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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爬行的痕迹从河边一直延伸到男孩身下，显而易见的，他不久之前刚才河里爬上来。他湿透的衣裳何其华贵，在郑国也只有寥寥几人能够穿着。

　　男孩漆黑的眼睛向上看着，一直看着，那里空无一物，可是他却看的见：“汝是阎罗殿的鬼差吗？穿着倒是从未见过的样式，孤要死了吗？虽早知有此一天，未曾想来的如此之快，也罢，带孤走吧……”

　　梅雪川飘在空中，从最初的茫然到现在的释然不过三五个小时，他看见有两个古人模样的小厮拿席子卷着什么东西从一堵古老的城墙旁的小门钻出来，鬼鬼祟祟看四下无人便拉着一辆小车一路来到了黄河边上。梅雪川本来没想跟来，可是有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他跟随着他们。

　　那两个人在黄河边上停下来，把席子扔进了滚滚黄河里，河水很快把席子冲开来，里面是个紧闭着眼睛的男孩。

　　是谋杀！

　　亲眼见到古代版谋杀案，梅雪川不禁打起寒颤。他被拉着叶飘到了黄河上，现在清楚了，一直牵引着他的就是这个男孩。奔流的河水很快把男孩卷了下去，梅雪川干着急，可是他根本碰不到任何东西，难道，难道要看这他死在这里吗？

　　他以为男孩活不成了时，忽然一个浪头卷来，竟然把他抛上了岸！

　　看着这一幕，梅雪川忽然想是否真的有神灵存在？是河伯救了他吗？

　　“你为何不说话？”男孩问，他最多不过十岁，放在现代还在小学二年级，可是现在他却遭遇了他只在电视剧里见过的事情。看他的衣服家世应该贵不可言，他自称孤，想来是王侯了。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朝代？

　　男孩脸色苍白，嘴唇没有血色，现在已经是秋天了，如果继续躺在这里的话，也挨不了多久。梅雪川想去碰他，手却穿过了他的身体。

　　“你不会死。”梅雪川说。可是男孩却听不见，

　　他再试了几次，姬寤生看着梅雪川拼命想跟他说话却发不出声音、急的跳脚的模样，觉得好笑。“阎罗殿里的鬼差都是你这般吗？想来也不如传说那样恐怖……”

　　“你都不怕吗？到现在也没看见你哭。”还是没有声音，梅雪川懊恼地捏了捏嗓子。

　　突然出现的人让姬寤生眼睛里有了一点神采。他弱而能言，成而聪明，看梅雪川焦急的模样，心里有了计较：“似乎你能听见孤的言语，孤却听不见你在说什么，是不是？”

　　梅雪川比了下大拇指，这小子还挺聪明的嘛。

　　姬寤生伸出手，手指穿过梅雪川虚幻的身体：“人言阴间有十殿阎罗，十八层地狱，六道轮回，生死簿上记载人一生是非善恶，孤不过度过了七个春秋……”他的身体开始麻木，眼皮很重，觉得轻飘飘的，仿佛灵魂要离开身体：“孤不想死，但也不想这么活着，孤还没告诉你姓名，不过你是来接我，想必已知晓，吾名姬寤生……”

　　姬寤生，梅雪川还没来得及想在哪听过这个名字，姬寤生就昏了过去，同时一股吸力从他身上传了过来，梅雪川完全没有抵抗力地被吸进了姬寤生的身体。

　　郑国王宫，郑武公愤怒地掀翻了桌子，底下跪了一地人：“谁来告诉孤王！世子在何处？”

　　侍人瑟瑟发抖道：“大王喜怒，世子吉人天相，定会平安归来。”

　　郑武公踹开侍人，冷冷的看了一眼王后武姜，沉声道：“世子在京邑中，为何会无故失踪！来人，把他们拖下去！”

　　“大王不可！”一二十许岁的貌美女子跪在地上，泪眼婆娑：“大王如果要处刑，众人不敢冒犯天威，势必把罪过怪在世子身上，如果…就请降罪妾身，是妾身没有看护好世子，让他跑了出去……”

　　郑武公还想说什么，忽然有人进来禀告：“世子平安归来！”

　　武姜咔嚓一声折断了手里的玉簪子，血再豁口上染上红色。

　　梅雪川大口大口的吸气，他被吸进姬寤生的身体，顿时刺骨的寒冷就袭向他的四肢百骸，好像□□裸的躺在冰块上，他想站起来，但根本做不到，他小小的手搓着四肢，终于恢复了一点温度，他拖着沉重是身体，一点一点爬了回去。

　　并不是多么华丽的宫殿，他躺在床上，据那日已有两天，然而，他还没有离开这具身体，该不会他真的占据了这具身体吧？那么姬寤生会去哪？去轮回转世吗？

　　婢女跪在地上，“世子吃药吧，奴婢拿了甜梅过来。”

　　梅雪川张开嘴努力地咽下一勺勺堪比黄莲的药汁，他附到姬寤生的身体里后，一路跌跌撞撞，半走半爬地回到了城门，幸好那两个人没走多远，摔在城门口被士兵发现带回了王宫。

　　他整整躺了半个月，期间他见到了郑武公，这位大王倒是真关心他，说了好些话才离开。问题是他的王后，姬寤生的母亲——武姜。梅雪川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母亲真的厌恶自己的孩子到了想杀了他的地步。

　　武姜来时是次日太阳偏西，只是站在门口，并未进来。

　　梅雪川青白着脸，看着武姜，这个穿着华丽、妆容精致的女人居高临下，眼中有掩藏不住的嫌恶：“你为什么要回来？！”

　　她身后，从申国随武姜远嫁的婢女低声道：“王后慎言。”

　　武姜狠狠地扔了什么尖锐的物什过来，梅雪川感到左眼下一疼，伸手去摸，手上竟沾上了血迹。一根断了的簪子的豁口处凝着一滴血。梅雪川面无表情地盯着王后，幽深的目光让武姜情不自禁地倒退了一步。她觉得丢脸，又把簪子的另一半丢了过来。

　　武姜走了之后，梅雪川一阵眩晕，身上一阵轻松。

　　床上的男孩叹了口气：“让汝见笑了，申后实是孤的生母，我出生时难产，差点害死了她，从那之后，她便不亲近我。”

　　重新变成幽魂的梅雪川腹诽，这哪里是不亲近，是恨不得你死才对吧。

　　看他郁闷的样子，梅雪川就想让他开心起来，他指了指花瓶里插着的数枝梅花，又指了几个字，然后指了指自己。

　　“你姓梅吗？”

　　他莞尔一笑。

　　“我知晓了，雪川。”

　　卧床数日，姬寤生才出了房门。婢女给他披上沉重的裘衣，跟在他身后走向花园。

　　现在已经是深秋，秋风卷着秋叶，萧瑟地在空中打着转。各种花都在凋零，花期已过，只留残景。

　　有个侍人走了过来，在姬寤生耳边悄声说道：“公子段在前面亭子里，殿下还是避开为妙……”

　　梅雪川之前一直饶有趣味地看着四处，姬寤生卧床的这些天，他像是被什么东西锁住一样，最远不得离开姬寤生十米。现在好不容易出来，眼睛片刻都嫌不住，不过他有点失望，果然不能对春秋时期的诸侯王宫有太多期待。

　　忽然听到侍人这么说，梅雪川好奇地往上飘了飘，定睛看去，不远处的亭子里有两大一小的三个人。

　　因为有片林子遮挡，彼此都看不见对方，但距离实则不过数米，梅雪川听到亭子里申王后忧虑叹气道：“大王，世子一病数日，太医令说他的身体已经落下了病根，恐怕活不到三十岁……如果再为国事cao劳，这时日更会大大减少，妾身不想看到如此结果。”

　　半晌，郑武公的声音响了起来：“王后想如何？”

　　武姜抱着懵懂的次子，拿帕子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段儿虽只有三岁，但比世子幼时聪明的多，何不让段儿替兄长之位，世子…寤生也好无忧无虑地过完一生。”

　　梅雪川的手搭在姬寤生的肩膀上，虽然感受不到他的存在，但是他也能感觉到姬寤生极力压抑的震颤。

　　他转身离去，幼小的身影竟然有几分踉跄。看来，是对武姜失望至极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有存稿的人！~\(≧▽≦)/~

 

　　☆、第三章 寤生

 

　　

　　“孤生在王室，父是君父，母是弟之母，世人以吾是世子而恭敬，孤拥有的，只有郑国世子的身份而已，而如今，她连孤唯一拥有的也想夺走！若是汝，汝将何如！”不过八岁的男孩，脸上已无孩童的纯真幼稚，而是一般成年人也难以企及的森冷锐气。

　　然而郑武公并没有改换世子，此后数年，哪怕申后费尽唇舌也无用。这倒不是因为郑武公有多么爱护这个儿子，而是周王室的嫡长子继承制度，且立嫡不立长，姬寤生是嫡次子，他上面虽还有一个庶长子，但根本动摇不了他的地位。

　　郑武公二十七年，武公病重，京邑上空阴云笼罩，申后跪坐在武公的病榻旁，花容月貌的一张脸孔上泪痕清晰可见：“大王，妾身最后求你……”

　　武公打断她：“失考，孤方才见到了先王，就是在和父王去申国之时见到了你……”

　　申后把手放在郑武公枯槁的脸上：“大王还记得啊，我还以为你早已经忘记了……妾身却一日不能忘记，妾身多年来一直隐瞒着你，寤生并非您的子嗣……”申后说完，郑武公油尽灯枯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武公的眼睛猛的睁大：“失考！你所言可是、可是……咳咳！！”他忽然坐了起来，捂住胸口剧烈的咳嗽起来。

　　“可怜妾身所托非人，二十年来，大王对妾身……是妾身辜负了大王，所以，请大王更改昭书，让段儿……”

　　她未说完，门猛然被推开，屋外侍人跪了一地，姬寤生穿着世子华服，一步步、重重地走了进来，他目光如炬，逼视着申后：“多年来，母亲厌弃如孤，但孤想有朝一日，定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但是，孤万万没想到，母亲厌我至此，哪怕污蔑孤非姬氏血脉也要让段儿继位。父王，儿子甘愿让位于段弟，但是请父王相信……儿子却为您的亲子！”

　　姬寤生跪了下来，梅雪川鼻子发酸，但却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郑武公想起多年来申后对姬寤生的厌弃，想到姬寤生的贤明聪慧，幼子的顽劣愚鲁，艰难地说了最后一句话：“父王信你……传我命令，孤王归天后，世子继位，任何人不得有异议——！”

　　左右纷纷跪下，齐声道：“善，遵王令。”

　　申后双夹赤红，眼神欲嗜人。梅雪川看她恐怖的模样，心沉了下去。

　　庄公元年，申后求制地作为幼子姬段的封邑。

　　这个雍容华贵的女人坐在他面前，气度威仪都有皇家风范，然而在她的儿子面前，却唯独少了作为母亲的慈爱。姬寤生心中顿生出格外荒唐的之感，若不是他查明自己确实是母后的亲子，恐怕难以想象，世间真有这样的母亲，对待亲生儿子竟然不如后母。

　　姬寤生明亮的双眸在申后身上一扫而过，让她不自在起来，他放松了语气，道：“母亲，那里不行，制邑地势险要，是关系国家安危的军事要地。”

　　申后也真没奢望姬寤生真的能把制地封给她儿子，只是为了漫天要价而已。

　　她继续说：“我也不想为难你，但段儿毕竟是你的弟弟，你也不想让天下人认为你亏待了段儿是不是？既然制地险要，你就把把京地封给段儿吧。”

　　京地是郑国大城，城垣高大，人口众多，且物产丰富。

　　他不想，但碍于母亲请求，也只好答应。大夫祭仲进谏道：“京邑比都城还要大，不可作为封邑。”

　　但最后，姬寤生还是把京邑封给了姬段。

　　梅雪川在姬寤生身边呆了七年，他遇见姬寤生时，只知道这里是周朝的诸候国之一的郑国，他一个纯理科生能知道秦国的大概历史已经很了不起，至于郑国的历史，他真的一窍不通。

　　姬寤生继位那天，梅雪川模糊的想起来，春秋五霸：齐恒公，晋文公，楚庄王，秦穆公，宋襄公之外。除此五人外，还有一位春秋小霸的郑庄公，郑庄公是春秋初期的霸主，他在世时，周朝并未倾颓的太厉害，而他死后，周朝倾颓之势已然无力回天，生逢乱世，霸主层出不穷，你方唱罢我登台，可以说郑庄公生不逢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