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林村有家私人开的小诊所,前些年就只买些能口服的药,那家不知道想了什么法子让大儿子去镇上卫生所干了两年回来,也开始给人打针,因比镇上方便,村里人倒也愿意去。
罗旺夜里摸黑跟娶来两年还没怀上的漂亮媳妇努力了两把,觉得才刚睡着就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吵醒了。
“大侄子,快帮忙看看我儿子……”
“我哥他白日坐车晕车晕的厉害,下午看着有些中暑,晚上本来好了,还吃了两大碗饭,夜里就烧起来。
边存志抱着十四岁的儿子跑了二十几里,气都喘不匀,边兀在旁边条理清楚的把边春晗的情况说了一遍。
罗旺被人从美梦中吵醒,本来一肚子火,看到是边存志才放缓了脸色,因着边存志可是十里八乡唯一一个生了十一个儿子的汉子,是个男人都高看他一眼。他还想找机会跟边存志问问生儿子的法子呢。
把人让到屋里,罗旺穿上衣服,细细地问了边春晗的情况。
“你说你他早上和中午都没吃东西,回去先喝了两碗粥不到两小时有大鱼大肉的吃了两碗饭!”罗旺惊讶的重复道。
“嗯,还有好多吃食,饼干、糖果、汽水……”
罗旺摆了摆手,示意不用说了,轻轻在边春晗胃部按了按,感觉都成了一个硬块。罗旺虽然是半路出家,没在专业学校学习,但他爹给他找的是个□□的时候放下来的老医生,那时遭了罪,一碰手术刀手就抖,早不能上手术台了,但医术是最过硬的,镇上卫生所一半的医生都是经他手带出来的。老医生本来不管他爹托了谁的关系,拿了多少东西过去都是不肯的。
“咱们这行可不是木匠!”
来来回回就是硬邦邦的一句话。
后来他爹不晓得怎么误打误撞的,把山里的情况照实说了一通,那老头闷坐了足有半个小时,叫了卫生所院长来叫罗旺和他爹签了一份责任状,才肯把人带在身边。
罗旺学了两年大病大痛半点儿没接触,专门跟着老医生看各种常见的病症,又背了数不清的药理,所以回来后就是有瞧不出的病症但从没因为用药出过事。像边春晗这样的,饿狠了又不好消化的鱼肉吃多的情况在镇上是会见,在村里这样物资还比较匮乏的地方是从没出现过,而且是像边春晗这样严重的情况。
“家里来了客人……”边存志不安地说。
边兀抿着嘴,拉着边春晗攥成拳头的手慢慢的揉动,想把他的手指掰开。
罗旺用棉签沾了酒精给手指消了毒,捏开边春晗的嘴用力按压他的舌根,烧的人事不知的边春晗“哇”的一声吐了一大股。
屋里开始弥漫出一股酸味儿。
等吐出来的只有粘液后,罗旺洗了洗手,先用葡萄糖水配了一瓶药,又用两瓶生理盐水配好,给边春晗挂上,才腾出手收拾溅的到处都是的秽物。
边存志给边春晗用外套裹好,上前给罗旺搭手帮忙。
“叔,我跟你打听个事儿?”罗旺往边春晗那边看了一眼,边兀刚跟他要了热水正帮边春晗擦着嘴边刚流出来的涎液,轻声问道。
“有啥事要是叔能帮上忙的尽管说。”边存志笑着说。
边春晗烧到了四十点二度,这对十四岁的年级来说是非常少见的。
边存志跟罗旺一边扫地一边凑在一块儿嘀咕了好一会儿,罗旺拿了一床旧被套出来给是不是打颤的边春晗,教了边存志自己换药水后,笑的有些猥琐的上了楼。
“爹,你眯会儿吧,我看着药水,等下叫你。”边兀眼不离边春晗地说。
边存志摇摇头,“孩儿,下回不许偷摸着跟着大人跑,天黑漆麻黑的,保不准就不小心踩到陡坡峭崖里头,你六哥要知道了,你想想你哥会咋样?”
边兀不说话。
“爹晓得孩儿聪明。不过世上好些事情就是再聪明的人也算不住,是不是?你看,你六哥生病了,就只能找医生,是一样的道理。”边存志摸了摸边兀只穿了个背心露在外头的有些冰凉的小肩膀上,被被套拉起来给边兀也搭上,“睡会儿吧,小孩儿熬夜就长不高了,爹看着。”
边兀“嗯”了一声,乖乖的合着眼睛,边存志的话却在因为见得少还没有完全打开的小小脑袋里过了一遍又一遍。
边春晗第二日就退了烧,但总觉得胃痛话也不大说得出来,照罗旺的话说是伤了胃和喉咙。
第二天下午边村志架了板车又推着边春晗去找罗旺看了一次,罗旺看不烧了,问了问情况,开了两包温补的冲剂,只叫先喝几日米汤养着。
边春晗糟了一回罪,走路都觉得双腿发软,回家就叫刘芳娥端了半盆热水出来给擦脸洗脚后赶到床上躺着。
袁水泉在边家做客,每天杀鸡是舍不得,龙虾杂鱼鳝鱼泥鳅却是野地里能抓到的,多费些油还是出得起,顿顿桌上都有一大盆荤的,几天就吃得边家兄弟各个脸上都有肉了些。
这时候边春晗就显得格外可怜,罗旺交代了喝几天米汤后吃软和些的干饭和菜蔬是可以的,鱼和肉这些起码得十天半个月胃不疼了才能碰,乱七八糟的零食汽水也不能吃喝。
边春晗把自己的一份零食把边兀喜欢的两样留下来,剩下的都分给了从边长纪往下的几个弟弟。他本来起色就不大好,喝了三四天的稀饭,脸颊都微微凹了进去。
“哥,是不是胃又痛了?”边兀见边春晗没有一皱,就放下书问道。
边春晗点点头,“中午该只喝一碗菜稀饭的。”
不止这不能吃那不能喝,一顿稍稍吃多点儿,边春晗就觉得胃不舒服。
刘芳娥干脆点了冬天才会升的炉子,把稀饭一整天都炖着,隔两个边春晗一饿就喝一碗。
今天中午,刘芳娥特意给边春晗做了他爱吃的蒸茄子,拿蒜末香油拌了下,边春晗一个没忍住就多喝了大半碗稠些的稀饭。
边兀轻轻的帮边春晗按了按。
边存志放下手里正在打磨的一个圆木块,问道:“六儿,又不舒服?明天你二哥该到了,你跟爹和大哥一起去镇上找医生看看。”
“好。”边兀先应了一声,他早就想建议让边春晗去市里检查一回了。
边存志点点头,又继续对着小小的圆木块雕琢。
边春晗买回来的旧书,当时也没仔细看,里面夹了一本象棋入门。边远父子对那个起了浓厚的兴趣,边远去镇上给人砌墙做工,边存志这两天得空则从山上锯了一根樟树树枝下来,自己自家照着书上刻象棋子。
边兀跑到厨房给边春晗倒了一碗热水出来。
“孩儿,罗大哥不说了,哥只要多养几天就好,你才将怎么能抢着应爹的话!”边春晗端着浅灰色的瓷碗低声说。
“但是哥不是还老痛吗!”边兀道。
“痛得又不厉害,去镇上瞧医生要花好些钱,孩儿。”
“我不想有好些好吃的哥都吃不到,不想哥老痛,不想、不喜欢我都不知道的事儿!”边兀瞪着眼睛,微微低着头说。
“哥要养好才不能吃的,这痛比咱们在山上摔一跤都不如,孩儿,你不能老旧按着自个儿的心意给哥做决定,咱家困难,爹娘和大哥恁辛苦,哥也能忍忍。”边春晗有些疑惑地说。
“那你就都忍着,忍着能忍出啥来!”边兀抬头瞪了边春晗一眼,跑了开去。
第26章 称赞
“孩儿……”边春晗不知所措的叫了一声。
晚上,大家都兴致极好,躺在床上说个不停——明天二哥就要回来了。
边浩去参军的时候,边春晗才八岁,刚上小学一年级,下头边长纪、边峰稍稍大点儿还有点儿印象,边秋茂、边夏实则已经忘了自家二哥长什么样儿,边博是边浩走了之后才出生,根本没见过这个时常被挂在刘芳娥嘴边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寄信寄钱回来的二哥。
边春晗却半点儿没心情加入几个大些的哥哥们的话题。
边兀一直到上床还没跟边春晗好好说过一句话,也不像平时一样上床就要搂着边春晗睡。
袁水泉白天先跟着边夏实满山的找野果子吃,又跟边虎一起拿着自制的弹弓去打鸟打兔子,傍晚去钓龙虾收鱼篓子,晚上吃过饭还在院子里人来疯的跳了好一阵子舞,冲过澡很快打起了小呼呼。
边俊被他修长的四肢缠着,只能在他耳边说话都没能把人吵醒。
“兀儿。”边春晗小声叫了一声,“兀儿,别跟哥怄气了,好不好?”
边兀翻了个身,拿凸出来的背脊对着边春晗。
“兀儿,兀儿。”边春晗凑过去着急的连声叫了起来,“都是哥不好,你别气了,成不成?”
边兀转了转眼珠,“好,那哥要跟我约定,我听你的话,你也得听我的话。”
边春晗连连应好。
“你胃老痛,不检查清楚是怎么回事,要是从了大病或者以后一辈子只能吃稀饭怎么办?我问过三哥了,在外头看病最贵,你老想着要省钱,这样可能要花的更多,而且身体不好了可咋弄!”边兀振振有词地说。
“孩儿,这次是哥不对。哥就觉得你不该抢着替哥应话。”边春晗解释道。
边兀转过来,把胳膊搭在边春晗身上说:“那以后要有时间我先问哥的意思,再决定,要时间不够,我要应了或者不应再跟哥解释。”
边春晗“嗯”了一声。
“哥睡吧,生病的人要早些睡。”
边春晗老老实实的合上了眼睛,不一时就陷入了睡梦中,根本没意识到从这一天起,两个人的主动权和决定权就开始转到了边兀手里。
刘芳娥这几天都有些神经紧张,一时在屋里收拾来收拾去,一时就不停的合计二儿子回来得烧什么菜,一时就催着边存志把她突然想起来家里要添的东西记下来。
边远特意跟工头说了接下来五天都不能去上工,打算跟几年没见面的二弟好好说够花话。今儿先跟边存志一起赶早去镇上菜市场捡家里没有的菜蔬买了几样,又在杀猪佬手里直接要走了半扇还冒着热气的排骨带一大块后臀肉并一个猪头,把东西都拉到家。刘芳娥已经早早地起床了,烧了一锅热水,开始处理猪肉和骨头。
这时候没有冰箱,夏天也做不成腊肉,刘芳娥先仔细把猪皮上的毛都挑干净,切了一大盆用料拌好,准备晚上蒸肉吃,剩下的肉抹上一层盐撞在罐子里吊到井下。
边远把斧头洗干净,把砧板拿到院子的一个老树桩上放着砍猪后腿。“砰砰”的声音很快就让边家热闹起来。
刘芳娥早早地就烧了中饭,催着边远早点儿去镇上接人。
“娘,我前几天才接过三弟几个,那车不到三点来钟不会到的。”边远放下碗,哭笑不得地说。
“要今儿过码头快哩,你二哥这些年也不知道还记不记得山里的路,你早些去,不是还要带六儿去镇上医院检查一下么。”刘芳娥说话语速都快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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