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一点吃干抹净 作者:夜随Bi
Tags:情有独钟 甜文 花季雨季 天作之和
一道又一道题目承载着他们微弱的情感,传达着他们道不出口的情意。干净的字迹、整齐的步骤、精心勾出的重点,再柔软不过的一颗心。
听见了吗?
我在说,我喜欢你。
开学第一次考试,林旭意外闯进全级前十,吓了大家一跳。他自己也吃了一惊,细细想来,倒也不奇怪。整个寒假,他都在陪着一个人学习。
那个家伙一个寒假,补完了所有练习题,又做了完整的三本练习册。最后一个月,杨峰锐每天一套英语阅读和两百个英语单词,天天都是濒死状态。林旭看不过去,便也买了套同本的英语练习题,每日帮忙查着阅读里的需了解的生词,待杨峰锐做完后就发过去给对方。杨峰锐大抵懂了他的意思,每天都老老实实睡前默写一遍生词,然后照下来发给他。林旭便帮着看是否都默对了。
那边会发一个简单的亲亲表情。
他便也回一个。
然后,晚安,闭眼。
开学后,两个人的联系就少了,除了睡前坚持的图片交流,几乎没有任何交集。
新的知识一轮又一轮地砸了过来,两个人应接不暇,却不约而同地超乎寻常地努力着。
林旭成绩稳定在全级前三十,杨峰锐的分数则像火箭一般碾压者底层班的分数爬上了前三百名。
林旭永远记得在月考成绩出来的那一天,杨峰锐传来的成绩单的照片,里面有一个用黑笔画出来的小小的笑脸。
林旭看了很久,慢慢地用被子蒙住了自己的头,偷偷地笑了出来。
那个时候,他们的世界里只由两个部分组成:学习,睡前的小亲亲表情。
无论白天多么兵荒马乱,夜晚都是恬静的梦乡。
这是,无人知晓的爱恋。
-
窗外绿影辉辉,阳光被切碎洒落满地,随风满地滚动。鸟鸣声仿佛响在树枝的最高处,一声响起,一声落下,交相呼应。
课室里,粉笔和黑板摩擦洒落漫天的粉尘,墙上的钟表缓慢地挪动着秒针。
“春季运动会,有谁要报名吗?”
无人回应。
对于实验班来说,运动会大概是最招人烦的存在,既耗费时间又又毫无意义。
老师用手指扣动桌面,“大家不要天天只顾着学习,身体也是很重要的……”
“林旭要去!”
正埋头看书的林旭愣了下,看了眼周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个时候,班上又响起几个声音,都推了林旭。
“是吗?老师还没看出来啊?林旭运动很好啊。”
林旭望了眼全班,突然觉得很陌生,又看了眼老师,不知道如何开口,默默低下了头。
老师便嘟囔着记下学生的名字,“还有谁?”
班里很早之前就发现了,无论是班级值日、还是锁门、搬试卷教科书,只要叫林旭,就绝对行得通。
“你们老是这样对他,不太好吧?”偶尔有人偷偷议论。
“切,要不你去?”
那人也不吭声了。
“而且,你也别觉得那家伙可怜。我跟你说,这种人最虚伪了,谁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呵呵,总是一副我行我素瞧不起全班的样子。”
“不就是不怎么说话吗?”
“谁说的?指不定背后怎么说你坏话呢。不就是成绩好点吗?拽什么拽啊。活该他要在老师面前装好学生。”
……
众口铄金,那段时间,整个班里突然都在传林旭的各种小道消息。什么之前总是和底层班的学生混一块啦,人前一套背后一套,两面三刀,虚伪矫情做作……什么难听的话都有。
人最不怕的就是看热闹,各种流言再经添油加醋,就是再保持中立的人都秉承敬而远之明哲保身的原则。
到最后,连林旭的考试成绩也被诸多质疑。
“那个,请问一下,试卷都发完了吗?我的还没有。”
课代表懒懒地看了眼林旭,“不知道啊,我手里没有了啊,你去办公室找找吧。”
林旭垂下眼睑,轻声,“嗯。”
他一个人来到办公室,翻遍了所有试卷,一无所获,向老师道谢后回了教室,而他的试卷,静静地躺在他的桌上。
班里的人并未真正做很过分的事,只是有意无意地把他排斥在集体之外。
林旭拿起他的试卷,慢慢握紧,又慢慢松开。
太多事情,习惯了不去争辩,习惯了一个人去承受。疼了,就捂着。
夜里,他看着杨峰锐发来的题目,眼睛拼命眨了眨,还是拿起笔默默开始验算。
他没控制好,手抖得厉害,写不下去,便停了下来。过了会儿,再继续写。
然后发亲亲的表情,闭眼,睡觉。
-
三月份、四月份,日子静静地过。
底层班的教室离实验班隔了两层楼,就算要跑也得跑十五分钟才能到。
杨峰锐越来越喜欢在教学楼底下去看实验班那个教室,抬头仰望,手指抚上胸口的玉石,安静地呆上很久。
风拂过他的脸畔,吹动着他的衣角和裤脚,他轻轻闭上眼睛。
离那个家伙太远了,他甚至不知道对方过着怎样的生活。
那个家伙一向都很讨人喜欢,想必过得比他好得多。
要是能快一点,再快一点,到他身边,就好了。
想要把那个家伙放在自己的视野里,牢牢囚禁着。
等到杨峰锐真正发现林旭不对劲时,是五月份。太阳考热了整个大地,树木被仿佛被烤焦了发出嗤嗤的呻吟声。
高二下学期,准高三的年级,这一届的高三学生到了最后一个月的冲刺,而即将进入下一届高三的他们也被逼入了期中考的重围。
当所有人都在加班加点复习时,林旭失联了。
没有收到林旭回信的第三个晚上,杨峰锐抓着手机几乎睁眼到了天亮。那是一场无法形容的煎熬,每一分钟他都会低头看向屏幕,一次又一次解锁看屏幕亮起,又看着屏幕变暗。他抓住怀里的平安扣,手掌握得发疼。
窗外黑咕隆咚,只有远方路灯的零星亮光。
他渐渐焦躁起来,在床上来回翻动,后来干脆坐起靠在了墙壁上,身体很疲惫,大脑很清醒,他痛苦地闭着眼睛勉强让自己保持休息的状态。
他越来越讨厌自己这种无能为力的状态。
一次又一次,几乎把他逼疯。
他本能地猜测:林旭出事了。
第二天早上,杨峰锐单枪匹马闯到了最高层的实验班,像个异类混在全年级的最上层的学生中,在门口拉住一个学生问:“请问,林旭在吗?”
“林旭?”同学轻微皱起眉,“请假好几天了。家里出事了吧。”
杨峰锐急了,“出什么事了?”
“谁知道呢。”
杨峰锐站在林旭教室的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学生,也是满眼的陌生。他望进教室,看着一个个课桌,终于停在角落的一个位置,看着上面熟悉的水杯、笔筒的摆放位置,眼睛蓦然有些发酸。
他又敲开了办公室的门,“请问是林旭的班主任吗?我想问问,林旭为什么请假?”
“你谁啊?”
“我是他的好朋友。”
老师的目光在他身上逡巡一圈,带有几分犹疑,“哪个班的?”
杨峰锐刚想说出自己的班级,却在对方的目光中硬生生停住了,那无意中透露的不信任与轻视,让他无比难堪。这一刻,他不敢报出自己的班别。低下头,他狠狠握紧了拳头,“老师,林旭家里是出事了吗?”
老师不想开口,但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只好敷衍道,“好像是爷爷去世了,全家人都回去了。”
杨峰锐本觉得松了口气,这说明林旭没事。临走前却听到了办公室里老师的碎语:“哎小孩子挺可怜的,班里同学关系就不好,走了都没有人帮他记个作业收拾下桌面……还得我叫,现在的小孩都想什么呢。”
“是啊,就是不爱说话了点。”
……
杨峰锐站在办公室门口,双腿重如千金,怎么也迈不动步子。他突然想象不出林旭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
两个人分开后,他过得一塌糊涂,但至少,林旭过得还不错。
可是,那个傻瓜,所有事情都闷在心里的傻瓜,真的会过得很好吗?
上课的铃声打响,校园的轰闹乍停,杨峰锐站在空荡荡的走廊上,满目空茫。
在他肆意逃开那个家伙时,那个家伙是如何坚持着默不作声地等待?在他向父母发怒、向学校发怒时,那个家伙是如何压抑着自己?在他逃课抽烟打架时,那个家伙又是如何在繁忙的学校时间表中一次又一次地来找他?
那个家伙很少口头上说“喜欢你”,唯一的一次……杨峰锐每往前走一步,膝盖就会软得更厉害,到最后几乎忍不住要蹲下来。
在那个疯狂的下雨天,他抱着小旭,一遍又一遍地问着,“你喜欢我吗?”
喜欢、喜欢、喜欢……
对大多数人来说,我喜欢你,就是喜欢而已。
对那个家伙,我喜欢你,就是他的全部。
-
最重要的期中考试,林旭缺考了。成绩单上,林旭那一栏是空的。
林旭不记得跑到办公室接电话时,听到爷爷去世消息的刹那,他是如何反应的。他以为他失去了意识,那一瞬间,五感失灵,他看不见、听不见、碰不到,脑海里只有爷爷笑的模样,他还能想起爷爷伸出手轻轻摸他脑袋时温柔的触感。
他再睁开眼,办公室里是行走的老师,桌子上散放着试卷,空气中残留着清新剂的味道……眼泪淌出眼眶。
“林旭啊,快向老师请个假回家,我们赶回家家乡去。”
那个牵着他的手走过乡下的路、为他留一个煮鸡蛋、睡前会拍拍他脑袋的老人,就这样离开了。
他再也不会睁开眼,再也不会对你微笑,再也不会对你说出一个字。
你无论有多么多么地想念他,播出的信号再也找不到落点。
生死,是世界上最残酷的离别。
坐在回乡的车上,林旭的身体随着车体不断晃动,他目光没有落点,双眼都是茫然。
他没有带手机,或者说,他什么也没带。
父母都在忙着接电话打电话,大哥低头刷着手机,弟弟歪着脑袋睡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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