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额度 作者:虞青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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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是因为Aaron几乎都在跟他说话,主要是分享他住的城镇的一些小趣闻。余时中起先并不感兴趣,明明Aaron的叙述很朴实又繁琐,内容大多是乡下种花种水果养狗养鱼的生活,他却越听越入迷,最后连吃饭的筷子停下来都没有察觉。
余时中的面前突然多出一盘醉虾。
“剥壳。”杜孝之言简意赅,他就著余时中握筷子的手,顺口把那口菜吃掉。
“我第一次看到有人可以听梦伦说话超过十分钟。”蒋晓城奇道。
“喂!当事人在场好吗。”Aaron扭头问余时中:“有很无聊吗?”
他看起来有点沮丧,但很快换了一个话题:“对了时中,你尝尝这个。”
他从其中一个为拆开的纸袋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打开一看,甜美的糯米香扑鼻而来,里面装的是白嫩的桂花凉糕。
余时中心头微微荡漾,他拿出一个,放入口中的滋味难以言喻。
“喜欢吗?”Aaron腼腆得朝他微笑,苍白的脸庞立刻熠熠生辉。那样的笑容太温暖,以至于余时中不得不唤起某个人,和一些太过柔软的记忆。
他不知道自己回答了什么。
蒋晓城弯起了一个与冷峻的外貌不相符的笑容,用他独特到足以让人恍神的嗓音低声道:“这是食府的招牌,住过海市的人都知道,最有名的御膳料理就在食府。”
“食府?”余时中回味舌尖的味道,更加放大心中的疑虑。
“小城住在海市。”耳边传来杜孝之低沉的声音。
余时中当然知道食府饭店,但是“你怎么知道……”
“知道你喜欢桂花凉糕?”蒋晓城打断他:“我不知道。食府的宫廷点心供量很有限,我事先托人预留一份给我。你能喜欢,我这份小礼物算是送得不尴尬。”
余梦伦斜眼看他:“什么托人预留,你托谁啊?路经理吗?”他对余时中道:“你别听他胡说八道,他就是食府的老板。你要是喜欢,随时想吃都没问题。”
“梦伦,话不可以这么说,我最讲究公私分明。我真的有去登记预购……”
“不可能。”余时中低喊。
这一句话来的唐突,余梦伦有些不知所措,杜孝之也侧头看向他,而蒋晓城更是危险得眯起眼睛。
“你说你是食府的老板?”
蒋晓城沉默片刻:“我是。但你的疑惑并没有错。我是到最近几年才把食府的股份买下来。”他眼神一沉:“你怎么知道?”
余时中没有回答他,继续问道:“你向谁买的?”
“好几个非常想脱手股东。”
余时中不可置信,他握紧拳头,颤抖的肩膀泄漏他纷乱的情绪。
余梦伦见他情绪不对,不由分说的拉了一下蒋晓城的袖子,出言关切:“时中?”
“不可能,食府早就在六年前停业了。你为什么买的到桂花糕?”
“停业的事我略有耳闻,但我回国入股食府饭店的那时候,他已经是颇具规模的企业。”蒋晓城停顿了一下,余时中迫切的迎上他的目光:“地方政府注资不少钱在食府,我正好捡到现成的便宜。”
一直沉默不语的杜孝之突然开口:“你没有全部的股份吧。”
蒋晓城挑眉:“你们是税务局吗,比我还清楚。是,我占有超过八十百分比的股份,剩下的全是海市政府官方的股份。”
“顺带一提,食府的桂花糕之所以会热销,就是因为那是海市的市长夫人私底下最喜欢的点心。”
☆、二十九
“怎么了?吃撑了?”
“没有。”今晚的状况太超乎他的预期,余时中还没想明白,他的胳膊就被一股温柔的力道扯进温热的怀抱里。
当脸颊撞到厚实的胸膛,他才迷迷糊糊得睁开眼。
拥著他的男人感受到他微弱的挣扎,伸长手臂绕过他的腰肢,让他枕在自己的肩上,就著相偎的姿势把怀里睡眼惺忪的人儿托起来,并拉开床头的台灯。
微灯暧暧点清周围的视野,余时中才模模糊糊找回记忆的片段,他只记得杜孝之把他抱上床了,晚餐的酒精像未燃尽的烟火在脑中烧落最后的余灰。
他想起来在饭桌上的对话。
食府竟然重新开张了,不但换了老板,还扩大成高级酒店的规模。
当年食府还只是企业大楼底下附属餐厅的时候,其所位在的商业高级地段,因为土地徵收弊案闹得满城沸沸风雨,食府立即被勒令停业,没多久就黯淡倒闭,余时中以为这辈子再也吃不到食府的桂花糕。
徵收弊案,余时中愤恨得牙关都要咬碎了,他父亲清廉一世,却因为这件事受尽多少污蔑的声浪和法律的控告,而楼青云居然在坐拥整个海城的掌治权后,反过来以从长计议的姿态,把那间他亲手打造又亲手毁掉的食府重新扶植成政府的经济建设,为他势在必得的政途,又添上一笔光鲜亮丽的政绩。
在他利用他与父亲一手创立的食府狠狠反咬父亲一口之后,楼青云他怎么敢,又怎么能够?
双颊瞬间倾涌沸腾的血气,不知道是因为酒精还是太过愤怒的缘故,余时中觉得燥热异常,他想解开衬衣的扣子,赫然发现指缝间的质料滑腻腻一片,不知道何时被换上了睡衣。
他想他刚刚肯定醉透了,不然怎么会连被宽衣解带的记忆都没有。
“别解。”
余时中感觉杜孝之温厚的掌心正紧紧包覆他哆嗦不停的手,富有磁性的声音低不可测。
肌肤彷佛有火在焚烧的他怎么会肯,余时中不耐得扭动身体,摩擦另一个同样火热的身躯,试图逃离这焚身的焦躁。
推拉间,碍事的被单滑落至地,冷冽的空气直接撕开余时中的肌肤,冷得猝不及防的他直打颤,冷得他又清醒了十分,惊觉这栋久无人居的老房子内根本没有空调。现在三月的春,就算外头百花齐放,也盖不住浓郁的寒气。
他挣脱男人纠缠的手臂要去捡掉落的被子,哪想杜孝之反手搂住他的腰,把虚软无力的他猛然拉回怀中。
蹦的一声,床的晃动令余时中心跳不已。
杜孝之炙热的体温密合得吸附他的后背,和前衿刺骨的凉意相比,温暖得好像男人传来的温度不是藉著肌肤,而是贴在心上。
反差让余时中大力得颤抖,下意识往内缩紧身体。
这无疑取悦了身后的男人,见怀里的人不再挣扎,他伸过左手覆盖余时中大半的身子,右手牢牢扣在腰间,以强势而不强迫的姿态,不再让怀抱里的青年有逃脱的余地。
相拥的温度在发酵,余时中闭起双眼,他感到心安又惶恐,想放纵自己在万劫不复的温柔里闭上眼,又怕溺毙。
这样痛苦又情难自禁的安全感,让余时中又怕又怒。
怕他又会耽溺,又会再次摔烂他遍体鳞伤的心,怒他不管遭遇几次惨忍的别离,还是会飞蛾扑火般撞进去,再一次,又一次。
他彷佛又回到那间破旧的小房间,即使是炎夏的高温也暖和不了的小房间,更别说寒冬里夹不住风霜的楼壁,他一直都睡在地下室,唯一的被褥铺给母亲后,他就只剩下一张薄毯。
严严寒冬,他除了这张单薄的暖意,其余的温暖都来自一个厚实的怀抱。骨头相抵的厮摩,肌肤相触的黏腻,嗑磨人劣质地板,湿臭的空气,以及心窝贴紧心窝的拥抱,跟现在一模一样。
彷佛母亲包覆著孩子,彷佛抓紧最后一根救命草般,相依相存。
那个男人临睡前不是对他说晚安,而是明天见。
“睡吧,明天再说。”杜孝之浅浅的吐息也是暖的,余时中本来就犯晕,听著他的话不一会就沉沉入睡。
寒窖般的老宅卧室,只余一盏微灯,和一到比微光还低微的视线,凝视一方,久久不退。
☆、三十
余时中醒来的时候发现在自己躺在一张豪华的大床上,彻底傻了眼。
仔细一看,床头上繁丽的浮雕,和夸张的绒布床帘,余时中才从被封印在角落的记忆捞出一些画面。
他第一次主动去找杜孝之,就是在这栋房子,确切的说,这间卧室……的这张床上,当时的狼狈、羞愤以及屈辱,余时中死也不想回想第二遍。
他摸摸身上的睡衣,丝质好到折不出皱痕,最奇怪的是它完好无缺的挂在应该在的位置,身体也没有任何不适。
余时中又傻眼了,没记错他昨天是醉透了,那位蓝西装的蒋先生带来的葡萄酒就跟他本人一样高贵而霸道。一般来说他是不喝酒的,要不是听到昨天那番话,但……余时中懊恼得抓著头发,他记得他只喝了两杯吧,就醉到不省人事。
更令人费解的是,杜孝之把醉态横生的他抱到床上,就只是放著,那个为了自己的喜好无时无刻不想灌醉他的杜先生呢?他明明还脱了他的衣服,但就早上了,还帮他套了一件睡衣,太匪夷所思了。
余时中完全不能理解跟个醉鬼厮混是什么美事,这么说起来大哥以前也挺喜欢不时找他晚酌,有时候他自己乾脆不喝,就看他一杯两杯,然后就被放倒。
杜孝之的方式另当别论,他第一次就被迫当著他的面喝下半瓶XO,好像……就在这间房间。
总之这种难得的机会杜孝之居然就这样放过他,当然他绝对不是在意还有其他人在场,就算当著大家的面,他都……到底现在几点了,余时中呆呆得抹了一把脸。
他懒洋洋得洗漱完,才看到床头柜上放置了一套崭新的衣服,还收在礼盒里。
他从盒子里拿出一件浅紫色的衬衫和米白色的休闲裤,也没有多想,就把衣服套上,换好后才察觉到衣服异常得合身,好像量身订制一般。
他撑著柜子站起来,瞥到礼盒里还有一个小盒子,打开一看,是一对珍珠袖扣,其珠身圆润,珠光秀致,看起来非常昂贵。
既然放在一起应该就是叫他用的意思,余时中对穿衣打扮没有什么概念,他想也没想就把袖扣别上袖子,米白色的珍珠搭配衬衫的颜色,余时中用他牛嚼牡丹的眼光看过去,倒还挺合拍。
他沿著阶梯蹒跚得走下楼,阳光从四面八方透射进这栋豪华的大房子,像温暖的流水,流淌一片宁静。
房子外是一簇簇精致的花园,应该是有人定期来修剪,即使杜孝之不住在这,精心雕琢的花卉依旧善尽自己的职责,用尽生命争妍吐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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