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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们的身后，一个身影站在昏暗的街角，他手中提着的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到了地上，那些饭菜就那么散了一地。他没有去捡，而是转过身，颤颤巍巍的往回走去。几分钟的路，他似乎走了一辈子那么久。

　　“旭阳，你怎么了？”方母刚一来到门口就看到边旭阳摇摇欲坠的身体。她赶快过去扶着他，急得大喊道：“远云，快出来看看你爸爸。”

　　方远云听到声音，立刻从屋子里跑了出来，看到边旭阳脸色发白的样子，急忙对方母说：“快扶爸爸进屋躺下，我去把边城叫回来。”

　　边旭阳拉住方远云的手，说到：“别去，远云，我只是头有点晕，睡一会儿就没事了。你们也快去休息吧，今天大家都累了。”

　　方远云不放心，还想说点什么，可看老爷子这么坚持的样子，她也不好勉强。

　　“妈，今天我就不回去了，我在这儿陪你，万一爸爸有什么事，还有我在呢，你别担心。”

　　边旭阳听着方远云母女离开了自己的房间，他再也无法压抑的把头埋在枕头下，发出痛苦的呜咽声。他不敢相信刚才看到的那一幕，他觉得一定是自己做了一个无比可怕的噩梦。他的儿子，他的边城，那么优秀的孩子，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整整一夜，边旭阳一分钟也没有睡着，他也尝试着让自己睡过去，那样，也许醒了就会发现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而已。可惜，他一直这么清醒的呆到天亮，这一夜，他把所有的可能都想了一遍，也把自己应该怎么处理这个问题想了无数次。他想过马上把边城叫回家，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也想过让边城和雨落以后都不能来往了，他还想过把边城锁在家里，直到他认清自己的问题。

　　可惜，想了一夜，他都毫无头绪，他不敢做任何事。边城好不容易重新接纳了自己，自己如果采取这样强硬的姿态，是否会适得其反呢？边旭阳毕竟是一个有着几十年教龄的老教师，他长期和青春期的孩子们打交道，什么样的情况他都遇到过，他知道，现在过分强硬的管教，只会造成更大的叛逆。

　　可他的心还是难受，他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边城毕竟不是一个学生，他是自己唯一的血脉，是自己生命的延续，他无法接受他爱上了一个男人，对于边旭阳这个年纪的人来说，这根本就是不可容忍的。

　　经过一夜的折磨，边旭阳更加苍老和憔悴了，他的样子吓坏了方远云，于是，也不管他怎么说，方远云直接就给边城打了电话，然后就将边旭阳送进了医院。

　　边城听到父亲生病，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是因为自己的原因。他和雨落匆匆忙忙的赶到了医院，当听医生说老爷子没什么大问题，只是血压有些不稳定时，两人才放心下来。

　　“姐，你和阿姨昨天晚上没睡好，你先回去吧，这儿有我和雨落呢。”边城让方远云母女先回家休息了。

　　“那好吧，我晚上再过来。”

　　当病房里只剩下边城和雨落时，边旭阳的拳头在被子里握得嘎嘎直响，胸中的怒火快要将自己烧成灰了。可他最后还是忍住了，一是因为他的涵养，更主要的是因为他害怕边城的反应。

　　“爸，你不想睡一会吗？”边城看到父亲在被子里翻来覆去的样子问。

　　边旭阳现在真想和他好好谈谈，可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摇摇头，闭上眼睛，不想看到边城的脸。

　　雨落和边城都以为老爷子是身体不舒服，哪儿能想到父亲现在所经受的煎熬。

　　就这样在医院住了三天，边旭阳实在呆的难受，雨落和边城整天在医院陪着自己，他一看到他们坐在一起，他就会想起那个晚上看到的画面，这简直是在考验他的忍耐力。于是他还是果断的回家了。

　　回家后，边旭阳翻阅了很多的心理学方面的书籍，还让方远云教他上网，他在网络上四处查找类似的情况，他不愧是一个老师，总是会比较理性的处理发生的问题，多年来和各样的学生打交道，他的耐心与宽容总是比其他人要强一些。他整天埋头做着研究，期盼能有什么方法解决现在的麻烦。

　　可惜，了解的越多，他就越知道，自己其实什么也改变不了。

　　此时的雨落和边城还一无所知，每个周末，雨落还是准时的到边旭阳这里补习功课，边城也总是陪在旁边。当知道真相的边旭阳再看这一切时，才发现自己原来那么的迟钝，他怎么从来没有发现这有多么的不正常。

　　再好的朋友，也不可能每次都陪着来，而且每次上课时，边城总是坐在房间的角落，有意无意的看着雨落上课的样子发呆，他的嘴角微微翘起，他的眼中满是欣赏与爱意。这不就是自己班上那些早恋的学生上课时看着自己的暗恋对象的样子吗？边旭阳从来没有见过边城这个样子，边城这个人对人总是谦恭有礼却又保持距离？就连以前和新竹在一起时，也从来没见过他这么有生气有感情的眼神。可惜自己太专注于给雨落上课，居然没有发现这些。

　　可是否自己早一点发现，就能改变这一切呢？他心中的答案告诉自己，不能。自己根本不能阻止任何事。不要说自己这几十年来与边城感情疏离，就算是边城的母亲，恐怕也不能阻止什么吧。人的心怎么可能因为外力的阻隔就改变呢？你也许能拉回一个人，却永远无法拉回一颗心。

 

　　第三十四节

 

　　“边城，陪爸爸出去走走吧。”一天上完课，边旭阳对边城说。

　　边城不知道父亲最近这是怎么了，他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或许，是因为父亲快要退休了，他心里觉得难过吧。边城这样想到。

　　来到家附近的一片树林，边旭阳走进了树林中的一条林荫小道。边城跟在父亲的后面，想要问点什么来打破这难堪的沉默。突然，边旭阳说话了：

　　“边城，你和雨落到底是什么关系？”

　　边城被这话吓了一跳，但他很快明白，父亲已经察觉到了。他和雨落本来一直商量不能让老爷子知道这件事，因为他们实在不想给两个人的关系再增加什么负担，可现在父亲已经知道了，再隐瞒和辩解只会造成更大的欺骗与伤害。

　　“爸，你都知道了？”

　　“你们，不能分手吗？”边旭阳又问道。

　　“不能。”

　　边旭阳转过身，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儿子，他没有想到边城竟没有丝毫的退让。

　　“对不起，爸爸。”边城说完这话，不禁跪倒了地上。

　　边旭阳走到边城面前，摸着边城的头，哽咽着说：“边城，爸爸总觉得很愧疚，是不是因为我和你妈妈离婚了，没能给你一个完整的家，所以你……？”

　　边城慌乱的摇摇头，“爸，不是的，爸。”

　　“那你这个傻孩子，怎么会走这么一条艰难的路啊，你以后会受苦的。”边旭阳此刻的心里已经没有了气愤，而是满满的慈父的心疼。

　　听到父亲如此说，边城心里更加难受了，他不停的说着，“爸，对不起。”

　　边旭阳把边城扶起来，替他擦干了泪水说：

　　“不要说对不起，边城。永远不要因为爱上了谁而说对不起。人只能因为恨过谁而说这句话，爱没有错，爱都是值得被尊重的。爸爸也尊重你的感情，尊重你的决定。但是边城，你记好，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以后有什么苦，你也得自己承受了，知道吗？”边旭阳说完，拍了拍边城的肩膀，“我们回家吧，孩子。别害怕，爸永远在你身后呢，嗯？”

　　边城站起来，他感激得不敢抬头，父亲这样的态度是自己从来没有想到过的，而他刚才对自己真心的心疼也让自己感到惭愧又幸福。

　　边旭阳和雨落走出树林，往家的方向走去，夕阳的余晖射在他的身上，边城突然发现自己似乎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父亲。他那已经不再挺拔的身躯在夕阳的照射下反而显得比年轻时更加的伟岸了。

　　晚上，当边城告诉雨落今天父亲告诉自己的话时，雨落整整哭了一夜，这段时间里，雨落最担心的就是边旭阳知道他们俩的事后会是怎样的反应。边旭阳对他越好，他就越是担心和愧疚。现在边旭阳这样宽容的态度，比打他们一顿、骂他们一顿更让他们难受，他们一方面很感激，另一方面又为这样伤害了一个善良的老人而愧疚。

　　雨落好几个星期都不敢再去边旭阳家补习，他不敢面对他，反而是边旭阳打电话来叫他过去上课，并告诉他不要有什么负担……虽然边旭阳现在还一时不能完全接受他们的关系，但他愿意雨落把他当做一位老师，也希望能够帮助雨落考上大学。雨落听了这话，更是深感不安，他只希望自己不要辜负边旭阳的期望，能够通过自己的努力考上大学，这也算是对边旭阳最好的回报。

　　当冬天过去，世上的一切都恢复了生机，每个人的生活也正朝着美好的未来而前进着。刚一过完年边城就升为了副主任，他在医院的工作越来越忙。三月的时候，边城更是被派往成都学习，医生这个职业就是这样，在工作的同时还面临着不断的学习与考试。边城不放心雨落，雨落也舍不得边城。

　　边城特意找到方远云，让她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日子里照顾好雨落，方远云看着边城担心的样子，说：“边城，够了吧。你只是去两个月而已，至于吗？”

　　边城被他说的不好意思，连忙解释说：“他不是要考试了嘛。”

　　“雨落没比你小几岁，你别总把他当个小孩子。他比你更知道考试的重要性，也比你更懂得照顾好自己。你还是操心操心自己吧。”

　　边城不明所以的说：“我操心自己什么？”

　　方远云摇摇头说：“边城，你不觉得你现在限得太深了吗？你记住姐姐的话，两个人在一起，认真的那一方就输了。要想自己不受伤害，就一定要看好自己的心，千万不要投入太多，知道吗？”

　　边城听了方远云的话，他没有说什么，因为方远云说的是事实。在和雨落的相处中，自己已经完全的陷落了，可他不想挣扎，更不想逃离。他无所谓输赢，只要能和雨落呆在一起，他似乎什么都无所谓了。

　　方远云看着边城说：“算了，我知道说了也白说。你放心的去成都吧，我会替你看着雨落的。”

　　边城走后，雨落每天都在拼命的复习，一是因为文化考试的日子越来越近，二也是因为公寓里现在剩自己一个人，总是空空荡荡的，他一停下来就会想边城，想得吃不下也睡不着。边城似乎很忙，说是去学习，但实际上也是在医院各个科室不停的忙碌。不过只要他一有空，就会给雨落打个电话，问问雨落吃饭了没，复习辛不辛苦。可他越是打电话，雨落就越是想他，其实他也一样，不听雨落的声音还好，一听雨落的声音，就巴不得挂上电话立刻飞奔回去。

　　这天，叶扬给雨落打了一个电话，听到雨落无精打采的声音，他就知道是因为什么。

　　“出来陪我吃饭。”叶扬命令似的说。

　　“我得看书，晚上还要去夜校。”雨落哪儿也不想去。

　　“就吃顿饭，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我现在在你公寓的楼下，限你三分钟给我下来。”说完，也不等雨落回到，叶扬就迅速的挂断了电话。

　　雨落无奈的走下楼，看到叶扬穿着一身帅气的西装站在车旁。

　　“你干嘛穿成这个样子，看着真别扭。”

　　叶扬见雨落上了车，也拉开车门坐了上去。浚河从镜子里看了一眼雨落，一声不吭的发动了车子。

　　“今天我的公司开业，本来还准备叫你去呢。”叶扬拉了拉领带，好像那东西勒的自己难受。

　　雨落看着他笑到：“怎么，装帅也挺累的吧。”

　　叶扬无奈的说：“没办法啊，那么多人来给我捧场，我也不能太寒酸了。你也不问问我开了一家什么公司啊。”

　　雨落想说你这种人开的也不会是什么正经公司，但又不敢这么说，只好回答到：“你做什么事别跟我说，我也不想知道。”

　　叶扬知道雨落不想知道自己做的事，他也不再往下说下去。他现在已经很满足了，偶尔雨落愿意和自己吃顿饭，他就开心得不得了。

　　“你的医生男朋友去哪儿了？”吃饭时叶扬问道。