了这是谁,竟一时无人敢上前,而这个喘着粗气,戾气汹汹的男人在与大家僵持数秒后,慢慢翻转手腕,将枪口对准了自己太阳穴,闭上眼睛。
伯爵在一片黑暗中得到了平静,他满心期待的等着巨响的到来,这不是结束,是敲门声,为他开门的人,必定背着万丈光芒。
“咔……”
一声小小的金属碰撞在空荡的屋内响起,门口的市民们依然站立着,谁也没为此做出任何反应,只有伯爵猛地睁开了眼——佩枪卡壳了。
伯爵简直难以置信,他不认命的再次扣动扳机,传来的却是接二连三的“咔咔”声,预想中的巨响并没有发生。
站在前排手抱枪的市民最先发现异常,他惊异又亢奋的朝同伴们呼喊;“他是爱尔柏塔!他想自杀!”
这一声呼喊召回了所有人的思绪,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扑上去,将那把华而不实的佩枪夺下,佩剑折断,而伯爵本人则被四五个人牢牢制住,头脸贴地,无法动弹,市民们为这最大的战利品撕扯着雀跃着,就如同伯爵做了很多次的恶梦。
PS;艾玛终于憋出来了……
六十一
奥帕忽然回过头,望着身后幽深阴晦的密道,密道的灯只亮了一半,后半段的路程,一行人是在黑暗中走完的。
奥帕在视线陷入了一片深灰色的深渊,什么都没搜索到,他掏了掏耳朵,觉得自己是幻听了。
“怎么了?”最年轻的卫士发现了他的异常。
“我好像听见……我哥哥在叫我,”奥帕迟疑地回答。
“什么?布鲁斯先生回来了?”崴脚的卫士被吸引了注意,他抬头远眺,看见的同样只是空荡荡的走廊。
“别犯傻了,”年轻卫士面色冷硬的回过头;“他要跟着咱们早就发现了。”
这一句话浇灭了奥帕的希望。奥帕也明白,瑞塔不可能跟过来,他甚至不敢去想现在的瑞塔怎么样了,因为一想,无数个可怕的念头就会拔地而起侵袭他的大脑和心脏,奥帕会被它们折磨疯。
终于跑到了终点,在此起彼伏的喘息中,无声的弥漫开了求生的喜悦。门的那边就是希望,就是新生活,他们的人生终究没有结束,而是掩人耳目的换了个方式,继续前行。
奥帕忽然没由来的心慌,他再次望向身后,觉得身上有股暖意从头到脚的流动,像是被人拥抱,可这个拥抱让他心生不安,奥帕觉得应该是自己跑得太猛了,由身到心都透支严重,这么想着,奥帕依旧没觉得好受,他提议休息一下。
“你休息吧,我们要走了,”一个光着膀子的卫士满脸大汗道。他似乎十分怕热,在路上就把上衣脱了一路,饶是如此,汗水依旧把他背着的大包浸湿。
奥帕不说话,是不想跟他有什么冲突,自从几小时前瑞塔和那两名卫士离开,奥帕就不觉得自己是其中一员了,唯一跟他一组的只有那把手枪。
密道尽头的门紧锁着,但一把小锁阻碍不了众人的前行,几声刺耳的金属碰撞声后,小小的锁头掉在了地上,大家的心瞬间提了起来,为首的光膀子卫士小心翼翼的打开一条缝,顿时,一股干燥温热的风吹进了湿凉的密道。
大家纷纷发出不同程度的欢呼,连站在队伍最后的奥帕都忍不住伸直了脖子。
密道连着的是一个人造的山洞,山洞口被藤蔓植物所掩盖,众人脱掉了身上的卫士服,迫不及待的往外走。奥帕的心忽然噔噔直跳,跳的头晕眼花,他心里暗叫不好,难道真是体力透支太严重?奥帕赶紧扶着墙,眼前黑一阵白一阵的看着卫士们一个个走出铁门,离他越来越远。
没了能指挥他们的人,卫士们也慢慢没了对奥帕的耐性,唯一还带着他的理由就是身上的存款单,这些是需要本人提取和签字的,没有这个,卫士们的辛苦就得不到回报,而他们也笃定奥帕会为了安全紧跟他们的脚步。
奥帕靠着墙壁闭了会儿眼,使劲儿擦了擦额上的冷汗,他觉得这场心悸来得快去的也快,忽然就耳聪目明了,还听见出去的卫士们在徒手撕扯着洞口的藤蔓,奥帕心里有点急,在出门前,下意识的又回望了一眼密道。
在走廊尽头的拐弯处,一个人影一闪而过。
奥帕怔住了,随后汗毛都竖起来。这景象像极了瑞塔跟他的道别,可人影闪的太快,光线又太暗,他根本看不清,就在他毛骨悚然的发愣时,门外忽然传来了惊叫。
是卫士们的叫声,他们胡乱的叫嚷着,奥帕还没来得及听清他们在喊什么,紧接着就是一阵枪响。
奥帕脸色一变,僵在原地捂住嘴巴。
他躲在门后,听见外面的呻吟求饶声中,夹杂着几个陌生冰冷的声音。
“……没错,是爱尔柏塔的手下,但是少了几个……”
“……布鲁斯不在其中?”
“他妈的难道汉纳的线索是错的?他没跟着逃出来?”
“……你确定爱尔柏塔的财产都给了他吗?或许他自己留着,好用它贿赂议员买自己一条命。”
在几人的呵斥声中,一个微弱的声音呜咽了几句。
“什么?钱在他弟弟手里?里面还有没有人?”
奥帕听到这句浑身一颤,他躲在门后的黑暗处,眼看铁门透出来的光线愈加抖动斑驳,他没时间考虑了,所有的理智和念头汇成一个字——跑!
奥帕攥紧手枪,开始发疯一般的奔向来时路。
奥帕怎么也没想到,这条原本应该通往生的路,在尽头迎接的却是死。难道他们的逃生路线被人看了?看样子他们早就知道瑞塔身携巨款,那些人早就准备好堵在门口了?他们也是双头鹰的人?
无论奥帕怎么想破脑袋,这些问题都没人帮他解答,此时他是孤身一人在逃命。
奥帕一直在跑,跑得比之前都快,跑的腿都要没知觉了还是不停,他不知道他跑的多快,也完全不敢停,只知道自己穿越了黑色,重又看见了光明,接着又跑了很久,看到了干涸发黑的血迹,和那两具被衣服盖着的尸体。
奥帕的双腿忽然打了结,他张牙舞爪的狠摔在了地上,还因为惯性向前滑了一段。
奥帕被摔得眼冒金星,半天爬不起来,只能趴伏在地,后背一鼓一鼓的喘气。
他看着离自己不到一米的尸体,露出来的手颜色灰白如水泥,几个小时前,他们还是活生生的人,现在灵魂犹如小鸟,不知道飞到什么地方了,只留下个躯壳浸泡在干涸的血水里。
奥帕呆呆的看着,好像要伪装成他们的同类以驱逐孤独感,也许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就不用这么辛苦,这么担惊受怕了。
活着真是件悲伤的事。
思及至此,奥帕的精神由紧张转至崩溃,他爆出一声哭喊,眼泪鼻涕顷刻间流了一地。
他双脚疼痛,双腿麻木,口中饥渴,心中更是绝望,说是在逃命,可谁知道门的那边不是另一群愤怒的人在等待他呢,亲人朋友全都离开了,此刻他孤身一人躺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在两具尸体的陪伴下等死。
奥帕从没哭的这么厉害过,他在地上翻滚嚎啕,几次撞到旁边硬如磐石的尸体,青年的身量却哭成一个孩子,连嘲笑的人都没有……
人都到哪去了……都死光了吗?瑞塔也死了吗……
奥帕虚脱一般的躺在地上,泪眼朦胧的望着天花板上的灯泡,灯泡一直在快速的闪,是个随时都会灭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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