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百病缠身」也只是泛指,主要是当年纪家一场大火,烧死了她的丈夫和一个儿子,她自己的手臂和背部也严重烧伤。这个打击对当时年轻貌美的纪夫人来说很大,为此还得了抑郁症,这些年总是躲在家里根本不愿意见人,心态调整不好,也就导致身体每况愈下,什么小毛小病的也就都出来了。
李安然做私人医生的这两年,来看纪夫人的次数很多,她有时胸闷气短,有时体虚乏力,有时候咳嗽不止。真正要查原因也查不出来,李安然知道那是心病,但作为医生,他还是尽心的为她调理着。
一进纪家,管家就领着李安然上了二楼。
今天的纪家格外的安静肃穆,纪少爷的遗体似乎已经运回来了,棺椁就放在客厅里面。所有下人都穿着黑色的衣服,大家的脸上都不见一丝的表情,家里的花全部也都换成了白色的雏菊。
一层说不出的沉重气氛笼罩着这个家。
李安然下意识的往纪斐的棺椁那里看了两眼,心里觉得有些悲伤。
纪斐还活着的时候,这个家里至少还是有生气的,他的离世,仿佛带走了整个家的灵魂。
“纪董还好吗?”李安然上楼梯的时候关切的小声问了一句。
管家淡道:“老爷昨晚就病倒了,直接便住院了,夫人这边我们消息是今早告诉她的,因为少爷的遗体要送回来,再瞒下去也瞒不住,结果……”
“夫人怎么样了?”李安然问。
“晕倒了。”管家回答,“虽然我们急救了一下她马上就醒了,可是再也不开口说话了,就……唉,李医生,你进去看看吧,看看夫人这情况是不是需要看心理医生。”
李安然默然,他觉得纪夫人需要看心理医生这边是必然的。
管家打开了门,李安然走了进去,一眼就看到躺在大床上的那个消瘦的女人。
纪夫人年轻的时候据说是极其漂亮的女子,李安然接手她的时候她虽然人到中年也被各种毛病折磨得憔悴万分,可面上还是带着点曾经的风韵。可现在,这个女人眼神空洞的看着天花板,一动不动,仿佛被人抽去了灵魂,要不是胸口还有轻微的起伏,真会让人怀疑她是死是活。
“夫人。”李安然轻声的打了个招呼。
那个女人根本没有回应他,以前的时候,她至少会回一句「李医生」。
管家只是摇了摇头。
李安然走上前去,道:“夫人,我帮你做一个常规检查。”说完,李安然就在床边的一个座位上坐了下来,准备给她做个检查。
那个女人一直都没有什么反应,无论是李安然给她检查心跳还是脉搏还是血压,她始终像一个死人那样。
她这幅样子,倒让李安然忽然想起一个人——白熵的母亲。
虽说白熵的母亲和眼前这位纪夫人完全是两个极端,但李安然就是忽然莫名的想到了。
那可真的是个疯女人。
☆、Chapter.09
李安然只见过白熵的母亲一次,从他担任私人医生到现在为止,也只有那么一次。
比起眼前这个活着却像是死了的纪夫人而言,白熵的母亲……或许是个更可怜的女人。
她被关在市郊的一栋小洋房里,照顾她的只有一个保姆,洋房的大门一直有两个保安守着,从来不让她出去。
这种事放在现代,其实算得上的犯罪的,在李安然看来这是软禁。
可白熵的父亲白博说,这个女人有精神病,必须关着。比起把她送去疯人院,白博觉得自己的这个决定简直要仁慈百倍,不会给任何人落下口舌。当然,这只是他自己认为而已。某些比口舌更可怕的东西,或许早就落下了,在他儿子白熵的心里,根深蒂固的扎着。
想到这里,李安然摇了摇头,收回自己的思绪。
要不是因为和白熵的生活有所交集,或许他这辈子都不会知道隐藏在豪门之中的,那么多无法想象的悲惨。每一段都是秘密,都不能与外人去说。
“管家先生,夫人现在的状态确实不是我能够治疗的了,你们还是给她找心理医生吧。”李安然回过头。
管家叹气:“当年其实也不是没找过,早几年的时候夫人一直都有服用抗抑郁的药物,但后来随着少爷的长大……少爷那人开朗,总算是逗得夫人心情好了不少,都快有十多年了吧,不再服用这类药物……也不需要看心理医生……没想到……唉……”
李安然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普通的伤口都是能愈合的,可是心灵上的创伤,这真的不是他擅长去治疗的。
连「别难过,请节哀」这样的话,作为局外人的他,其实都是没有资格说出口的。
管家眼角微红,说完这些后也没再说其他的,只是礼貌的请李安然下楼,再让人去联系心理医生。
李安然从纪家走出来,回头望了望那栋漂亮却死气沉沉的别墅,心里有些说不出的凄凉之感。
明明今天的阳光那么好,却透不进去这个家了。
帝研集团股东之一的纪家少爷的死讯被S城的记者们争相报道了起来。
这出逆向行驶结果栽入海中的严重车祸本来就让人够匪夷所思的了,更何况是S城里最著名的帝研集团呢?
大众里没有任何一个人同情纪斐,网上几乎一片倒的批评声,说他危害公共安全,死了活该。说富二代就知道喜欢刺激,飙车,现在终于为自己的行为买单了。
纪家的人如今整个的都有些垮了,纪老爷子人还在医院,纪家连个可以主持大局的人都没有,秘书等其他人则忙碌着公司那边的事和准备纪斐的葬礼,根本没有人有空来管舆论这一块。
作为同气连枝的其余三家,也没有人出手压制这些新闻,尽管他们表面上都显得非常悲痛,可一直到纪斐的照片被媒体流传出来也没有人出手制止。
各种的缘由李安然虽然不能全部知道,但是大概的也能够猜到些,纪家倒了,就算纪老爷子手里捏的股份再多,公司以后也不可能被纪家掌权了,下一位董事长必然是其余三家的人,能少那么个竞争对手,估计其余三家心里面都在拍手叫好吧。
李安然看着好多媒体放出来的纪斐的照片,忍不住直摇头。
他想他是无法理解这些身处高位的人的想法的,纪斐的死亡对他们来说难道就真的是件好事?明明他活着的时候,纪老爷子也没让他插手任何公司事务啊。明明构不成威胁的一个孩子,就因为是纪家的少爷,终究还是成了无数人的眼中钉,直到死后也不得安生。
李安然觉得这种事,真的特别可悲。
他想起白熵,白熵在帝研好歹是比较有发言权的人,不知道他最后会不会出手压制这些舆论,毕竟他和纪斐,也算是一起长大的。
对于纪斐的死亡,白熵也显然很难过,要不然昨晚也不会……
等等,昨晚!
李安然忽然想起昨晚的一些细枝末节,他记得自己睡着前白熵似乎和谁在通话,通过的内容里涉及到了纪斐的死亡。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好像听到白熵说,纪斐临死前打电话给他了。
回忆起这个细节后李安然有些惊讶,如果自己的记忆没有出现偏差,那么白熵应该是知道纪斐死亡的真正原因的吧?很显然纪斐的死亡不可能是纯粹因为想要飙车引起的,要飙车他不至于在逆向车道上。
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
如果纪斐的死亡真的另有玄机,那白熵就任由网上的网民们肆意诋毁吗?他配合警方调查了吗?
疑惑一点点的浮现在李安然的心中,他有那么一点点想去问白熵,可是转念一想,发现自己是没有这个立场的。
这两年里,就算他和白熵真的再次相逢了,他也靠着白熵的缘故有了现在的工作和生活,可是无论是今天还是七年前,他们之间的一切都没有改变,甚至他和白熵之间,也算不上多铁的朋友。
这场世家之间的角逐,他只是站在墙外窥到其中一点影子,从来都是个局外人,询问或者插手,他是一点资格都没有的,他能做的,仅仅只是看着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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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去好几天,李安然一直都没有再见过白熵,关于纪斐的新闻倒是慢慢的下去了,没有多少人会一直只关心一个话题,时间一久,有些东西也就会沉寂,不过接踵而至的,则是纪斐的葬礼。
这场葬礼在市郊外最大的南松陵园举行,低调却隆重,除了帝研集团的全体高层,还有S城本市的一些名流官商,总而言之有些名气的全部都来了,浩浩荡荡的竟然有百来人。纪老爷子的身体似乎还没有大好,但是孙子的葬礼他是肯定坚持过来的。
李安然也很难得的站在队伍的前端,他这样的身份,本来是没有资格过来的,但是因为顾念着纪老爷子的身体,大家怕他中途伤心过度晕倒之类的,所以还是让医生也全天待在现场,以防万一。
为了近距离的关心纪老爷子的身体状况,李安然破例站在四大家族的后面。
也是很难得的,能离白熵那么近。
这是距离上一次和白熵见面后再见到他,因为葬礼的气氛很严肃所以李安然也没有上前去打招呼,何况白熵的父亲白博也在他身边。
白熵从头到尾没看过李安然,也不知道是没看到他还是因为没心思去看,他穿着黑色笔挺的西装,没有抽烟,或许是因为顾及着今天站在他身侧的简茗。
简茗的身体很差,但是今天这样的场合他没有选择坐轮椅,全程都是和大家一样站着。
中途白熵不止一次的侧头看简茗。
因为站在二人后面的缘故,李安然无法看到白熵的表情,但是大概的也可以猜到,估计是皱着眉头一脸担忧吧?
站在白熵另一边的,他的父亲白博似乎也把这一切看在眼里,重重的哼了一声。
随着骨灰盒的落葬,大家集体默哀了一分钟,然后才往回走,陆陆续续的散开。
有些人是直接要回去的,毕竟来的都是些S城的名人,不代表人人都有空会等到晚上,但也有一部分人会留下来吃个晚饭再走,帝研集团的人是不用说的,今天这样的场合他们不可能提前离开。
简茗大概是站的有些久了,回去的路上明显的有些吃力的模样,一只手捂着心口,脸色有些微微苍白。
李安然作为一个医生当然是注意到了,注意到这点的不止他一个,还有白熵。
白熵的身形动了一下,可能想要上前去扶,可是他的父亲就在旁边,所以他有些犹豫。
之前也说了,白熵喜欢简茗这个事,他自己从来没掩饰过,集团内部的人都知道,也都把这事当一个笑话。
如果简茗是个女人,那这倒算个佳话了,两家联姻是再好不过,心眼坏一点的人甚至觉得简茗身体那么差,指不定能活多久,男人最开心的是什么?是升官发财死老婆。
那到时白熵不但能吞了简家的部分财产,在四家也能稳稳的站住位置,谁都撼动不了他,以后还能再找个更年轻貌美的姑娘,真是出一本万利的生意。
可偏偏简茗是个男人,是个男人的话,这一切就都显得很可笑。
联姻?两个大家族让两男人联姻?说出去还能有脸?
更何况简家人又怎么可能让自己儿子像个女人一样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呢?
白熵对简茗的这段感情,直接导致白简两家的关系非常尴尬,公司的人更是时不时都八卦这事,可把白博气得不轻。所以在白熵十几岁的时候,白博就不许二人再有所往来。
每次白熵只要和简茗稍微走近点,白博都会大发雷霆。
而七年前李安然遇到白熵那次,也正是白熵偷偷的从美国回来见简茗,想给他过生日,结果被他父亲提前得知,就在机场直接把人堵了,并且让保镖跟着他,去哪里都行就是不让他去简茗那边。
当然,这是很久以后,在李安然和白熵重逢之后才听白熵说起的缘由。
包括当时他拿来鼓励李安然的话,话语里的那个「朋友」指的也是简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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