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祝]英台大大带我飞 作者: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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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英台立刻将手缩了回来,心中砰砰直跳。
但马文才并未醒过来。
祝英台听着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那声音,仿佛响彻整个万松岭。
他忽然俯下身,凑到马文才脸边,嘴唇轻轻地,落在了另一张唇上。
第21章 搜捕(上)
那嘴唇如此柔软,好似一片羽毛、一片花瓣拂过。
呼吸吐出的气息落在脸上,热得发烫。
鼻端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艾叶清气,和皂角清香,胜过人间一切香料。
门外远远地有脚步声传来,祝英台猛然起身,后退了一小步,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无知无觉的马文才,转身走出门去。
三七端着醒酒汤走来,瞧见他,俯了俯身子,道:“祝公子,你回去休息?”
祝英台点点头,表情平静,道:“你快去瞧瞧逸华,他把自己外衫脱了。”
三七睁大了眼,“哎哟”一声,快步走进马文才房间。
祝英台步履平稳,走回自己的房中,反手关上房门,长长出了一口气。笼在袖中的双手一直下意识地握紧,指节都有些泛白。
他和衣躺在床上,忽然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粲然一笑。
端午之后连着好些天,书院似乎都还停留在节日的热烈氛围中。学生们最爱做的,就是晚间聚在一起作诗,有时候还会饮些酒。
作诗的主题,自然是屈原。不知从何时起,世人便流传端午乃屈原投江之日,文人墨客都爱借此抒发自己忠君报国的心志或不得志的抑郁。况且如今这大楚朝,被逼退居南方,半数国土落在他人之手,朝堂亦纷争不断,极适合作诗吟诵。
端午第三日起,书院里便出现了一卷不知从何处得来的端午诗选。其中的作者大多是在文坛有些名气的清流志士,这些诗作似乎是他们于端午相会时所作。
马文才三人也都看过或听人念过这些诗。梁山伯只道这些诗作得好,用字精卓,立意深远。但在马文才与祝英台看来,这其中有许多诗的政治意味太浓,就差指名道姓骂国君昏聩、齐家把持朝政狼子野心。
越看,他们两人心中越惊。这些诗连他们书院都人人知晓,齐家和皇帝还能不知吗?
以齐家的心胸之狭隘,他们岂能容忍这些人的指摘诟骂?
“这些诗到底是从哪里流出来的?”祝英台皱着眉,表情难得的严肃。
“周先生竟然没有管束?”马文才也很奇怪。
“周先生恐怕还不晓得,”梁山伯道,“这些都是学生们私下传阅的,说是‘禁诗’,所以不曾有人拿到先生们跟前。”
祝英台嗤笑,道:“若真是‘禁诗’,民间哪得流传?只怕是有人为哗众取宠,故意说的。”
“一个不好,这些诗是会要命的。”马文才叹口气,道,“不行,我要去找周先生。”
祝英台点点头,道:“我与你同去,也该叫周先生严查一番。”
果如梁山伯所说,周先生竟真的未曾在书院里见过或听过这些打着“禁诗”名头的端午诗。
当马文才和祝英台将书院中的吟诗盛况一说,老先生的脸色都灰暗了几分。
“唉!愚蠢!愚蠢之极啊!”他眼中似乎有一瞬间冒出了点水光,不知是在说谁。
“这些诗我早已听说,只以为书院里这些学生没那个途径拿到,所以也没有多加在意,谁承想……”他又是一叹。
马文才与祝英台偷偷交换了一个眼神,静静站在一边不出声。
周先生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抹了把脸打起精神,道:“你们先回去,见到这些诗就都烧掉,也千万不要同他人说起。这书院,老夫是该好好约束了。”
很快,书院有了动作,周先生开始严查听课考勤,禁止学生饮酒。若有学生聚会,他也会叫人去看着。书院风气一时为之一肃。
不过这些还不能影响端午诗选的流传,周先生也晓得不能明令禁止,那反倒会叫学生们愈发好奇。他只是将几个领头的都叫去私下谈了谈,也不知他说了些什么,这些学生都红着眼睛离开,再不提端午诗选。周先生也据此找到了诗选在书院里流传的源头。
那个学生端午回了趟家,从一个外地远亲那儿见到这诗选。由于诗本身都写得好,又传是“禁诗”,他便忍不住偷偷带到书院里同几个好友炫耀,之后便爆炸式地流传起来。
周先生最后又出了个大招,书院大考。暗地里有流言,说考得好的有奖,考得不好的,说不定便不能留在书院了。
有此事当头压着,学生们只得乖乖收敛心思,一心读书。周先生借此机会严查了一番学生们的闲书,将端午诗选夹在那些杂谈小说、春|宫图画中一起收了。
这一次便找到了近十卷端午诗选的抄本,周先生是直后怕。若是叫有心人知道,他可万万护不住这些学生!
祝英台和马文才见周先生行事利落,短短两天,书院里便一派苦心读书的气氛,他们也松了一口气。
书院里无人再提端午诗选的事,外面却截然另一幅模样。
马家送了信来,说外面端午诗选闹得沸沸扬扬,连贩夫走卒都能念上一句两句。他们叮嘱马文才,不要理会这诗选,见了便烧掉,听了便当做没有听到。祝家也特意遣了一个心腹,同祝英台说,如今齐家背地里似乎有些动作,叫他留在书院里,不要有任何动静。看样子,形势有些不妙。
没过两天,周先生突然到他们不厌居中来,面色很不好看。
他单独与马文才、祝英台三人进了书房,将其他人都赶了出去,连阿成都没留。
他犹豫了几番,艰难开口道:“老夫,有一事想请二位帮忙。”
马文才心头一跳,连忙道:“先生何出此言,先说罢,若有我们能帮的,必不推辞。”
周先生见祝英台老神在在地坐着,不发一言,面露苦涩,道:“老夫也晓得,这个请求实在有些强人所难,只是眼下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能求到你们这儿了。”
马文才看他这么低声下气,难受极了。周先生是师长,学问精深,师德亦好,他又想说什么,却被祝英台在胳膊上一按,止住了。他见祝英台微微摇头,还是选择合上嘴。
周先生停了一会儿,低着头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缓缓说起近日发生的事。
自他严加管束整个书院后,他甚至连内外通信也看管起来。除了祝、马这两个世家子弟,其余学生收到与发出的信件都由他审阅过才得交予学生或寄送出去。其中果然还有一两封提及端午诗选之事,言语间还大加赞赏的,直接被他烧了。他还特地与涉及的学生交代了这事可能带来的影响,便是为了九族安宁也不得提起。这样的学生,他都特意找人暗地盯着。
然而,书院外风波渐起。
端午诗会中,有几个是他以前的旧友或学生。自他离开朝堂,明面上与这些人都断了关系,但暗地里还是偶有联系。这两日,他接连收到两个老友的消息,说是当日参加诗会的人里,有好几个已经无人能联系上了。他们心中不安,希望能来他这里避一避风头。
说到这,周先生看向两人,目光中满含希冀。
当年他被齐家所迫,一家老小一度无以为生,是几个老友偷偷接济救了他一家性命。如今,他绝不能见他们有难却袖手旁观。
祝英台笑得得体,道:“周先生,这可是给我们两个学生出了个大难题啊。学生如今只带着书童在这书院求学,如何能帮得上忙呢。”
周先生连忙道:“老夫晓得这事很是为难,只想找个地方将他们藏起来,躲过这一阵便好。”
“藏起来?藏在何处?”祝英台道,“难不成要藏在马太守府中,或者祝家庄内?”
周先生没做声,他内心总抱着一丝希望。
祝英台笑中带着一丝冷,道:“周先生,你要救你老友,我却不可能为此搭上我祝家或马家。若这便是你所求,那绝无可能。”
他见马文才脸上有些不忍,看他的眼神好像也有点不对,连忙又放软了语调,解释道:“不是我们两家护不住两个人,只是这诗选里有些诗往大了说是大不敬的。既然已有人失去踪迹,想必齐家已经将这些人全部盯住了。这时你再与他们接触,再将他们送到马家或祝家,这便是将刀送到齐家手中,我们两家也有对主君不敬之嫌啊。这个方法万万不可行的。”
马文才脸上露出赞同的神色,祝英台暗自松了口气。
周先生也能想得明白,苦笑道:“是老夫的错,对不住。”
祝英台摇摇头,劝道:“周先生救人心切,学生哪里会责怪。只是先生可能确定,送消息的就是那两个老友,而不是齐家借此抓你的把柄?”
周先生听到这个,露出了一丝难得的笑意,道:“我们自有极特别的联络方式,均是通过几层伪装才送来的密信,无人能晓得我们之间还有联系。当年就是这样,我才能在齐家围堵下活下来。”
马文才眯着眼想了想,道:“学生倒想了个主意,不知行不行得通。”
第22章 搜捕(中)
没过两天,外面的风声忽然变了。
参与端午诗会并作了诗的几人被查出有谋反之心,那些诗作也都是反诗。凡是流传端午诗选的,都被视为同党。各地接连冒出有人被抓的消息。一时间,民间、尤其是文人间,风声鹤唳。
很快,专为搜捕诗会参与者而成立的队伍到了吴郡,当天夜间,“嘭嘭”地砸响了尼山书院的大门。
守夜的正是阿成,他一打开门,就瞧见一队二十几人的官兵举着火把站在门前。
“闪开!”领头那人一脸阴狠,他一脚踢过去,半开的大门狠狠一撞,将阿成带倒在地。他带着后面的人径直往里走去。
阿成忍着痛爬起来,弓着腰跟在那人身后,道:“官爷,大人,小的冒昧请教,这是在办什么差事?小的也好回报主人家。”
“主人家?”那人轻蔑一笑,道,“是周士章吧。你快去叫他滚出来,找的就是他!”
“这、这,所为何事啊?”阿成又问。
那人身后站出一个人,道:“我们齐大人办事,你有什么资格过问?还不快滚!”
阿成连连鞠躬,快步往周先生住处跑去。
这一队人站在大门后的影壁前,领头的往两旁一指,便有三四个人分别向两侧厢房走过去,喊道:“官爷办事,里面的人都出来!”将各扇门都捶得震天响。
待周士章衣衫不整跑出来时,这两侧厢房里的人已经都被赶了出来,已有人进房中翻找。
周士章忍着怒气,走到那个领头人面前道:“这位齐大人,夜色已晚,不知是来办什么差事?听下人回报,是要找老夫我,怎么又搜起这些仆役们的住处了?”
那齐大人轻飘飘瞄他一眼,露出一副很惊讶的样子,道:“哟,这不是周大人吗?哎呀,不对,瞧我这记性,已经不是大人了。”
他上下打量了周士章一会儿,又道:“周士章啊周士章,当年圣上夺了你的差事,是你做错了事,你怎能记恨在心,意图谋反呢?”
“什么谋反?”周士章怒道,“老夫忠心天地可鉴,齐大人可不要血口喷人!”
齐大人转身看那些人搜屋子,慢悠悠道:“我齐天白办事,从来都讲究证据。这端午诗会你知道吧?这些人都是些不臣之徒,写出了许多反诗扰乱民心。此次,我便是奉圣上之命,搜捕这些反党。”
齐天白向后一伸手,一人递上了一个卷轴。他展开卷轴,叹了一口气,念了好几个名字,道:“你瞧瞧,这些人,可都是你的学生、好友啊。你能说你毫无干系?”
周士章还想说什么,齐天白摆了摆手,道:“有两个人在一个时辰前进了你这尼山书院,却至今没有离开。你若是不想被牵扯其中,最好现在就将人交出来,我说不定还能在圣上面前替你美言几句。要是被我找到,你少说也是一个包庇反党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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