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中之花 作者:熔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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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澜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穿着睡衣,外边只随便披了一件外套,他拉了拉外套,并不坚持:“好的。”
就在开门的一瞬间,黎顾忽然又转身,像是哀求似的对宣澜说:“你……你喜欢我么?或者说、喜欢过我么?哪怕只有一瞬间也可以……或者骗骗我也没关系……”
他等了一下,见宣澜没有答话,便低下头去苦笑了一声:“我知道了……但那个吻,又算什么呢?我还以为……”
宣澜没有说话,面容沉静,忽然上前一步踮起脚尖,轻轻地吻住他的脸颊,唇舌所落之处正是黎顾脸上那道疤痕!
黎顾只觉得浑身都被冻住了,像是门外满天的风雨此刻都吹进了屋内,他一动不动,仿佛已经失去了全身的知觉,只能感受的宣澜的舌尖一点一点划过那道长长的、丑陋的疤痕。
宣澜的气息是甘甜而清冽的。
他仿佛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事情似的,双手撑在黎顾宽阔的肩膀上,那像是一个吻,然而实在又算不上一个吻——
不知道过了多久,宣澜终于停下,他伸出手指,用食指的指背摩挲过那道疤痕,动作温柔得像是情人间的爱抚,他低声说了一句再见,就主动打开了那扇门。
门内是温香软玉,门外是满天风雨。
黎顾咬了咬牙,终究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宣澜缓缓踱步至窗边,扒开窗帘向外看去,他视力极好,饶是急风骤雨吹着,他也能辨认出黎顾踏着雨水走向楼下停着的一辆宾利,他没有打伞,因此刚换好的衣服又立刻湿透了。雨水顺着他的头发蜿蜒至他的面孔,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黎顾身材高大,有一个同样身材高大的青年男人立在车边,撑着一把巨大的黑伞——多半是他舅舅了,宣澜漫不经心地想。
将黎顾迎进黑伞下,那男人对黎顾说了些什么,黎顾茫然回头向楼上望去,看到宣澜立在窗前,他们视线相接。
宣澜打开了窗户,冷风让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颤,他将身上的外套裹紧,朝黎顾微笑着挥了挥手。
他看到黎顾也同样对着他挥了挥手,却没有开口,最终还是钻进了车里。
那男人收起伞,也跟着黎顾钻进了车里。
车开走了,雨水很快冲刷过一切,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宣澜忽然觉得有些兴味索然,他关上窗户,他看了一眼客厅的挂钟,现在是四点。他打算再回去睡一会儿。
翌日到了学校,宣澜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继续上课、学习,他身边的位置是空着的,然而空着就空着了。
课间的时候他趴在桌子上休息,却被人拍了拍肩膀,回头一看是白茉理,他们班最漂亮的那个姑娘,就是黎顾上次救下的那个。
白茉理长得漂亮家里有钱成绩也好男友帅气,一向眼高于顶不把班里其他人放在眼里,此刻却羞羞答答的,全然不似平日的小公主做派。
宣澜温言笑道:“怎么了?”
白茉理却涨红了脸,捏着衣角,小声问:“那个,班长,黎顾这几天去哪里了……我、他上次帮了我的忙,我想当面谢谢他,再、再跟他道个歉。”
原来是这样。
她是骄矜漂亮的小姑娘,但心肠并不坏,是会知错能改知恩图报的。
宣澜想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实话:“黎顾出国了,可能短期内不会再回来了。”
“啊——?”白茉理睁大了眼睛,然后垂头丧气地说,“那好吧……你、你下次要是见到了他,记得跟他说一声。我、我很感激他。”
我也很感激他。
宣澜这样想着,一边微笑着答应了白茉理。
白茉理走了。
下一节是地理课,宣澜提前把地图册拿出来翻看,最后一页摊开是世界地图,他拿出铅笔,从墨西哥的墨西哥城到美国,再到B城,刚好可以连成一个尖尖的三角形。
像一把尖尖的刀。他笑着想,旋即为自己的幼稚感到可笑,拿出橡皮将那个尖尖的刀擦掉。
他笔触很轻,很容易就擦掉了,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他向周围望去,快上课了,同学们都在嘻嘻哈哈地忙着自己的事,没人注意到他,也没人注意到他身边这个位置已经空了好几天。
白茉理呢?白茉理也许会注意到。
他的目光搜寻到了白茉理,白茉理已经坐回了自己男朋友身旁,抱着那男生的胳膊撒娇,商量着中午吃什么——
他是高一中途插班进来的,他一直蜷缩在角落里,身材高大但却笨拙,长得也丑陋,没有人注意到他,即使注意到了也只会嫌恶地撇过头。他没有朋友,没有爱人,连他的父亲都不爱他,他在B城生活了一年多,得到了一个真心待他的同桌和两个虚情假意的吻,最后他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也不会有人记得他。
他漂亮的同桌一个人坐在窗棂下,阳光滑过他长长的睫毛和线条美好的侧脸,他的表情没有波澜。
他并不真心爱他,他的每一次接近和示好都带有其他的有目的,在他就要成功了的时候,命运以一种谁也没有料想到的方式和他开了个玩笑。他有些不甘心,但却并不难过。
他只是……他只是有些怀念那个丑陋但却真挚的少年。
☆、阿檀
齐肃最近一直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他从A城飞到B 城处理了一些要紧的公务,事情进行得很顺利,然后顺便送走了自己的便宜儿子,同样进行得很顺利,按理说没有什么烦心的事情了,但不知为何,他一直觉得还有什么事情在前边等着他。
到了他这个地位和年纪,除非天塌下来或者突发绝症之类的,一般是没有什么能让他烦心的了,更何况这只是可笑的直觉。
想到此节他决定放松一下,他通知助理去联系了一下时雪晴,让她今晚好好准备一下。
时雪晴是他为数不多的情妇里相对比较得宠的那个,从上电影学院的时候就开始跟着他了。齐肃对情妇大方而慷慨,时雪晴自己也争气,业务水平过硬,刚毕业就接了齐肃为她介绍的一位大导演片中的女二号,提名了新人奖,之后一路顺风顺水,演过国民度爆表的热门电视剧,提过欧洲三大的最佳女主角,国内的大奖小奖拿了个遍,如今三十出头依然保养得当,貌如少女,以美貌和演技在圈内著称。
时雪晴是聪明而知道感恩的人,出道这么多年一直不肯炒什么绯闻,对齐肃忠心耿耿,体贴入微,齐肃也疼她,除了不在在物质上亏待她之外,能介绍的圈内关系也都为她铺好了路。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这两位在金主与情妇届都堪称天作之合、是合作愉快的典范,一个多金大方,有求必应,另一个体贴乖巧,从不僭越,十年来从没吵过架红过脸。
齐肃晚上七点的时候独自一人走到了他在B城办公楼的车库里。
他提前让司机和保镖下了班,打算自己一个人驱车前往。
他正是在自己那辆半新不旧的迈巴赫旁边看到那个人影的,多年所受的安保教育让他立刻提高了警惕。但仔细看过去,那人影颇为单薄,个子不高,像是个少年模样,一大半身躯都被迈巴赫遮住了,只露出一个额角,被汗水打湿了的头发贴在那人的额角上。
——这也太不专业了,如果是杀手或者小偷的话。
然而齐肃并没有因为那人的不专业而掉以轻心,他并不打算过去,打算直接回去找保安过来。
那人虽然不专业,耳朵却很灵敏,听见了脚步声立刻站起身看了过来,恰巧齐肃也回头往这边望去。
只一眼。
“齐先生吗?我是——”
齐肃仿佛已经听不清那声音了。
那是个十七八岁模样的少年,因为天气的缘故额头已经沁出了汗水,他的头发有点长了,垂在脖颈上,远远看过去简直像个女孩儿似的。他的面容有一点憔悴,原本就雪白的脸现在几乎有些苍白了,所幸双颊带着一点红晕,这让他看上去有了几分生气,确实像个活人了。他尽量让身上的白色衬衣保持得一丝不乱,但那衬衣还是不可避免地起了褶皱。除此之外,他那张脸——
“阿檀?”齐肃的声音几乎带着一点颤抖,他有些不可置信地向前走过去,什么安全意识身家性命娇妻美妾都彻彻底底地抛到了脑后。
“是你吗妹妹?阿檀?”他又不确定地低声喊了一句,那人没有回应,只是手足无措地站在车边。
那人的不回应似乎让齐肃增加了一点信心,他带着一点暗自的、不切实际的欣喜慢慢靠近车边。
那个人低头想了想,还是决定开口:“齐先生您好,我叫宣澜。”
是很明显的已经过了变声期的少年声音。
那一瞬间他几乎有些过于失望而产生了一丝愤怒,但他尽量地用他的理智压抑住了那点愤怒,让自己平静下来。
那少年见他不答话有点紧张,咬了咬下唇,不知道怎么才好。
齐肃并不是脾气很差或者喜怒无常的人,在大多数情况下他都能称得上是平和而好相处的。他定了定神,反复在心里对自己说了三遍人死不能复生天底下长得像的人很多。然后平心静气地对那少年微笑了一下,让他放下心来。
那少年果然放下心来也对他微笑了一下,笑容很羞涩的样子。
齐肃的呼吸微微一滞。
他主动绕过车头,走到那少年面前,几乎是用他这辈子最温柔的语气和态度问他:“有什么事吗?我叫齐肃。”
那少年却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似乎有些防备,但面上还是惊喜的。
齐肃听见他说:“您是黎顾的父亲吗?我、我是黎顾的同桌,黎顾走得急,他有些东西落在学校了,我想给您送过来。”
他递过来一个纸袋,里边装着一个笔记本和几本书。
齐肃沉吟了一下,心下已然有了几分了然,但依然不动声色,他微笑着接过,像是世界上所有慈爱而温和的父亲一样:“那真是有劳了,我替黎顾谢谢你。”
那少年见他接过袋子,松了一口气,齐肃却不再说话,只是温和地看着他,那少年在齐肃温和的目光中却显得焦灼起来,他又低着头了,像刚开始的时候那样。
齐肃心底几乎升起了一分怜爱,他甚至忍不住想伸出手去摸一摸这小家伙垂着的脑袋,告诉他不要担心,我不会为难你。
但他还是等着,像等待着亲自上钩的猎物一样好整以暇。
他甚至不紧不慢地加了一句:“还有什么事吗同学?没有的话我先走了,我这边还有事。”他敲了敲自己手腕上的江诗丹顿,似乎真的是在赶时间。
那少年咬了咬牙,终于抬头:“您——您不打开看一下吗?里边好像有比较重要的东西。”
“哦?”齐肃显出很惊讶的样子,他几乎要被自己的演技折服了,他心想时雪晴如果在场肯定会忍不住笑出声来,他装模作样地拿出一个笔记本翻了翻,里边果然夹着一张老照片,“是这个吗?”
他从笔记本里取出那张照片,轻轻地“啊”了一声。
那是一张结婚照,照片上是年轻的齐肃和年轻的黎芷,身着礼服手挽着手站在教堂里,两人的脸上都挂着似有若无、十分勉强的微笑,看上去十分不和谐。
那也是他和他那名义上的妻子唯一的一张合照。
他面上有些触动的样子,心里却全无波澜,他把照片收好,对宣澜说:“确实很重要,谢谢你提醒了。”
宣澜又不会说话了。
“您……您有事吗?您有事的话我就不打扰您了,抱歉耽误了您这么长时间,我——我先走了。”宣澜像是再也无法坚持下去似的,忽然转过身飞也似的逃了。
其实如果以齐肃的身手来说要捉住这逃窜的小兽简直轻而易举,但他没有,他站在原地没动,望着那背影微微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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