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戏 作者: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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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准把DVD机打开,找到遥控器:“封面比较能看。”
“能看”的意思就是“保守”,甄心脱了外衣换上睡裤,躺到自己床上,朝也在换衣服的张准拍拍枕头:“过来。”
张准瞪他一眼,往自己的床走,同时按下开始键,甄心说风凉话给他听:“分床看有什么意义,还不如自己看自己的。”
张准想想也是,来都来了,夫妻房住都住了,还矫情什么,于是把甄心的大长腿踢开一点,就势上了床:“往那边点。”
甄心作势挪了挪,其实床就那么大,也没什么可挪的,两人肩膀压着肩膀胳膊挤着胳膊地看起来。片头很长,一个男人在欧洲特有的杉树林里孤零零地跑步,配乐有些冷清有些压抑,甄心忽然朝张准靠过来,张准紧张了一下,但甄心只是越过他把房灯关了。
窗帘拉着,屋里完全是黑的,只有屏幕发出的白光打在脸上,说不上为什么,张准有种宁静的惬意。电影讲了一个悲伤的故事,直男警察被警队新来的帅哥追求,他一开始是拒绝的,甚至很害怕,但感情这东西谁说得准呢,新世界从森林边一个半强迫的吻开始,他像吸了毒一样陷进去,甚至背着怀孕的女朋友去和男人睡觉,当他最后什么都失去的时候,张准流泪了。
“你很能哭哎。”甄心不知道从哪里拿出卫生纸。
张准有些赧,马上遮住眼睛:“电视太刺眼。”
“拍《北高峰》的时候有个武指受伤,你也哭了,我记得。”
是有这件事,张准懒得掩饰了,他是个感情细腻的人,对聚散离合生老病死比别人更敏感些,挂着些许泪光,他眼色随意一扫,在甄心手边看见了一大卷卫生纸:“你拿手纸来干嘛?”
这回换甄心赧了,他把卫生纸往后推推:“以防万一喽……谁知道这片这么走心。”
张准没说话,尴尬地收回目光,甄心不知道是解释还是讲真:“跟你说,看这种片没用的,男男、男女,感情都一样,是身体不一样。”
说着他跳下床,对着电视光,从一摞碟片里抽出最大胆暴露的一张,放进影碟机:“这个才是我们需要的。”
他躺回床上,从张准手里拿过遥控器,开始播放。和刚才的片子比起来,这个真是简单直接,开场不到五分钟,两个演员已经裸体了,而且下体没打码,张准盯着两具涂得油光发亮的粗壮肉体,把和甄心贴着的胳膊收了收:“我说……这是色情片吧?”
甄心没说话,只是把那卷卫生纸往他身上沉沉一放,接着把音量开大了几格。按理说男人三四十岁,多少见识过同性色情片,但电视里的男人大张着腿,用各种姿势扭腰摆臀,像个做爱机器一样没命地浪叫,看得张准汗毛都立起来了,他偷偷看着两人连接的地方,- yín -靡中带着下流,湿漉漉滑溜溜的,让他有种异样的恐惧。
甄心轻轻碰他的头发,然后是耳朵,他强忍着反抗的念头,等着他把嘴唇贴上来。这个吻和之前的截然不同,像是啃咬,又像是戏弄,舌头从齿龈舔到喉咙口,他难耐地发出了一些呻吟,在电视放浪的背景声中,他希望甄心没听到。
“给点反应好不好,大演员?”甄心贴着他的耳朵说,像玩弄女人一样揉搓他的胸脯,张准觉得反感,一边躲一边拉他的手腕:“先、先别……”
甄心停下来,舔舔嘴唇,转回头接着看电视,可没多久,最多五分钟吧,又转回来,伸手到他的左耳垂上,讨好似地揉捏。张准被他温柔忧郁的眼睛看着,勉强默许了,甄心再次亲上来,手顺着他两侧肋骨往屁股上滑,然后整个人压过来,张准立刻觉察到他*起了,火热的*茎就顶在自己大腿根上。
他扭过脸,把甄心往下推,甄心和他挣了两下,他不松劲儿,甄心拢起头发,负气地盯了他一阵,跨下床,去了卫生间。张准捂住脸缓了缓,打开灯往卫生间那边看,透过些微反光的玻璃墙,他看见甄心高大的背影,光着身子站在马桶前,一手撑在墙砖上,另一手横在身前,快速抖动着。
第4章
方炽第二次见到高准,他仍然穿得那么笔挺漂亮,头发用发蜡松松地拢着,右耳上戴一枚黑曜石耳钉,走进诊室的时候意气风发的,冯秘书跟在他身后,恨不得变成影子被他踩在脚下。他还是早到,方炽刚从上一个来访者的故事里出来,神态疲惫:“高先生,你有戴耳钉的习惯?”
高准放下提包,这回是纪梵希的限量款,精致得有些女气:“下午有一个跨界艺术家聚会,入乡随俗了一下,”说着,他踢了踢脚边的提包:“要么我不用会这种货色。”
鞋子是Berluti,尖头,黑亮,最能戳女人的心,方炽把目光收回来,打在他脸上,这是一张长期失眠的脸,松弛暗淡,有薄薄的黑眼圈:“你用女士香水?”
高准似乎被他的用词刺到了,露出一种怪异的表情,像是厌恶,又像是恐惧:“不,我用的古龙水,可能是那些模特……她们喜欢拥抱……或者是合照的时候……”
他变得笨拙起来,方炽笑了:“高先生,我们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他像门口的冯秘书示意,她轻轻走过来把门关上,方炽观察着高准的表情,他又露出那种惊恐的样子了,像某种受惊的小动物,好像一个响指就能让他昏厥。
“高先生,”方炽依然和他斜对角坐着,手里握着签字笔和记录本:“上次你说是未婚妻让你来的,那么这次呢?”
高准勉强把注意力从门转回到谈话上:“我是自愿的。”
方炽满意地点头:“那么,”他用惯用的温柔语气询问他:“你为什么来?或者说,是什么促使你来寻求帮助?”
高准似乎被他的问题弄糊涂了:“因、因为……上次你说你能解决我的问题。”
方炽目不转睛看着他:“那你能告诉我,你有什么问题吗?”
那目光那么坚定,那么有力,让高准不敢直视:“我失眠,做噩梦,有时候注意力不集中……”
“还有呢?”
“没有了。”
方炽翘起二郎腿:“我想听实话。”
高准想了想,正要开口,方炽打断他:“全部。”
高准吞了口唾沫,死盯着光可鉴人的地面,近乎哀求:“我上次说了,给我点时间……”
方炽没回应他,洁白的房间只有时钟嘀嗒快走的声响,高准两手扣在一起,看得出很紧张,方炽留够了沉默,叹一口气:“好吧,我等你。”
他从记录本中抽出一张折好的纸:“高先生,心理咨询是一个共同努力的过程,你可能不相信,但你身体里蕴藏着巨大的潜力,最终能解脱你的只有你自己,”他把纸递给他:“当然,我全程会在你身边,在任何你需要的时候。”
从没有人对高准说过这些话,他惊讶地看向他,以至于忘了打开手中的纸。一个多月来的独自支撑因为这句话而摇摇欲坠,被无条件关怀的感觉让他想掉眼泪,但忍住了——他不敢让他知道。
但方炽知道,他清楚他的所有感受:“在这间诊室里说的每一句,我都会为你保密,对任何人,除非……”他看着高准颤抖得不像样的纤细手指:“违反了法律。”
方炽预想过高准的各种反应,知道他大概在哪几个环节有可能打断他,但没想到这时候他突然问:“你指的是?”
方炽挑眉:“比如你现在的失眠是因为杀了人,或者是其他暴力犯罪,我有义务报警。”
高准并没作罢,相反进一步探究:“如果我只是幻想犯罪,还没实施呢?”他眨了下眼,有意把自己伪装得漫不经心:“或者,我是受害者呢?”
方炽洞穿了他的小伎俩,“受害者”,这个反常的词汇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我会保密,”他把握得发热的笔递给他:“高先生,我给你的是一份简单的阿德勒问卷,请你填一下。”
高准若有所思地展开那张纸,上面有二十几个问题,都是关于童年经历的,他没什么迟疑,提笔就写。方炽看着他弯曲的脖颈,那个分寸,那个弧度,十分漂亮,他想起他上次对安全距离的过激反应,忽然想做一个试验,一个关于身体应激的试验。
他微微向他靠近,猝不及防地,往他左边鬓角摸了一把,蜻蜓点水般,可就这一下,签字笔从高准手里掉落,为了躲避,他整个人朝相反方向歪过去,眼看要摔倒,方炽手快把他捞住,用一副早有预谋的惊讶神情:“你头发上有东西,我只是想帮你拿掉。”
高准吓坏了,瞪着他半天,面红耳赤的:“对不起……”
“没关系,”方炽放开他,“被害者”,他更肯定了这个词的真实性:“问卷填完了吗,我看看。”
高准松松领带,把纸递给他,这个过程他缩着手,似乎生怕和方炽有肢体接触:“小时候的事和治疗失眠有关吗?”
当然没关系,方炽想,他只是通过这个环节进一步探索他的个性:“当然有关,”他一边看问卷一边说:“你是独生子,单亲家庭,未婚,这都是造成焦虑的高危因素。”
高准显然没从惊吓中缓过神,咬着薄唇,两手紧抓衣袖,指尖泛青,方炽收起问卷,拾起笔:“高先生,接下来能不能跟我讲讲你自己?”
“我?”高准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想了想,便顺着方炽关于家庭的思路说下去:“我很小爸妈就分开了,我妈……是个很严厉的人,她告诉我活着只有一条路,就是做人上人。”
方炽追问:“什么是人上人?”
“就是做最好的。”
“你是完美主义者?”
高准毫不犹豫:“对,我觉得好的东西都是完美无瑕的,”说到这儿,他有些失落,担心这种失落被方炽发现,他马上说:“我妈总是让我做一个真正的男人,做给我爸看。”
方炽又问:“什么是真正的男人?”
“就是强壮,有经济实力,对女人好,”说着他笑起来:“可你看我个子不高,但后两点我都做到了。”
“对你来说,做真正的男人很重要吗?”
高准认真思考:“应该是吧,我小时候爱哭,我妈总让我憋回去,她说,真正的男人别像个女人……”
突然他停下来,不说了。方炽疑惑地注视他,看着他丰密的睫毛在落日橙色的余晖中颤动,这种情况其实很常见,他并不在意,他猜高准大概是陷入了童年时的某些回忆:“高先生,关于你的童年,能不能随便回忆一幅画面?”
“画面?”高准的声音和他高调的外表不同,很低沉,被他问话,方炽有时会有一种飘飘然的舒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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