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缰 作者:猫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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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温京瑞忽然说,“学校里的银杏应该也黄了。”他啧了一声,“又有一群人要跑到里面拍婚纱照。”
“你的婚纱照不回学校拍?”周弋前段时间收到温京瑞发来的电子请帖,婚礼应该就在年底之前办。
温京瑞叹气道,“她喜欢国外,想去布拉格和卡帕多奇亚。对了,去卡帕多奇亚的时候就住你那儿了啊。”
周弋无所谓,耸了一下肩膀。
服务员这时端来了他们要的饮品和糕点。糕点只是搭配使用的摆设,服务员一离开,二人就不约而同地将糕点推到了桌子中间,远离自己。
“对了,”温京瑞喝了一口卡布奇诺,抿掉嘴上的泡沫,好奇道,“刚才那个……邱杪,是吧?你现在喜欢这种了?”
周弋奇怪道,“哪种?”
他歪着脑袋想了想,“说不清,看着挺纯粹也挺认真的。跟陆敖不是同一款,也和你以前交的那几个男朋友、女朋友都不一样。”
“别说什么款不款的,他不是商品。”周弋不着痕迹地描白。
温京瑞眨巴两下眼睛,或许是没看到周弋的脸上有任何不悦和不满,反而对他说的话理解不深。他等周弋放下咖啡杯,从公文包里翻出一个黑色小本子,又从西装内侧口袋里掏出钢笔,问,“说吧,周大编剧这次有什么吩咐?”
周弋对他积极的态度有些意外,挑眉问,“家里有急事?”
“哪儿啊,昨儿还和我媳妇为了酒席摆几桌吵呢。眼不见为净。”他撇撇嘴,善解人意地说,“我看你和邱杪刚才不太对,是吵了吧?让你赶紧完事,回去哄人。”
印象中的老同学并不是这么心思敏锐的人,起码对这类事情不敏锐。连他都看出来了,想必事情都是摆在眼前的。周弋想起邱杪努力压抑愤怒和嫉妒,又为自己感到无奈心疼的模样,总觉得心底被戳了一个洞,有风在往里面灌,传出冰凉的嗡嗡风声。
而邱杪知不知道,他的隐蔽都已经被周弋看清?周弋只恐当面向他言清,又显得自己的不回应成了无动于衷和无能为力。周弋其实知道,他不应该无能为力。
周弋收拾起自己在几秒钟之内的惆怅,像是在凝神思考的模样。
温京瑞真以为他在想怎么处理陆敖那件事,等他的眼睛里有了神,才问,“怎么样?”
“先是收集证据和资料,交给市委和市委宣传部……”周弋才说到这里,就看到温京瑞抬起手制止。
他不解问道,“这事情由我们来做?陆敖的经纪公司呢?”说着又拿起手机想看看新闻,“经纪公司吭声没吭声?”
周弋淡漠地说,“应该要过一段时间。”
温京瑞听出了端倪,把什么新闻都没查到的手机放下来,狐疑道,“不会就是公司里的人折腾出来的吧?”
周弋不想说出自己的猜测,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来。这样以后,他的神色变得冰冷了许多,“不管他们了。先按我说的做吧。”
“好的,好的。”温京瑞在将信将疑以后,豁然开朗地接受了他的要求,一边记一边说,“按侵权?”
周弋冷冷说,“联系医院,按《治安管理处罚法》来办,先让人进去待几天再说。”
温京瑞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却见到周弋冷漠垂着眼帘。等了几秒钟,见到他没有反悔的意思,又嘀咕道,“真是没白读书诶。”
“你认识网警吗?”周弋好像没听到他的嘀咕,忽然问。
他一愣,诧异道,“还没完?”
周弋想了想,说,“‘天星娱乐’之前报道不实新闻已经不止两三次了。”
温京瑞忧心忡忡地望着他,等到周弋忽而看向他,他才收回目光,继续在笔记本上记下来。“起诉记者这个要一段时间,不过那家网站的事情好办。你等两天。”
“麻烦你了。”周弋语气平和了一些。
他感慨地叹了一声,满不在乎道,“没事儿,老同学了。网警这事儿虽说是我额外办的,可我结婚的红包你得多给点啊。拍个婚纱照都要花掉我十几万,心累。”
周弋听他抱怨的样子,却始终没听他说要不结这个婚,不由得微笑了。
从总公司出来,邱杪心里还想着总经理和自己说的话。这些话他听了好几年,一年比一年不相信了。说什么只要他努力,一定找机会把他调回北京,可是过了这么多年,邱杪依旧留在外地长期出差。
他忽而又想起一件事。这事他曾和周弋说过——他没有家。以前邱遥还在郑州那间小小的公寓里,那里还勉强算得上是他们的家,现在邱遥不知道住在哪里,而邱杪也成了整天住在酒店里的天涯过客。
邱杪想起周弋,道别前他说,晚上住他家。
他没有给周弋的助理打电话,而是自己找了出租车前往海淀区。邱杪回到自己当初的母校。
时近秋末,银杏大道上铺满了金色的落叶,走在校道上还能闻到叶子干枯干脆的气味,一阵风拂过,便听到周围都是叶子簌簌作响的声音。他听着这些银铃一样的声响,抬起头,便能看到被风拂落的叶子潇潇洒洒地在蓝色的天空中盘旋,悄然擦过地面。
邱杪记得母亲生前曾经告诉过自己,他就是在这样一个银杏翩翩的秋末出生的,和他的名字一样。
前段时间,邱杪在网上进行了研究生考试的报名。他还是报了这间学校,而且是原本的专业。填报时,邱杪心里没有太多的念头,只是恍然间想起一开始向他提起这个建议的人是周弋。
周弋说起这个建议的时候,邱杪甚至还和他不熟悉。当时竟然不知不觉间就把他的话听进去了,也考虑了。不知是不是那天晚上酒精的效力。
直到现在邱杪也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周弋,他暂时也不打算说。邱杪隐约觉得,这个时候和周弋说任何事,他都不会往心上去。这错不在周弋身上,而是邱杪自己忽略了过往对一个人的魔力。
不是每个人都像他这样,不喜欢一个人,关于那个人的一切都再也记不清。邱杪想到这里,觉得自己有些好笑。他猜想,说不定等到他哪一天不喜欢周弋了,应该也不记得此时此刻纠结的心情。
如果是这样,他到底还在纠结些什么呢?他为什么还要难过和不甘?
一直到傍晚日落,邱杪也没有周弋的消息。他不确认周弋是否已经把事情和律师说清。为了不打扰他,又或者是因为心里咽不下这口气,邱杪没有主动联系他。
他一个人在学校附近的面馆里吃了一碗阳春面。周围都是学生,还有情侣。正是准点新闻以前的娱乐时间,许多卫视都在播放娱乐节目,邱杪起初只是不过耳地听一听,直到他听到关于记者闯入陆敖病房的新闻。
邱杪抬头看向电视机,发现在配音急速的报道当中,并没有任何关于白天事件的图像资料。这档娱乐节目只报道和评论了许多网友和公众人物对此次事件的评论,还有院方目前对此次事件持有的态度。
一天功夫,网上对此事的讨论已经炒得人尽皆知。他们有人说记者报道新闻是工作,职责所在,另一方则抨击记者缺乏基本的人文道德,闯入植物人的病房里盗取病人隐私,别说是记者了,连人都算不上。也有另一种声音表示,陆敖这个人作为公众人物,本来就没什么隐私,谈不上盗取不盗取的。
无论记者的初衷到底是什么,现在陆敖作为主角被推到了舆论的焦点是不争的事实了。邱杪想到白天陆老先生曾经说过,他的儿子到了这个地步,还要供人消费娱乐。思及此,邱杪忽然觉得心寒。
他打开手机,在网上密密麻麻的新闻里进行筛选,最后找到了最新、最确切,同时也是他最关心的消息——
陆敖家属已经委托了律师,完成了与院方的协商联系。院方将针对此次事件对涉事记者及所在单位提起诉讼。
如果判决结果偏向于院方,那么涉事记者将有可能受到拘留。这对记者本人来说,比公开道歉还要严重得多。事已至此,这名记者和网站在网友和舆论的声讨中,道歉是必然的,而陆敖这边明显不仅仅满足于此。
又或者说,周弋不满足于此。
邱杪想起周弋冷漠如同覆了雪霜的脸,还有他冰凛的目光,才知道原来他真得做得出这种事情。
那位经过了实名验证的温京瑞律师还在自己的个人主页上说起,这类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在天星娱乐这家网站上了。
这如同揭竿而起的旗帜,无数网友在评论中给出了许多这家网站曾经报道不实消息的证据,密密麻麻,同样看不出真假。
邱杪正看得心乱如麻,忽而听见身后一个吃面的女生说,“登不上天星网站了,好像被黑了。”
听罢邱杪打了一个寒颤,手机里突然跳出周弋的来电显示。他怔怔看着这个恐怖的人,一时定不了心思,把手机反扣在桌面上,拒绝了接听。
第58章
夜越来越凉,邱杪从学校出来,站在丁字路口上发呆。他过了马路,穿过旧时的街区,来到灯火辉煌的大道,又原路折回,站在原本停留过的丁字路口,抬头一看,看到天上有一轮明月。
邱杪掏出手机,看到里面已经有六七通未接电话,还有周弋一连串的消息,用短信也用微信。先是问他在哪里,然后问他为什么不接电话,再就是让邱杪回电话或信息。接下来的,只有道歉。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按住按键解开屏幕锁,正要给周弋回电话,没想到屏幕上先出现了周弋的来电显示。
“喂?”邱杪带着小心和试探发出这个声音。
周弋在电话那头好像失言了,半晌才问,“你在哪里?”
听到他的声音,邱杪的心好像掉进了一个冰窟窿里。他还能听到空荡荡的回声。周弋的声音一如往常,没有生气的迹象,只是说话前有一声明显的叹气。
他好像没听到周弋的问题,只听到了这声叹息。
许久没听见邱杪的回答,周弋又问了一次。他终究是端不住耐心,再开口已经不耐烦,“邱杪,你到底在哪里?”
闻言邱杪皱起了眉头,不答反问,“你事情处理完了?”
周弋同样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给出的依然是一个问题,“你打算在外面待到什么时候?”
“你这么厉害,就算我不告诉你我在哪里,你应该也能找到我吧?”邱杪隔着电话就能想起周弋沉下来的脸面,一如现在的自己。
他们好像都听不见彼此的问题,只顾着自说自话,“邱杪,差不多就行了。你人在哪里,快告诉我。”
邱杪没吭声,他只顾着看前面的红绿灯,不管是红灯还是绿灯,他都止步不前。
“他人已经躺在床上快四年了,什么都不知道。你跟一个半死不活的人怄什么气?”周弋又是半天不听他吭声,不堪忍受地说。
被戳中心事,邱杪登时愣了一愣,话没来得及思考就破口而出,“对。你连我跟在你身边都忘记了,我却只知道怄气。我真是不明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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