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汐消失的第十六夜 作者：鸦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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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他知道彭程马上要过生日开始，他拼这套模型已经有好几天了。
这几天他的兼职也没在做，交稿的截止日期是在这周末，想着反正彭程周四晚上过生日，生日过后他打算周五周六两个晚上熬个夜，周日截止前校对一下，应该就没问题了，因此他就可以安心的组装这套模型了。
木质模型组装完成的模样是鹏鸟，他最喜欢的是这鹏鸟的眼神，锐利、刚毅，只不过一个模型，却因一个眼神而被赋予神韵。齐钰贪婪地闻了闻模型的檀木香味，这种充满木质品的味道很是好闻，他一向是喜欢闻的，可惜的是因为放置在空气中发散了许多，味道没刚买回来那时纯和浓。
大的模型他刚收到货那天就花了一整天时间拼好了，小的这个因为昨天物理老师一口气发了五张卷子，只能拖到今天才有时间拼。
他看着书桌上一大一小的两只鹏鸟，心里有处的空隙被填得满满的。
因丰富的色彩使模型看着很像卡通积木，却又不像一般积木那样质地粗略、结构单一，那一个个细小的木块让整个模型显得细腻精致。
齐钰越看越喜欢，忍不住将那小版的鹏鸟置于手中仔细端详。他看着鹏鸟头顶上的一个小孔，这是大小版模型唯一的区别，当然这也是他当初只打算买一个大型的，却又多买了一个小版的原因。
彭程可以把大的鹏鸟摆在家里，小的模型用一根绳子串起来后，就可以当作一个挂饰使用。齐钰想了想，挂手机上似乎挂不了，那就挂书包上吧？或者钥匙上也行。
他想着想着，不自觉好笑起来。
感觉自己傻傻的。
其实当初想着要给彭程送这个的时候，也只是因为齐钰很早就在杂志上看到了这套模型，他一直喜欢，却又没契机买下来，后来想起又觉得很适合彭程，就马上在亚马逊订货了。
这套模型是由现居国外的一个国内自由设计师给设计出来的，那本杂志他也找不到了，但齐钰记得，设计师给这套鹏鸟模型的寓意很深。
“大鹏展翅，向上而趋。”
可这套模型终究只是他自己喜欢的玩意，当收到快递后他又有点犹豫了，怕彭程不喜欢这种工科气息满满的礼物。
就在这种反复期待和揣测心情中，齐钰将两个模型并排摆放，他自己趴在桌子上，双眼一眨不眨地望着鹏鸟模型的眼，仿佛有人与他在四目相对。
漫天星辰像映入他的眼里，闪烁明亮，他微笑着道出了一句。
“晚安。”
周四一大早。
齐钰洗漱、换好衣服，背上几本习题和只装着小模型鹏鸟的书包打算出门。
他想着中午就不和彭程、孙栋他们去吃饭了，自己去商场找家店买条好看的挂件绳子，给小模型串上，再回来把装进盒子里的大模型一起带到学校，晚上就能送给彭程了。
他甚至想着晚修结束后给彭程送去礼物时，对方拆开礼物可能会露出高兴的神色，他就忍不住嘴角上扬。
然一打开门，看到门外站着两个人，他瞬间呆愣在了原地。
“叔……叔，珊姐。”齐钰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叫声来。
“侄子，”齐钰叔叔开门见山道，“你爸爸他……改今天二审了。”
齐珊补充道：“小钰，我们来接你回去，学校那边已经给你请好假了。”
齐钰把这短短两句话在脑袋里消化了一阵，才缓缓道：“好。”
他让叔叔和齐珊稍等一会儿，把大门钥匙通过1201门底塞进孙栋房间，下楼时又给孙栋留了条短信，因为他不确定孙栋现在是刚睡醒还是仍在睡梦中。
【齐钰：孙栋，我临时有事得回N市一趟，今晚不能跟你们一起去给彭程庆祝生日了，送他的礼物放我房里书桌上，用一个盒子装着，你帮我拿给他行吗，我房间的钥匙塞进你屋里了。谢谢，还有帮我跟他说声对不起。】
叔叔和珊姐在路上简单的跟齐钰说了一些事，都是关于今天二审的一些注意事项，譬如他们几点能回到N市、法庭几点开审。
三人的心情都很沉重，这种沉重是无影随行的，以至于叔叔和珊姐将琐事吩咐完毕后，没一个人想要把话接下去。
齐钰叔叔的车停在小区楼下，他钻进车子后座，叔叔和珊姐上了前座，拉好安全带。
上车后他给彭程拨了个电话过去，对方一直没接，但电话也没挂断。齐钰想，对方应该正在开车，完全没注意到电话在响。
齐钰想了想，而后，他长长吁了口气，家里的事一团糟，搅得他心乱如麻，现在他真的不知该如何面对彭程，如何亲口告诉他自己答应的事不能履行了，更何况，听到对方失望的声音他自己也难受。
他用很快的速度写了一条短信，给彭程发过去。无非就是临时有急事一定要回N市一趟，今晚赶不回来了，最后还是用那句“对不起”结的尾。
短信显示发出去的那一刻，他像是逃避般立即关机，将手机扔进书包最里层。
私家车驶上高速路，车内又是一路的沉默，叔叔怕是感受到氛围太过尴尬，打开了车载音乐，却是放得很小声，齐钰连音乐里唱的是什么都听不清，隐约只听到了歌曲的旋律。
夏山如碧，夏树苍翠。
一路都是山川树木，南方的公路多是如此。
阳光将路旁的榆木叶照得反光，让齐钰感到甚是刺眼，他透过车窗往外望，万物如走马观花般掠过，没有一样映入他的脑子里。
彭程是进了教室才看到齐钰发的那条短信的，看完短信那一刻，没有埋怨没有责备，他只是怅然若失地缓缓坐回自己位置上。
他才刚把鲜牛奶从书包里取出来，想要拿到楼上给齐钰，告诉他今天晚上去北街吃烤鱼前，自己先开车载他到深巷里吃一家店的招牌红豆酸奶套餐，今晚生日可以买一送一。
大课间。
“你怎么自己上来了，我还想下去找你来着。”一班教室后门，孙栋从教室走出来，一眼就看到彭程拿着一瓶牛奶站在极其显眼的位置。
彭程皱着眉把手里的牛奶塞给孙栋，道：“这个给你喝了。”
“你给刘狗不就得了，还非得拿上来给我。”孙栋说是这么说，但还是把牛奶接了过来。
彭程没好气道：“他自己有。”
看彭程这样子，估计是齐钰自己跟他说了。
所以，这货还不是为了找个理由上来跟自己谈心嘛。
“哎，看来你的知道了，齐钰还特地嘱咐我让我跟你说声对不起，”孙栋揽过彭程的肩，把人拉到一旁人少的位置。
孙栋压低了声音，半犹豫道，“你还是先别想着你生日齐钰来不了这事了，我这里，有个爆炸性新闻，你……要不要听？”
“关于谁的？”彭程问。
孙栋不语，心想，你觉得呢。
“齐钰？”彭程试探般问了一句。
孙栋干脆地答：“嗯。”
彭程咽了咽口水，直觉告诉他，孙栋要说的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他直勾勾地盯着孙栋的双眼，打算洗耳恭听：“你说。”
“你先把你手机4G网打开。”孙栋说了这一句，而后，一声不吭地将视线转移到别处。
彭程疑惑的打量了孙栋一眼，也没见着他平时有哪次像现在这样婆婆妈妈的，但他还是老实的听了孙栋的话，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开网。
一连上4G网，什么乱七八糟的app推送消息都“蹭蹭蹭”的窜出来。
“然后呢？”彭程也不看那些消息，接着问孙栋。
“你自己看。”
看什么？看这些弹出来的消息？
彭程现在全靠直觉做事，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来的直觉，但还是感觉孙栋让他去看的就是那些弹出来的消息。
微信、□□、YOHO、微博……全都来了推送。
等等。
微博？
【N市市长齐XX贪污一案今日重新开审比原定二审时间提前三日】
彭程盯着这条推送看了好几秒。
他不说话，孙栋也不说话。
良久，他才回过神来，将头抬起来。
“你要跟我说的就是这个？”
他问孙栋。
“嗯。”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吗，你就嗯？”彭程的声音猝然拔高，稍后又觉不妥，他道，“这是真的？”
什么是真的，两人彼此心照不宣。
“真的。”孙栋侧目凝视他，一字一顿道，“齐钰他爸。”
听到从口中吐出的这几个字，彭程不知怎的，感觉自己仿佛被一座大山压住，动弹不得，喘不过气。
难怪从没听齐钰主动说过他家里的事，要提也只提过他叔叔，彭程想。
所以他从N市转来L市，也是因为这个吗？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今早。”孙栋把弄着手上那瓶纯牛奶，道，“他今早给我发了短信说要回N市，急事，我当时也没想太多，就像平时一样醒来连上网刷刷朋友圈，结果微博就给我推送了这条。”
孙栋顿了顿，又道：“我就打电话给我爸了，我爸大早上被我吵醒，估计也没想太多，听我问N市原市长是不是齐钰他爸，他就答我说是了。”
彭程听后，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似是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孙栋看他这样，“嘿”了一声，“心疼啊？那以后追到手了就对人家好点啊。”
彭程没搭理他，孙栋也不好继续开玩笑，他又道：“我告诉你，只是想让你别怪齐钰说好了今天一起给你过生日却又来不了，毕竟他家里的事……”
孙栋还没说完，彭程便打断了他：“我没怪他。”
这会儿换成孙栋不知该怎么说才好了，他试探性问一句：“那咱们今晚还去不去吃烤鱼了？”
“不了。”彭程斩钉截铁道。
“我就知道。”孙栋“嗯”了一句，又道，“行了，刘狗那边你自己跟他说，其他人我帮你转达，就说你家里有事，今晚得早点回家，你生日改天补过，咱们就等齐钰从N市回来了再一起过吧……哦，对了。”
孙栋一连串的话蹦得彭程脑壳疼，见他又回班里，从课桌抽屉里拿了什么东西又出来。
“给你，”孙栋道，“齐钰给你的生日礼物。”
彭程接过孙栋递来的盒子，感受到盒子沉甸甸的重量，顿时百感交集，一个字也说不出。
“行了，回去吧，好好消化消化。”孙栋把人肩膀揽送到楼梯口，还一个劲道，“齐钰挺……那什么的，这些事都憋着心里应该挺难受的吧，也不告诉我们，告诉我们的话我们又不会……哎，算了，估计他不希望我们知道。”
彭程感觉从孙栋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在脑袋外飘，就没一个听进去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走的，就回了班里，坐到自己座位上。
他愣愣的看着这个纸盒，想了想，还是把盒子打开了。
周围的同学要么趴在课桌上睡觉，要么在教室走廊打闹，没人注意他在干嘛。
他小心谨慎地把彩纸按着盒子的边角撕开，尽量保留彩纸的完好程度，最后再打开盒子。
彭程将手伸进去，感觉摸到一个木质的大件东西。
他一提，就把那件东西提出来。
是一只鹏鸟的模型。
彭程有些愣住，他用手触碰，感受到那只鹏鸟的纹路和凹凸形状。
他只是突然很感慨，也很感激。齐钰家里的事应该让他挺烦恼的吧，却还是花时间给自己准备这么精致的生日礼物，这个模型看着就不是随便做就能完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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